93 (1)
九月頭上, 季家來了人, 季芸仙去了澳大利亞, 和原計劃一樣。
季芸仙離開浙州的那天豔陽高照,她走到樓下, 神情茫然, 額頭出了一層薄汗, 江珃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她說了一句讓江珃無論回想多少次都後怕的話。
季芸仙看着江珃,平靜的說:“我又是一個人了, 也許以後也都是一個人, 小珃, 我不知道我現在站在這裏有什麽意義。”
她不知道此刻她的呼吸, 她的心跳,她的一舉一動有什麽意義。
還沒等江珃說什麽, 季芸仙又笑了, 她說:“我走了,到了那邊再和你聯系。”
她擁抱了江珃, 抱的很用力,然後深吸一口氣上了車。
江珃望着那輛車駛出小區,消失在街道上,刺眼的陽光照得人渾身不适, 江珃也很惘然, 她在那站了好一會,她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
他們順着時間繼續往前走,而張嘉凱永遠留在了那個機場, 他所有的呼吸和笑容,都留在了那裏。
江珃環視了一圈這個小區,雙手插在薄外套的口袋裏,慢慢走了回去。
秋意漸濃,江珃開始了大二生活,課程比大一少一半,也沒了晚自習。
楊繼沉在十月去了趟西班牙,江珃和他視頻通話過幾次,江珃和他開玩笑說讓他帶頭牛回來。
楊繼沉說:“給你帶個牛鞭怎麽樣?”
他一點都沒變,說話的口氣永遠那麽懶洋洋的,偶爾也會毒舌,就喜歡拿她開玩笑。
玩笑過後,江珃總會很惆悵的表達思念之情,恨不得把他從屏幕裏揪出來。
楊繼沉不放過任何一個捉弄她的點,每當此時他總會笑着問她:“現在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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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無條件的支持他,放他走,然後一個人在這兒苦苦守着,思念着。
可江珃也總會很坦然很溫柔的說:“有什麽好後悔的,只是你得注意安全。”
他在國外有一些比賽,有什麽比賽楊繼沉也都會提前告訴她,江珃守着電腦看直播,只不過每一次看都是提心吊膽的。
天外有天,他到了外面也不是所向披靡,偶爾成績也不理想,但江珃覺得沒什麽,難得是楊繼沉心态好,端得平,他也覺得沒什麽。
他和江珃說;“只不過是一些小比賽,拿來練手的,只有多練練才知道自己到底什麽水平,以後能拿什麽名次。”
他說的以後指的是MotoGP。
……
江珃用這半個學期考了駕照,也考了鋼琴六級,很幸運的通過了,那位爆老師用一個字表達了對她的認可,那就是‘嗯’。
元旦的小假期出了點小意外。
徐單她們想搞個自駕游,來次浙州周邊游,她們幾個裏頭就江珃有駕照,去就去吧,新手上路,江珃把前面的車撞了。
那會江珃還不知道楊繼沉想給她個驚喜,從北城趕了回來,而他一回來就接到了小姑娘的電話。
她弱弱的說:“阿沉,我撞車了。”
楊繼沉剛到家門口,被她說的一急,“受傷了嗎?撞哪兒了?嚴重嗎?”
江珃看了一眼在和警察叔叔說說笑笑的徐單她們,說:“人挺好的,就是車壞了,別人的車也壞了。”
楊繼沉擡手扶了扶額頭,竟有些哭笑不得,他說:“你這女司機不行啊,在哪兒呢,我去接你們。”
“警局……接?你回來了?”
楊繼沉放了行李,掉頭就走,“本來想回來享享福,哪知道先把屁股擦幹淨才能享福,我說,上回是食物中毒,這回是撞車,下回要給我整個什麽驚喜?”
江珃興奮得像冒着泡的汽水,一下子站起來,不怕冷的走到警局門口張望,好似他下一秒就會出現一樣。
她說:“你怎麽突然回來了,你又沒和我說,回來了還走嗎?”
“想你了就回來了。回來了就不回去了,和教練鬧翻了。”
“啊?你……”
他笑了,“教練說我沒志氣,只顧兒女私情。”
江珃松了口氣,他又和她瞎扯。
楊繼沉在寒風中點了支煙,随手攔了輛出租車。
……
江珃像望夫石一般立在門口,終于,黑漆漆的夜裏,映着遠處的幾縷微光,有個男人從正前方走來,微光漸漸勾勒出他的輪廓。
江珃和他已經有半年沒有見面了。
一眨眼就是半年,即使他們經常電話視頻,但那種摸不到的感覺還是會帶來陌生感,他一步步走來,江珃倒有些生惬了。
視頻裏看不出什麽,但擱眼前,他的變化還是挺明顯的。
江珃初見他時他身上還是有些少年氣的,當時介于男生和男人之間,那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覺被他發揮的淋漓盡致,哪像現在,面孔輪廓更加棱角分明,有些冷硬,透着男人的剛毅和性感,眉眼也比從前鋒利些,那是一雙被寬廣世界反複染過的眸子,漆黑,沉穩,看到她時又會浮上點不正經。
江珃愣愣的站那兒,眼看着他的面容越來越清晰。
楊繼沉穿的比較單薄,一件黑毛衣和一件黑色風衣,他沒有停留,直接走到門口,伸手攬住人往裏走。
他身上的寒氣傳給江珃,江珃一哆嗦,但渾身的血液都沸騰着,她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楊繼沉攬着她的腰,手往下滑,捏了把她的屁股,“走,給你擦屁股去。”
江珃臉紅了,就像剛認識他那會,她總是會不自覺的臉紅,心跳加速,像個小女生一樣扭扭捏捏,羞怯不好意思,後來和他熟了,兩個人也發生了肢體接觸和關系,她就漸漸放開了。
直到楊繼沉有條不紊的處理好一切,江珃臉上的紅暈還沒消,屁股上他捏掐的感覺還在,有點疼有點癢。
徐單她們溜的很快,徐單說:“謝謝楊老板的救命之恩,祝你們一夜春宵好時光,拜拜。”
兩人站在警局門口看着那三個姑娘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江珃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像見網友一樣,明明很熟悉,卻又有點拘謹。
楊繼沉攬上她的肩膀,說:“愣着幹什麽,不和我一夜春宵去?”
他眼裏帶着笑意,就這麽直勾勾的看着江珃。
江珃:“……”
“你臉紅什麽?”
他的笑意更深了。
江珃推他,想把腦袋埋在圍巾裏,可還沒來得及動手,他就低頭吻了下來。
薄唇貼着她,輕輕吸允了一下,牙齒刮過她的唇瓣,就這麽一下,他又直起了腰。
江珃心猛地一跳。
楊繼沉拉住人的手往風衣口袋裏伸,像沒事人一樣,邊走邊說:“你這室友開朗了很多啊,從失戀的陰影裏走出來了?”
九十點鐘的夜晚正是大排檔熱鬧的好時候,大街小巷冒着煙氣,黃燈樹影下,人三三兩兩結伴走着,兩個人從警局拐出去就是這樣一派安逸的景象。
江珃跟着他,慢慢悠悠的走着,狂跳不止的心逐漸平靜下來,也逐漸了習慣這個人,剛剛的陌生勁也沒了。
這個吻真是神奇。
江珃緊了緊圍巾說:“再不好也得往前看啊,徐單說,恨是不可避免的,難過也是逃不掉的,但她還想活着,活着就得往前看。”
她說的時候嘴裏哈着氣,聲音很輕,似話裏有話。
楊繼沉和她過斑馬線,是紅燈。
他左右張望了一下,像是随口問道:“季芸仙和你聯系過沒?”
“十天半個月聊一次吧,她有時候都不回我消息,也不常上線。”
“她怎麽樣了?”
“不太好。”
綠燈了,他牽着她的手走過去。
楊繼沉:“哪裏不太好?”
“依舊那樣,可總歸是不太好,需要花多少時間,誰也不知道。阿沉……”
“嗯?”
“你呢?”
江珃擡頭看他,楊繼沉側目,兩人的目光交彙,他淡淡笑了笑,說:“少了個人說話,總是有點空。”
楊繼沉習慣性的去摸煙,松開了她的手,一手點煙一手護着,直到抽上一口他的眉頭才舒展開來。
江珃這次也沒阻止他,自己搓了搓手,剛搓兩下他就又騰出手牽她的手。
兩個人站在路邊等車。
江珃嘆口氣,望了眼黑黝黝的夜空,她說:“希望上帝能公平一點兒。”
她說的很虔誠。
楊繼沉說:“會的,上帝是公平的。”
他說的很篤定。
兩個人相視一笑。
江珃實在是很久沒見到他了,也想和他說些開心的事情,她深吸一口氣,扯了個笑容。
“阿沉。”
“嗯?”
“我養了只狗。”
……
女孩子總是對貓啊狗啊情有獨鐘,季芸仙走了以後江珃一個人住那兒,會有點害怕,都是跟林芸看恐怖片看的,總會幻想樓道裏有僵屍,窗外有鬼臉,櫃子裏有幽靈。
這事情自己會越想越害怕,躲在被子裏不敢出聲,直到悶的喘不過氣,上個廁所都跟007似的,小心謹慎。
有陣子江珃都覺得自己要精神分裂,前些天和徐單她們逛街,也是偶然,就在街上看到了那家寵物店,被那只淺棕色卷毛的泰迪給可愛到了,它趴在窗前一直對着江珃搖尾巴。
江珃第一次動用了楊繼沉的卡,那只狗買了回去。
養了還不到一個星期,不過是只聽話乖巧的狗。
江珃讓出租車師傅掉了個頭,趕到寵物店的時候店主正好要關門,江珃把小狗領了回去。
原本打算寄養幾天的,可沒想到她是個馬路殺手,半道折了回來。
江珃抱着它,愛不釋手,“你看你看,楊楊,這是你爸爸,聞聞味道,是不是啊?”
坐在出租車上,那狗老是想往楊繼沉身上爬,楊繼沉覺得頭疼。
江珃說:“楊楊認識你,我給它聞過你的毛衣,所以不認生,不然它會叫的。”
“叫什麽?楊…楊?”
“對啊,楊家的狗,就叫楊楊,好聽又好記,它也聽得懂。”
楊繼沉笑了,“你這人還沒過戶,狗就先姓上了?”
不提還好,提起這個事情江珃想開口,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他們的訂婚因為張嘉凱耽擱了,直到現在楊繼沉也沒再說過,江眉那邊是不急,總說她還小,時間長着呢。
江珃也覺得自己還年輕,急什麽,可是她就是着急了,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和他領證。
徐單說她這是沒救了,愛的太深沉。
他忙着比賽和訓練,張嘉凱的事情雖說過去了半年,但真是一眨眼的事情,江珃不想給他增加負擔,她希望他們的訂婚或者結婚,是在他比較放松愉悅的時間段,而不是懷揣着那麽沉重的心思的時候。
想到這兒,江珃又釋懷了,抱着狗往他懷裏靠。
……
家裏的一切模樣如舊,楊繼沉回來放行李時來去的匆忙,也沒仔細看,這會舒舒服服躺在沙發上,全身的筋骨都放松了。
小狗在家裏亂竄,聞聞這個聞聞那個,一直在江珃腳邊轉。
江珃忙着在廚房榨果汁和燒熱水泡茶。
“楊楊!不許鬧!乖!”江珃邊榨汁邊訓狗。
楊繼沉躺着,雙手枕在腦後,視線徘徊人和狗身上,嘴角揚起了弧度。
沒一會,江珃端着蘋果汁和熱茶過來,客廳的液晶電視上正放着一部家庭倫理劇,江珃把茶遞給他,在他身邊坐下。
楊繼沉坐起身,左膝支起,手臂擱在膝蓋上,吹了口氣,喝了一口熱茶,他不渴,喝了幾口就放下了,直視着前方,電視裏的臺詞有一句沒一句的,很無聊,他也沒聽進去。
江珃倒是很渴,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完了果汁,握着空玻璃杯問道:“那車怎麽辦啊?”
“送去修。”
“新車,被我弄成這樣。”
楊繼沉順手摟過她,“車是其次,人才是最關鍵的,你說你,這腦子本來就不太好使,萬一真撞出點什麽,我下半輩子就照顧個弱智嗎,弱智什麽樣你知道嗎?”
又損她。
江珃沒好氣道:“我知道啊,就你那樣。”
“弱智要是長我這樣,那估計全世界的男人都想當弱智。”
“你自戀!”
說說笑笑的,兩個人的臉已經貼在了一起,楊繼沉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唇上,他勾了勾嘴角,把她手裏的玻璃杯抽了,擱一旁。
江珃呼吸變慢,小心翼翼的克制的。
她還是緊張,但這種緊張一點即燃。
楊繼沉摟緊她,低頭吻她的時候,她忽然全身就放松了,很自然的勾住他的脖子,也主動去回應他。
天雷勾火的,江珃不知何時被壓在了身下,兩個人十指緊扣,熱吻纏綿着。
他扯衣服的方式有點暴力,江珃像條鹹魚一樣躺着,被三下五除二剝皮,安靜的夜晚金屬的皮帶扣發出的聲響是全部。
江珃覺得冷,随手拿過邊上的抱枕,其實是想遮擋着什麽。
她心底有股說不上來的青澀感。
楊繼沉總是能一眼看穿她,他扔掉抱枕,俯身看她,笑說:“害羞了?”
江珃偏過頭,耳根通紅。
楊繼沉握住她的雙手手腕,舉過頭頂按在沙發上,他一寸寸親吻她的脖頸。
“想不想我?”他啞着聲問。
江珃睜眼只看得見白花花的天花板和一些恍惚的光暈,她微微蜷縮着,被他親過的地方如同火燒。
她嗯了聲。
這半年過的很快,但也很辛苦。
她一個人上課下課,和輔導員說明了情況才免了晚自習,但有班會或者其他事宜她依舊要去,回到家裏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沒有覺得多落寞,只是還有點不習慣,只是更希望他能在身邊,這樣做什麽都是有動力的。
張嘉凱離世,季芸仙的狀态不好,她擔心害怕着,楊繼沉又一個人在國外奔走比賽,她也擔心害怕着,再加上學校裏的一些繁瑣事,說心情好吧,也不算,一直都是起起伏伏。
晚上江珃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雜七雜八的想着,總有一種很空很浮的感覺。
“嘶……”
這下不空不浮了…….
江珃痛的皺了眉,就和第一次時一樣。
果然,連身體都陌生他了。
但很快就不陌生了,反倒是像許久未見面,極其熱烈歡迎着。
小狗坐在一邊看着他們搖尾巴,江珃一偏頭就對上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她臉紅透,小聲的趕它走。
楊繼沉不滿的加大力度,“專心點。”
“汪汪!”小狗叫喚。
楊繼沉舔了舔上牙,瞥了一眼那只狗,一把抱起江珃往卧室走,砰的一聲關上門。
裏頭傳來對話聲。
“養的什麽破狗,沒眼力見。”
“它還小……”
“小個屁,有你這兒小?嗯?”
“楊繼沉!”
……
元旦也就三天假,楊繼沉在第三天假期的中午走的,估摸着大概晚上七八點到北城的宿舍。
這兩三天的光陰噓的一下飛走了,還真是如同那句話形容的,像夢一樣,不真切,短暫。
兩人也沒做什麽特別的事,甚至都沒出去逛街,除了在樓下買菜買水果。
第一天看電視做飯做|愛,第二天看電視做飯做|愛,第三天做|愛。
第一天江珃感覺還不錯,第二天還行,第三天她就直不起腰了。
江珃上課時怎麽坐怎麽累,捂着腰扭啊拍啊,徐單說:“這半年的量一下子灌入你體內,你負荷不了啊,叫你男人節制點,關愛女性健康從你我做起,珍愛生命,遠離欲|望。”
她講黃話的本事是一年比一年厲害了。
期末考試考完,幾個姑娘吃了頓2009年度散夥飯,總結發言,深刻檢讨。
要找男朋友的還是沒找到,要擺脫失戀痛苦的還是沒擺脫,要訂婚的還是沒訂婚,要見偶像的….見到了……
只有林芸完成了心願。
2010,再接再厲,夢想會成真,只要做的夠用力。
在江珃打算回墨城的前一天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是醫院的。
江珃聽完,急匆匆趕了過去,她什麽都沒想,但又好像想了很多,很多事情被連起來。
江珃懶得排隊等待,一口氣爬上住院部十樓,走進病房時眼眶微紅。
可宋逸晟正躺在床上翹着二郎腿啃蘋果。
他說:“嘿,小珃,你來了。都怪他們亂打電話,其實沒事的。”
江珃把包一放,雙手叉腰,扶了扶額頭,開始了審問般的對話。
“你有心髒病?”
“嗯。”
“有時會發作?”
“好像是這樣……”
“你……你……那你想……”
“小珃,我什麽都不想要。”
“那現在算什麽?”
宋逸晟把蘋果放下,正視江珃,“我說我什麽都不想,你信嗎?”
江珃望着他,半響,點了點頭。
宋逸晟笑了,“這事你別告訴我哥,不然我就把你看小黃書的事情告訴他。”
江珃抿抿唇,“這病…嚴重嗎?”
“不嚴重。”宋逸晟說:“要真很嚴重,我就應該是憂郁小王子的模樣,而不是現在這樣了。只是……小珃,這病它說不準,說不準有天我就突然嗝——升天了,可也說不準我就長命百歲了。”
“那你今天怎麽……”
宋逸晟撓撓頭,“前段時間通宵複習累到了就暈了過去,嘿,閻王爺面前溜達了一圈,這是我和他第三次見面了,他還說約我下回一起喝茶呢。”
“宋逸晟……”
“我真沒事,你別和其他人說。”
江珃嘆口氣,忽然覺得一切又被蒙上了一層灰色。
醫院待了三天,江珃接他出院,這事兒只有他們兩個知道。
在學校宿舍樓底下,江珃買了兩個烤紅薯,一人一個,去年今日,卻有物是人非之感。
宋逸晟啃了兩口說:“這玩意吃多了放屁,你還是少吃點。”
江珃說:“你胡扯的本事倒是和楊繼沉一樣。”
兩個人都喜歡一本正經的搞笑。
宋逸晟:“我要是像他就好了,我要是他就好了。”
“羨慕他幹什麽?就因為這病嗎?”江珃輕輕笑了,“每個人都不容易,不用羨慕別人,你也很好,你都不知道班上多少男同學羨慕你。”
“你吓死我了,我以為你要說不知道班上多少男同學喜歡你。”
“……”
“不過你說的也對,不用羨慕別人。”
江珃望着晴朗的天,忽然想起宋逸晟擱他們家梳妝臺上的銀行卡,她說:“那錢……應該是你爸爸留給你看病的吧?”
“看什麽病啊,又不是天天要住院又不是不能自理,給了也是白給,我要把這個錢幹什麽?”
“真的不告訴楊繼沉嗎?他其實不讨厭你,只是有些事情總是有心結的。”
“別告訴了,省得讓他心煩。”
江珃笑了,“我真不明白你,人怎麽會真的無欲無求?”
宋逸晟吃着熱烘烘的紅薯,開朗道:“你知道的,我很崇拜他,我也羨慕他,我也想哪天一腳歸天了能投個好胎,小珃,我不喜歡欠別人,我總覺得我身上背負着命債,所以現在的都是報應吧,我得還債。”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也想重新擁有家人……一個人真的太孤單了。”
江珃:“你是天使投胎的吧?”
“你怎麽知道?”
江珃低頭笑了笑,“宋逸晟,謝謝你。”
謝謝你能夠這樣坦坦蕩蕩的來到楊繼沉身邊,讓他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宋傻白甜:“咱倆誰跟誰!不就兩個紅薯錢,謝啥!诶,你那書也借我看看呗!”
“我不看那些的。”
“少來,你上課和張佳佳看的,我都看到了,什麽大腿什麽伸進去的。”
“那是言情小說啦。”
“看着還挺帶感的!”
……
宋逸晟跟着江珃回了墨城,美名其曰護送她回家,其實就是想湊熱鬧,和大夥一起過年。
頗有默契的,大家都聚在了墨城,江珃舍棄不下那座老房子,還有孫婆婆他們,畢竟是她從小待到大的地方。
周樹他們沒地住,又不想住賓館,求了好半天楊繼沉才同意讓他們住他那兒。
除夕那天的鞭炮聲沒斷過,江眉做了一桌子菜,大夥入座,江珃卻在院子門口張望。
楊繼沉邊走邊點煙,夾着煙抽了口,走到她身邊說:“還沒來?”
“嗯,也不知道是不是….來了來了,芸仙!”江珃跑了出去。
楊繼沉倚在石柱上,笑了笑,一口接一口的抽着,不遠處的兩個小姑娘相擁在一起,寒風凜冽,情誼卻真切。
為了這頓飯,鄭鋒特意買了張大圓桌,大夥圍在一起吃飯,熱熱鬧鬧。
周樹一向話最多,喝醉了話更多,他說:“教練,感謝您,特感謝您,這杯敬你!”
“诶好!”
賀群也敬了杯。
周樹說:“教練他女婿,這杯敬你,也特感謝您。”
楊繼沉懶散的靠着椅子,笑說:“有毛病?”
周樹:“我說教練他女婿,你啥時候正式成為教練他女婿啊!”
江珃正和季芸仙說話呢,聽到這個話題不自覺得豎起了耳朵,佯裝一臉淡定的看着楊繼沉。
楊繼沉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個大腿上,他說:“急什麽,要催也輪不到你催。”
“诶!我怎麽能不催!大過年的不催啥時候催!這時候就應該問工催婚!這是過年必備!”
大夥笑了起來。
鄭鋒說:“行了,再過兩月楊繼沉就要開始MotoGP的比賽了,先別分心。我也催催你們,你們倆也自己抓緊點,找個女朋友,事業往上走着,家就不要了?”
周樹:“你們都一對對的,就欺負我和賀群,嗚嗚嗚嗚,群群,小群群……”
宋逸晟想喝酒,卻被江珃的眼神吓住了,她在告訴他:你還想喝酒?你不能喝酒。
宋逸晟只好作罷,端起果汁喝,剛喝上一口就聽見邊上的姑娘說:“你眼瞎?這是我的杯子。”
宋逸晟趕緊放下,“姑奶奶,拿錯了拿錯了,我給您重新拿個杯子去。”
季芸仙:“不用了,我不喝。”
宋逸晟一笑,“是我的錯是我的錯,要不您再給我畫個大老虎?”
“誰稀罕啊。”季芸仙哼的一聲別過頭。
飯桌上吵吵鬧鬧,男人喝多了個個都話多,鄭鋒更是煽情淚下,江眉連翻了好幾個白眼。
江珃一直控制着楊繼沉的酒杯,楊繼沉也不是愛喝酒的人,倒也無所謂,只是陪着他們幾個聊聊天,說說賽事。
外面煙花砰砰作響,吃的也差不多了,江珃幫着整理了一些,留下些下酒菜給他們唠嗑。
江珃拿了包新的紙巾放桌上,轉身要走卻被楊繼沉拉住了手。
他另外只手捏着煙,搭在一側,他揉捏着她的手指骨,說:“你去哪兒?”
輕輕的,淡淡的,最是平常的一聲詢問,卻讓江珃莫名心動。
江珃說:“不是給芸仙買了煙花嗎,我去拿給她玩。”
楊繼沉點點頭,拍拍她屁股,“去吧。”
江珃:“少抽點,我給你們泡點茶過來,醒醒酒。”
“嗯。”
江珃走了幾步回頭,楊繼沉坐在斜前方,閑散的靠在那兒,一手夾着煙,一手轉着打火機,毛衣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的手邊筋絡微微凸起,彰顯着男人的清俊和力量感,不知道鄭鋒說了什麽,他勾着嘴角笑了起來,身上已經沒了那種少年氣,反倒透着風光霁月般的穩重感,只是他的桀骜不羁是天生,那種痞氣怕是這輩子都改不了。
……
季芸仙一個人靠在老牆上,纖細的手指間夾着一根煙,她剛遞上嘴,就被抓了個正着。
宋逸晟把一罐果汁遞給她,“喏,賠你的。”
“我不喝。”
“去了國外就是不一樣啊,還學會了抽煙啊,國外的女生都抽煙的?”
“關你屁事。”
宋逸晟伸手奪走了她的煙,“行了,女孩子家家抽什麽煙,牙黃口臭,還要得肺癌。”
季芸仙煩躁的抓了抓頭發,“關你什麽事兒?你誰啊?你有病吧?”
“脾氣見長啊。”宋逸晟踩滅了她的煙,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脾氣再大也不是事,但不能學壞,這些東西對你來說沒什麽用,還不如吃幾顆糖,什麽尼古丁解人憂愁,這只是一種讓人上瘾的玩意而已。”
“有病!”季芸仙推開他。
宋逸晟往後踉跄了幾步,差點摔倒。
“你這手勁怎麽那麽大,我有心髒病的,你可別吓我。”
“我看你确實有病,吓死活該!”
“你這嘴還真是不饒人啊……算了算了,誰讓我脾氣好呢。”宋逸晟摸了摸她腦袋,“喝果汁吧,咱們不吵架,行嗎?”
季芸仙怔了怔,冷着臉接了過來。
宋逸晟也往老牆一靠,擡眼看着月亮,他說:“我真有心髒病,那時候被你在教室追,差點升天,還好我及時控制住,不然你會追得到我?以前一位天師說過,我可是天生的運動健将,要是我沒這病,這會都輪不到姚明陳翔,我能為國争一百個光。”
季芸仙切了聲,“你就瞎扯。”
“笑了啊?笑了就成。開心點呗,過年總是好的是不是?”
“好個屁……”
……
大夥守歲到天亮,後半夜打起了麻将,也沒太講究輸贏,可周樹還是輸了個精光。
他哇哇大叫,“小珃,你太不夠意思了,咱們第一次打麻将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那會多客氣啊,還要把錢還我,現在下手可真狠啊。”
江珃笑着,“周樹哥,今時不同往日。”
“什麽不同往日,你們就是打夫妻牌!”
楊繼沉:“你哪只眼睛看到打夫妻牌了?”
周樹賀群江珃宋逸晟四人打的牌,季芸仙在邊上嗑瓜子,二老上樓去了,似在看電視,估摸着鄭鋒早睡着了。
周樹拍案而起,“你們他媽的這不叫夫妻牌?”
楊繼沉坐在椅子上,江珃坐在他身上,他抱着她,她打牌,偶爾輕聲細語的交談。
楊繼沉揚起眉峰,問其他人,“這是嗎?”
宋逸晟:“嘿,當然不是!怎麽會是呢。”
賀群:“不是。”
季芸仙:“不是。”
周樹:“好啊,你們這群人,不行,老子要翻身!要革命要崛起!”
周樹把大衣一甩,撸起袖子,洗牌,“來來來,再來!”
楊繼沉單手攬着她,從桌上拿煙,剛碰到就被江珃打了下手。
江珃:“今晚都第幾根了,身上都是煙味兒。”
楊繼沉笑了,嗅了嗅,“味道很重?我怎麽聞不到?”
“老煙鬼。”
楊繼沉抱緊她,下巴擱頸窩那兒,他輕輕聞她身上的味道,沙啞道:“你身上很香啊。”
江珃一癢,扭了扭,笑了出來,“別……”
楊繼沉眼尾微微上挑,和她拉開距離,笑着看她的後腦勺,她染的頭發顏色越來越淺,更是依舊很好看,黃棕色的頭發被她随意紮成一個球,白皙的脖頸間有幾根發絲垂蕩着,襯得少女氣息十足。
“胡了胡了!”江珃把牌一攤,轉過頭看楊繼沉,笑得眼睛彎成月牙,“我又贏啦!”
楊繼沉:“可以啊,江師傅這手氣,看來2010年運氣會很好啊。”
江珃沒想太多,全心全意的打着,她不迷戀牌局,也只會在過年過節打着玩,偶爾玩那麽幾次還真挺有意思的。
楊繼沉耐心十足,抱着她坐了一晚上。
天亮收場去放鞭炮,放完,都散了,宋逸晟住在江珃家,周樹他們睡楊繼沉那兒,季芸仙說什麽也不肯多留,回去了。
江珃把贏的錢分了幾個放在紅包裏,進浴室洗漱,出來時,果不其然,她床上已經躺了個人。
這次回墨城,楊繼沉倒沒有一次跳窗過,都是光明正大進來的,也不曾留宿過,有過幾次纏綿,都是他勾引她去的他那邊。
江珃邊擦臉邊走出來,問道:“怎麽過來了?”
“腿麻,來找江師傅松松筋骨。”
江珃坐在書桌前塗抹護膚品,“江師傅今天手很酸。”
“贏錢贏的手酸?”
江珃愉悅一笑。
楊繼沉坐起身,曲起右腿,直接把人拉了過來。
“等會……我還沒塗完呢。”
楊繼沉按住她腦袋,吻了上去。
匆匆忙忙完事,他興致高漲,也沒用很多時間,就這麽幾下完了。
江珃穿保暖褲,爬進了被窩,靠在他懷裏,她戳他胸口,“禽獸,壞蛋,色狼。”
楊繼沉随她罵随她戳,想抽根煙,又想着她肯定不讓,于是幹脆喝了口水。
他說:“我在你這兒睡,周樹打呼嚕,吵得不行。”
“我這兒是什麽?是賓館啊?還是按摩院啊?”
楊繼沉嘴角彎起,“按摩院吧,這個聽着形容的貼切些,或者,洗腳房也行。”
“你還去過洗腳房啊?”江珃順着他的話杆子往上爬。
“我還真去過。”
江珃推他,往邊上挪了點,又被楊繼沉拉了回去。
他懶洋洋道:“那會剛和周樹他們認識,喝多了沒事幹,走在路上瞎扯,看到一洗腳房,裏頭的姑娘排排坐,說誰進去就喊誰爸爸,我想着還挺賺,就走進去了。”
“然後呢?”
“然後那些女的都圍上來,問我要哪個女的幫着洗腳,我就指定了一個。”
“然後呢?”
“然後……就洗腳了啊,按摩手法真的不錯。”
江珃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又在逗她。
楊繼沉敲敲她腦門,笑得不行,“你怎麽那麽好騙?”
“你讨厭!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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