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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流水線上都有人挨罵，最近被罵得最多的就是海燕。

幹不好被罵幹得好也被罵，上個廁所還不到五分鐘線長就去踹她的門，弄得她精神格外緊張。

大家都知道線長讨厭海燕，各種看她不順眼。

因為海燕長得漂亮，招廠哥們的喜歡。

線長快二十五了，身胖個子矮，身高皮膚發質都不好，一臉橫肉喜歡罵人，罵起人來能連罵一天一夜不帶重複。

線長沒有男朋友，但她喜歡的廠哥最近給海燕買了零食，她是看了個清清楚楚，這幾天都是為了出這口惡氣。

海燕被罵只能低着頭抹眼淚，小梅說海燕也是活該，招惹誰不好偏偏撞槍口上，這不是傻麽？祁因看了眼海燕，瘦瘦小小的被罵完耳朵都紅了，什麽話都不敢說。

臨近過年，春節放假通知下來了，大年二十九放到初五。

工友們結伴去火車站排隊買票，買到票的歡天喜地，沒買到的到處托人找關系，就算買到臨客也要回家。

祁因沒什麽心思回去，回去也一個人，浪費路費而已，沒意義。

聽說過年期間加班給三薪，不止是她，還有一大群的人打算直接留在廠裏過年，把難得的三薪給賺了。

聽說別的線上有個女的已經連續三年沒回家了，就等着賺這三薪。

海燕也準備回家，家裏父親癱瘓弟弟還要上學，母親種地一年到頭就千把塊，是村裏标準的困難戶。

她工作了一年攢了八千塊錢舍不得手續費就沒彙款，準備直接帶回家。

沒想到取錢回來的路上給家人買件衣服的功夫就被小偷給偷了，和她一起去的工友回來說她哭得那叫一個慘，沿街扒着路人問有沒有人看到是誰偷了我的錢，找個好幾個小時也報了警，見實在無望了才回來。

一整年省吃儉用回家過年的錢被偷了，海燕回來後尋死覓活扒着窗戶說要跳下去一了百了。

工友們好不容易把她勸了回來，在宿舍裏圍着開導，罵偷錢的賊不得好死。

祁因站在一旁沒說話，就冷眼看着。

海燕心裏還是過不去，趁着大家不注意又要跳樓。

祁因将她拖了回來，非常看不起她：“就這麽點事要死要活的，錢沒了再賺啊，你死了你爸治病的錢誰給你弟弟的學費誰出？沒錢讀書你想讓他和你一樣到工廠打工嗎？

海燕宿舍的姑娘說祁因：“你怎麽這麽說，真冷血，八千塊一年好不容易攢下來的。

說得輕巧，又不是你丢錢。”

祁因說：“我也丢過錢，丢的還是救命的錢，我現在不也好好站在這裏？”海燕肩膀一抽一抽的，鼻子都被擦脫皮了。

“沒多大點的事，誰都不是家裏的大小姐，別太嬌氣。”

祁因說完這句話離開的時候聽到宿舍裏一陣竊竊私語。

她知道這些人在說什麽，不過無所謂，反正她往後也不指望這些人。

海燕沒錢回家，祁因宿舍一位叫小婷的姑娘說海燕家确實困難，不如大家一起給捐點錢起碼能湊點路費出來讓她回去。

工友們紛紛響應馬上捐款，不過大家也都是出來打工的，家裏也都沒錢，捐的都是十塊二十的，誰也沒想到那天冷嘲熱諷的祁因居然捐了一百塊。

“謝謝你。”

後來海燕買了臨客的站票，臨走前特意跑去跟祁因道謝，“你說得對，我是該堅強一點。”

祁因淡淡地笑：“沒什麽好謝的。”

她想再說點畫龍點睛的哲理，在腦袋裏找了一圈沒找到合适的，只好說，“好好讓你弟弟上學吧。”

……過年大魚大肉吃得王昱童發膩，初一大早上在鞭炮聲中難以入睡這出悲劇似乎走到哪裏都逃不過。

睡不着覺，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忽然想到這個點鐘去偷經理的菜肯定能得手！王昱童迅速起床坐到電腦前，登陸開心網。

打開農場傻了眼，Nicole早就把自家地收割得幹幹淨淨，順便把王昱童這兒全部掃蕩。

不僅農場被偷襲，連停車位裏也都停滿了經理的豪車。

動态裏經理“動”了她好幾下，全都是“捏一下”“捏一下”，時間是早上6：12。

王昱童樂得不行，發信息給她：“原來被鞭炮吵到睡不着的不止我一個人。”

Nicole很快回複：“想吃你做的早飯。”

王昱童看着這排字心裏被刷了兩層蜜一樣，在床上翻滾了好幾圈，回正之後蓋在臉前亂七八糟的頭發都沒撥開，打了一排“好好好好你回來我就做給你吃你想吃什麽”，想了想覺得不太合适，咔咔咔全删了，最後回複了一個“哦”字回去。

信息發出去沒多久，開心網上Nicole又“動”了她一下，這回是“踩一腳”。

王昱童樂得哈哈笑，完全不困了。

過年這段時間她和經理在開心網上打得不亦樂乎，各種心理測試題做完之後非按着對方腦袋也做一遍，得到答案後彼此嘲笑。

和Nicole短信大戰、去醫院看老馬、陪爸媽看電視之餘，時間似乎還有很多。

Nicole也要陪家人，不能一直拿着手機，有時候回短信回得慢了點王昱童就發歪嘴的表情回去，她也非常有默契地耐心解釋說剛才去幹嘛幹嘛了所以才回複晚了。

王昱童不知道她們倆現在算是什麽關系，隔着一層窗戶紙将破不破。

她去過Nicole的Space，裏面有張她和一個男生合影的照片，兩人站在日落的大橋邊，時間是2006年。

王昱童覺得她以前應該是直人。

Space的地址當然是Nicole給她的，很坦然地讓她看到所有記錄在這個私密空間裏的一切。

包括她對家人的苦惱、工作的苦惱，以及只言片語中似乎有關愛情的一點點描述。

作為交換王昱童也把自己博客大巴的地址給了Nicole，這裏也是她最隐私的地方，沒告訴給任何人。

和爸媽的相處，和學姐的相處，和祁因和馬悠然的事全都寫在裏面，有些話她是打死都不會跟別人說的，甚至連馬悠然都絕口不提。

可是經理讓她安心。

有種感覺，即便一個字都不說，經理也早已經将她看透。

交換完博客之後她們誰也沒提裏面的內容，當一個人的秘密變成了兩個人的秘密，聊天中的暧昧更濃。

王昱童知道自己喜歡Nicole，見不到她的這個年特別難熬，也讓她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當愛情再一次降臨時，她不想再錯過。

等過完年回來，她一定要向經理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