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薔薇

霍青梅一個人緩緩朝前移動着，走過湖上修建的木棧道，裙角掃過睡蓮，陽光灑在地面上，明晃晃地刺進眼睛裏，順着陽光碎片朝前看去，前方的木牆上爬着紅豔豔的薔薇，而薔薇花牆後正轉過一個人來。

鮮花配美人，顧崇文的容貌也的确當得鮮花相襯。

她停住了腳步，眨了眨有些幹澀的眼睛，淡淡地微笑着，“顧公子怎麽在這裏？”

他站在薔薇牆的陰影下，右手捏着一把折扇，淺淺一笑，“你怎麽一副要哭的樣子。”

對他的突然變身還是有心裏陰影的霍青梅緩緩嘆了口氣。

顧崇文溫柔道：“傻孩子，怎麽還站在太陽底下，不曬嗎？”

霍青梅癟癟嘴，抱怨道：“那你能先收起那副姿态嗎？”

“怎麽了？”他笑得越發溫柔了，“你不是很喜歡的嗎？”

她忙擺手，“不是的，我不是因為喜歡這種類型而仰慕你的，而是仰慕你才喜歡你這種類型。”

“哦——”顧崇文拉長了聲音，他姿态優雅，卻略帶惡意道：“真想讓淮山王他來聽聽這番話啊！”

霍青梅難受地咬着下唇。

“嗯？為什麽會是這番表情？難道你們吵架了？”他邁出陰影，陽光雖然灑遍他周身，可他的氣息依舊如花蔭下。

她繞着他成對角線，靠近薔薇花牆，“才沒有呢！”

“難道沒有說過你撒謊的技術可不是那麽好。”

“呵呵……”她冷笑一聲。

顧崇文最終停下了腳步，緩緩打開扇子，輕輕扇動幾下，“我聽說淮山王是同你一起來的，可這時卻沒在一起，還說不是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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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梅從未覺得昔日男神顧崇文是如此的讨人厭。

他卻仿佛從她的臉上了解了她現在的心思，便舉了舉扇子，“我來送你，畢竟這聚會上也有不少恨你的人，女孩子的小花招一向是層出不窮的。”

“不、不用了。”她忙回複。

“青梅……”他用那雙像是灑滿月光的眸子既無奈又悲傷地看着她，看着她又忍不住想起那些下雪的日子。

“精神些，否則那些姑娘還不知道怎麽嘲笑你呢！”他低聲提醒着。

她試着抽動了幾下嘴角，才最終綻放出一抹微笑來，就像是小小的紫嬌花朵。

他捏了捏扇柄，接着道：“當初年少你我也曾那般好過，之後不過幾年不見，再相見時你竟然像是看到另外一個人的樣子，用陌生又驚豔的目光打量着我，雖然我享受你的驚豔，但我卻不希望你對我陌生。”

“對不起。”

“為什麽要道歉呢？我可不需要你的道歉，青梅，能不能公平一些呢？”

“啊……啊？”她恍惚地擡起頭，卻發現已經繞過了薔薇花牆，而另一邊牆上則用木板隔成一個個小架子，上面擺放着各種樣式的曼陀羅，顧崇文單手支着曼陀羅的花架，将她圈在了一個小小的馨香的空間裏。

顧崇文又那副“拿你沒辦法”的神情，深情款款道：“能不能待我不要那麽疏遠呢？我也想聽到你叫我名字的樣子。”

霍青梅想要從他胳膊下鑽出，卻被他給攔了下來。

他的眼中烏雲遮住了月光。

“名字？哈哈——顧崇文……顧崇文是吧？”她立刻反應極快道。

聽到她的妥協，他改變了神态，又恢複到世家溫柔公子的模樣，按着花架的手也緩緩收了回來。

“嬴長安為什麽抛下了你？”他锲而不舍地又回到了之前的問題上。

霍青梅一副煩透了的樣子，“他遇見了二皇子好嘛，我們沒有吵架，沒有吵架！我只是在想些東西。”

“那你在想些什麽？”他的扇子似是不小心地劃過她的肩膀。

她朝天翻了一個白眼，“顧崇文，你怎麽問題這麽多啊！”

活像個控制欲狂魔。

“因為……我發現一個問題。”他将扇子抵在下巴上，笑容掩在陰影下，“自從你想起來我是誰後，每每遇見我的反應便跟我預想的不同了，真是麻煩啊，我還要重新搜集你的反應。”

霍青梅頓時毛骨悚然，忍不住往旁邊跳了一步，“你搜集這個做什麽？”

“當然是想要多多了解你了。”他回答的如此坦然，她卻覺得他的話語正在編織一張大網，正準備束縛她，掌控她。

她的心突然猛地一跳，脫口道：“你會想要殺我嗎？”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顧崇文詫異地望着她，用折扇磨蹭了一下太陽穴，頗不理解道：“你為什麽會這麽想，難道我看上去就很像想要殺死你的樣子嗎？”

霍青梅按着心口，懷疑地打量着他。

他搖頭失笑，“太令人傷心了，即便是有口無心也未免失禮。”

看不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霍青梅自然認錯态度良好。

“對不起，我只是問問看啦！”附送上一個純純的不好意思的笑容。

他則故意裝作氣惱的樣子，小幅度地揮了揮扇子，“青梅太過分了，即便懷疑也應該是太子和淮山王吧？”

他還真是百變啊！

這樣想着，霍青梅也捂着嘴笑了起來，心中卻暗暗定下了下一步要去試探的人選。

清涼的水風帶着各式熏香胭脂雜糅在一起的氣息。

“阿嚏——”

她揉了揉鼻子，抱怨道：“這香味也太濃了些吧！”

“那裏便是各府小姐所在之地了。”他用扇子指了指不遠處的水上舞臺的四周回廊，花枝掩映見能窺到各種顏色的衣裙，以及突然爆發出的笑聲。

好不想過去啊！

霍青梅躊躇地蹭了蹭地面。

“你不過去可不行的，她們可都等着看淮山王精挑細選出來的人呢！”

霍青梅不滿地直哼哼，“我可不是來給她們品評的。”

這句話不知觸動了顧崇文的哪根神經，他突然冷笑一聲，冷漠道：“天下世家把控着人才晉升的渠道，他們點評幾句能讓一個人瞬間飛黃騰達，也能讓一個人一輩子都空懷才華不得施展……人活在這兒天下，到哪裏都不得不受着別人的品評。”

霍青梅仰着頭看他，手下卻毫不留情地揪着花枝上的葉片。

他低下頭，笑道：“你別把這花枝的葉子都拔光了……在場諸人中你只需小心兩個人，便可安然無恙。”

她臉上雖然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耳朵卻往他那裏側了側。

他用折扇撥了撥花枝，讓她可以透過縫隙看得清楚些。

“一個是上河郡主婁南風，一個是三山郡主嬴珞，雖然你見這兩人會覺得這兩人有萬般的不同，但她們不過是一丘之貉，至于姜媛，與這兩人相比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瞧着他認真解說的樣子，霍青梅眨眨眼睛，好奇道：“我之前就想說了，這應該是女眷們的事情吧？你怎麽會知道的那樣清楚？”

“咦？是女眷的事情嗎？”他裝傻地笑着，那笑容就像是六月雪的花苞，潔白而美麗，“我倒是覺得這些情報可都是很有用的，可不能小瞧了女人，說不得有誰會成為了下一個清河公主。”

霍青梅撓了撓下巴，哦，清河公主啊，那簡直就是大秦歷史上一個大寫的瑪麗蘇，扶持了兩任皇帝，最後竊國自取，被後世人罵慘了。

“你可真是準備充分。”

顧崇文矜持地點點頭，“謝謝誇獎。”

呵呵……誰在誇你啦！

她磨蹭了良久，最終還是鼓足了勇氣，繞過了花枝，順着右側的水廊繞了過去。

“郡主可真厲害啊！居然敢混入山賊窩中将他們一網打盡。”

“那是自然了，要我來說，就算是清河公主在世也不一定做的有我好，我那時男扮女裝在那賊窩裏左右逢源。哈哈，那群傻山賊各個将我當作好兄弟，居然沒有一個看透的！也活該他們傻，我啊就趁着夜晚，給賊窩裏唯一的水井下毒，結果，呵呵……我一個人就繳了他們整個寨子！”

一路上一直聽一個驕傲的女聲在喋喋不休地講述着自己的英雄事跡，無數的世家小姐給她捧場。

“果然不愧是上河郡主，無論是膽氣還是聰敏可都是天下第一呀！”

“何止是天下第一，依我來看可算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對對對，若是清河公主在世也得佩服郡主您啊！”

“哈哈！”

霍青梅走近，只見一個一個妃色衣裙的女人頭戴翡翠孔雀冠，一臉神采飛揚地被衆世家女如衆星捧月般圍繞着。

她又四處掃了一眼，發現另外兩位郡主都沒有在這裏。

“喲！這是哪位妹妹？這是在找什麽呢？”

霍青梅一回頭，就見婁南風眉眼含威地掃了過來。

“郡主，這位是霍家二娘子。”旁邊立刻有人替她答話。

婁南風就像是看個闖進金堂玉屋的乞丐一樣，帶着挑剔的神色，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

霍青梅雙手捏着拳，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着，在婁南風的視線中，她就像是沒有穿衣服站在大庭廣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