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們是朋友了嗎？”

高中時代的尹丞是個膽小鬼，現在也是。

只不過當年的他只敢偷偷的暗戀着方嘉譽，只會在辦公室幫老師批改試卷的時候偷偷的拿出他的試卷，一字一句的看着方嘉譽的作文，只會在被分為一組的體育課裏和方嘉譽說上幾句話。

他笨拙的暗戀着同班同學，但從未表現過自己的喜歡。

直到偶然一次，在放學路想起了自己忘帶的東西——那是方嘉譽随手分給他的小蛋糕，他一直放在抽屜裏沒舍得吃。

可如果今天不帶回家，他就周一才能到學校了，那個時候的小蛋糕肯定已經不能吃了。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原路返回，去拿他心愛的小蛋糕。

還沒走進教室，他就透過窗戶看到了一個身影，不過尹丞也沒多想，莽撞的走了進去。

教室裏的人被他的闖入吓了一跳，飛快的低下了腦袋。

尹丞呆了呆，停下了腳步，看到方嘉譽此時的樣子也莫名有些慌張。

稚嫩的少年笨拙的開口，語氣裏帶着一些小心翼翼，“方嘉譽，你怎麽了？”

方嘉譽側過頭看着窗外，悶悶的回答尹丞：“沒事。”

“可是…”

可是我看到你哭了。

尹丞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這句話。

他走近，就看到了方嘉譽握在手上的試卷。

尹丞想起來了，這一次方嘉譽的作文偏了題，語文老師給他打了低分，那時尹丞也在辦公室裏，他看着老師用紅筆寫下那個數字有些不滿的撇了撇嘴。

但他沒想到方嘉譽會因為這個事情哭鼻子。

他站在方嘉譽桌前，回想着自己因為成績哭鼻子是在什麽時候。

方嘉譽吸了吸鼻子，有些不滿地說：“你做什麽？”

他的話讓尹丞回了神，他低頭看着方嘉譽，想安慰，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吞了吞口水，随後有些結巴的說：“你，你別哭了…就考差了一次而已…”

殊不知他的話更加刺激了方嘉譽，少年自尊強烈又脆弱，那時還很好面子的方嘉譽站起身，紅着眼睛看着尹丞，神情莫名像一頭生氣的小獅子，他極力否認着自己：“我沒哭！”

尹丞被喜歡的人莫名兇了一下，心髒撲通撲通的加速跳着，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明明是在安慰他，卻沒想到方嘉譽會這樣說話。

他大着膽子，“那，那你也不要吼我！”

這下輪到方嘉譽呆愣，平日裏的尹丞話不多，總喜歡一個安安靜靜的待着，他倒是很少見到尹丞有這樣激動的情緒。

尹丞兇完就後悔了，他不應該和方嘉譽對吼的，方嘉譽本來就很難過了。

随後方嘉譽便看到面前的人臉色白了白，随後又莫名的開始變紅，就在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時候，尹丞伸手抱住了他。

方嘉譽渾身一顫剛想推開面前的人，就聽見尹丞說：“沒，沒事的，你這一次只是失誤，不要太，太在意了…你成績這麽好，下次肯定會考的很好的。”說完還學着電視劇裏的人，伸手拍了拍方嘉譽的後背。

方嘉譽比尹丞高了一個頭，兩個人中間還隔着一個課桌，因此尹丞不得不踮起腳來完成抱方嘉譽的動作，可即使是這樣，他抱着方嘉譽的動作依舊有些勉強。

此時兩個人的姿勢看起來有些好笑，但沒有人會在意這一點。

方嘉譽突然被自己的同學抱住，還收獲了一個笨拙的安慰，尹丞身上清爽的味道也圍繞着他，心裏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又多了一些安慰，安撫了他從家裏帶着的煩躁、壓抑，最後他想了想，還是沒有擡手推開尹丞。

而尹丞抱住方嘉譽以後腦子一片空白，他只是一時沖動，現在抱住了人就有些後悔，方嘉譽肯定會把他推開，會覺得他是一個神經病，說不定還會因此讨厭他。

他閉上眼睛，等待着方嘉譽的拒絕，結果等了一會兒，方嘉譽反倒是擡手抱住了他。

這個動作讓尹丞又驚又喜，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能獲得方嘉譽的回應，緊接着的便是慌張。

方嘉譽為什麽會這樣做？這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讨厭自己？

他該怎麽辦？是松開方嘉譽，還是把他抱的更緊一點？

就在尹丞胡思亂想的時候，方嘉譽埋着頭慢慢的開口說：“對不起，我剛才不應該吼你。”

尹丞的耳根被方嘉譽的呼吸掃的有些癢，還有些隐隐發燙，他悄悄的動了動耳朵，殊不知可憐的耳朵已經變的通紅。

方嘉譽沒有發現他的變化，“我這段時間壓力太大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謝謝你安慰我。”說完，方嘉譽就輕輕松開了尹丞。

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正視着尹丞，“謝謝你的安慰。”

尹丞重新站穩，悄悄動了動自己的腳，踮的太久了，有些酸痛。

“沒事的。”他說。

方嘉譽伸出手，“我們是朋友了嗎？”

尹丞愣了一下，然後伸出手，“是！”

他沒想到今天會有這樣的意外之喜，竟然能和方嘉譽成為朋友。

成為了朋友的兩個人慢慢走近，尹丞的成績不如方嘉譽好，方嘉譽就主動提出給他補課，後來還主動找老師申請調換了位置。

他們成為了同桌。

方嘉譽收獲的補課費就是每天按時出現在課桌上的早餐。

尹丞總是會比他早到，然後把買好的早餐放在他的課桌上，夏天的時候甚至還會帶一杯西瓜汁，冬天則是溫溫的牛奶。

“這是我媽媽熱的，她讓我帶給你。”尹丞拿出懷裏的牛奶，“你快喝，不然等會兒就冷了。”

方嘉譽笑着，也不推脫，“替我給阿姨說聲謝謝。”

尹丞耳朵又紅了，他偏過頭看着桌上的課本，“不用謝。”

和方嘉譽成為朋友、同桌的那年冬天，尹丞過得格外快樂。

那時他們高二。

時間過得很快，他們迎來了高三的寒假。

尹丞看着窗外的煙火，手裏握着手機。

他咧着嘴笑，這是他即将要給方嘉譽說的第二個新年快樂。

尹丞看着天空，聽着窗外打鬧的小孩兒。

他想，他要給方嘉譽說無數個新年快樂。

用同學的身份，以朋友的立場。

偏偏少了一個戀人的位置。

尹丞偷偷暗戀着方嘉譽，但從沒想過和他在一起。

“方嘉譽，新年快樂。”尹丞說。

方嘉譽在電話那邊輕笑一聲，“新年快樂，小丞。”

在這個新年裏，尹丞的父母帶着他去了寺廟，為他求了一個平安符。

尹丞跪在蒲團上，閉着雙眼，內心虔誠。

“求老天保佑父母長命富貴，順順心心。”

“保方嘉譽能考上清大，健健康康。”

在離開之前，尹丞還是沒忍住買了一個平安符。

他拿着那個小小的玩意兒，心想自己把它拿給方嘉譽時的場景，他會不會嘲笑自己迷信，會不會覺得自己多此一舉。

突然，方嘉譽的消息發了過來。

【回家了嗎？】

尹丞笑了笑，他給方嘉譽說了自己今天的行程，于是打字回到：

【還沒有，不過快了。】

【行，那你到了家跟我說一說。】

【好。】

“有喜歡的人了就是不一樣了。”一旁的尹媽媽謝琦钰打趣道，“丞丞笑的那叫一個幸福。”

尹丞伸手捂住半邊臉，悶聲說：“媽媽，你怎麽這樣。”

在大年三十那晚尹丞就主動給父母交代了自己的性取向，他跪在地板上緊張的不敢多說一句話，他難過于自己傷了父母的心卻又不得不這樣做。

出乎意料的是尹文卓和謝琦钰并沒有因此生氣失态，反倒是心平氣和的詢問着尹丞一系列的問題。

稚嫩的少年哪裏禁得住父母的盤問，于是只好老老實實的全盤托出。

他暗戀自己同班同學兩年啦，他們是很好的朋友，他一直都沒敢表白也沒想過這件事兒。

謝琦钰聽了這話倒是松了一口氣，至少尹丞沒在外面認識奇奇怪怪的人，是自己察覺了性取向，而不是被人刻意掰彎。

尹丞很慶幸自己能有開明的父母，但有些時候有為之苦惱。

例如現在，謝琦钰又在拿方嘉譽的事情逗弄他，甚至還給他取了一個外號，膽小鬼。

尹丞沒否認，坦然接受了這個外號，但母親的戲弄卻總是讓他有些不受控制，總會紅一紅臉頰，熱一熱耳根。

“今晚讓小方嘉譽來家裏吃頓飯呀。”謝琦钰說，“媽媽好久沒見到小方嘉譽了，怪想他的。”

尹丞有些無奈，“媽媽，他不叫小方嘉譽。”

謝琦钰選擇性無視了他的話，“今晚有空嗎？快問問，我好喊阿姨買菜。”

方嘉譽接到邀請的時候自然是欣然接受，他想出去透透氣，想逃離這個壓抑的家，而且他還有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謝琦钰知道方嘉譽要來高興的咯咯笑，随後連忙帶着尹爸爸進廚房忙碌，在為兩個男孩兒準備豐盛大餐，甚至還格外有興致的開了一瓶紅酒。

“小方嘉譽成年了嗎？”尹媽媽端着酒杯，笑眯眯的看着方嘉譽。

方嘉譽點點頭，“滿十八了，阿姨。”接過酒杯，“謝謝阿姨。”

謝琦钰點點頭，“沒事兒。”随後矛頭一轉，看向了尹丞，“你還沒成年，不可以喝酒哦。”說罷便遞了一罐可樂給他，伸手拍了拍尹丞的腦袋，“丞丞快快長大，到時候就可以跟媽媽一起喝酒了。”

尹丞噘着嘴，賭氣不說話。

一旁的方嘉譽倒是端着酒杯偷偷笑着。

真可愛。

他想。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