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因為臺風天趙湘湘劇組放半天假,時栩在休息室待的頓覺不舒服,就先打的回了家,回她老城區自己家。

一回家,時栩和時父時母打了聲招呼,把剛買來的新鮮河鮮拎到廚房。路上的時候時栩打電話給時母問晚上吃什麽,她可以順道帶回來。從廚房出來,時栩對時母說自己有點累想睡一下,便拖着疲憊的身體回自己房間休息了。

“老時,栩栩怎麽了?”時母看房間門關上後,解了圍裙到客廳來,輕聲問沙發上的時父。

“孩子在外面奔波當然累了,讓她休息一下呗。”時父朝房間望了眼,嘴上雖這麽說但心裏也覺得有點奇怪,奇怪今天怎麽突然打電話說要回家一趟。

“該不會,”時母皺眉,“是和小江鬧別扭了?”

“別多想了,讓孩子休息會兒。”時父低聲勸她,怕把時栩吵醒。

房間內,時栩并沒有睡。她蜷縮在自己床上,坐靠着牆壁,雙手抱腿将頭埋在膝蓋當中。

房間裏的視線昏暗,在她進來的時候就把窗簾給拉上了。時栩房間的窗簾和其他房間的不同,足足有兩層遮光布,一旦拉上,外面的光再強烈也透不進來,從小到大,黑暗對于時栩來說并不可怕,反而天光大亮的時候讓她沒有安全感。

這時,一縷光線從門縫透出,随着房門打開,光線的侵入,時栩把自己抱得更緊了一些,而後緩緩睜開眼。

只見是時母進來了。

“媽。”時栩喚了聲,聲音透着疲累。

“栩,怎麽了嗎?”時母在外面還是放心不下,擔心時栩有什麽事情瞞着不說,擔心到根本沒心思做飯,于是狠狠心還是進來攪醒她。

時栩松開抱腿的手,試圖讓自己身體放松不讓時母看出異樣。

“媽,我沒事,只是累了。”

時母顯然不信,她輕手輕腳走到時栩床邊坐下來,微聲嘆了氣:“栩栩,你是我的女兒啊,有什麽話不能憋在心裏,得說出來,我們是你的家人,家人就是要替彼此分擔不是嗎。”

時母拉過時栩的手,輕柔地在她手背撫摸。這一幕,讓時母不禁回想起十幾年前,第一次把小時栩接回家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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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七歲的小女孩,模樣生得十分俊俏,只是太瘦,瘦弱得與五六歲的女孩似的。接回家後小時栩沒有主動說過一句話,幾乎都是問她什麽才回答什麽,乖巧的狀态像個任人擺布的洋娃娃,唯唯諾諾,沒有自我。

其餘的時間,小時栩一個人縮在房間裏,不吭一聲,但凡屋外有多小的動靜,都能吓到她。

時母想起小時栩的模樣,心顫了一下,她當時去福利院打聽過,但老師院長都只是說因為時栩的性格比較軟,乖巧的很,可能到了一個新環境沒有完全适應,時間久了就好了。

時間久了,時母和時教授将時栩視作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養,漸漸的,時母也看到了時栩的變化,她會朝他們笑,會說好聽的話哄他們,會主動與他們親近,光有這些,時母已經很滿足。

唯獨一直到現在,時栩從來不會朝他們哭,與他們訴苦,像其他人家纏人的小妖精一樣讓父母為孩子牽腸挂肚。

“是不是,你和小江鬧別扭了?”時母說出她心裏的猜想。

“沒有,媽。”時栩否認得很快。

“那是?”時母沒想明白。

忽然,時母感覺到時栩的身子往這兒挪了挪,緊接着多出一雙手輕輕抱住了她,時栩的腦袋乖乖地伏在她的肩上。時母愣了一下,這大概是時栩第一次主動地抱她,很快時母從驚喜中反應過來,緊緊地回抱住時栩。

“怎麽了,栩?”時母的手溫柔撫摸着時栩的後腦勺。

視線依舊昏暗的房間內,時栩低啞着嗓子:“謝謝你,媽。謝謝你和爸爸從福利院,把我接到了家裏。”

“傻孩子。”

**

晚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門鈴響了。

時父正放下筷子要去開門,結果被時母攔了下來。

“讓栩栩去開。”

時栩愣了片刻快速擱下筷子,跑去開門。

門一打開,外面站着的是江準。

時栩一陣吃驚,呆在原地。

江準拎起手上兩大盒看起來很重東西,眉尾微挑示意時栩:“怎麽不歡迎我進去?”

時栩連忙讓開道,給他拿了鞋。

“你怎麽來了?”時栩問的聲音很輕,卻還是讓耳尖的時母聽到了。

時母起身迎上來:“我讓小江來的,快快快進來進來,吃過了嗎?”

“剛下班。”江準微微笑道,沒有直接回答。

時母一聽,心疼浮上表情:“哎呦你說你這孩子,太辛苦,飯點都快過去了,進來進來,媽給你重新弄點菜。”

“不用麻煩了,媽。”江準客氣道,這一聲媽喊的旁邊的時栩起雞皮疙瘩。

不過的确是,時栩也覺得太麻煩了,她對時母說:“媽您別麻煩,我來就行。”

“也行。”時母點點頭。

然而江律師還在客氣,他當着時母的面,對時栩說:“那我也不能麻煩你,不太忍心。”

時栩:“?”

時栩看鬼似的擡起頭看向江準,眼裏似乎在說,江律師你不去開拓演戲這個副業都可惜了整個影視業。

江準眉目含情,捉弄時栩,回了她一眼:過獎了。

時栩已經慢慢地摸清了與江準的相處模式,于是她見招拆招,拽了把江大律師的西裝袖子,把他往廚房拉:“那勞煩,幫我打下手。”

江準急忙把手裏給時父時母帶的禮物放在地上,并對時母施以抱歉失陪了的眼神,被拽進了廚房。

“我媽怎麽叫你來了?來做什麽?”時栩邊切西紅柿邊問江準。

江準給她洗好蔥送過來,告訴她事情原委。

原來時母見時栩情緒不對就給江準打了個電話詢問,但江準也不清楚。過了半個小時,江準回撥電話問時母時栩的狀況,那時候時栩的情緒已經緩過來,時母還特意邀請江準來家裏吃個晚飯,但江準今天加班趕不上飯點,為了不耽誤時家人聚在一起吃個飯,他就和時母說,等晚飯後他來接時栩回家。

“所以,我是來接你回家的。”

江準特地強調了最後一句,用來回答時栩之前的問題,引得時栩拿菜刀的手一愣,心中有點酥癢。

時栩強忍淡定:“哦。”

一碗色香味俱全仁至義盡的面煮好,時栩正要幫江準把熱騰騰的面端去餐桌,江準倒是很自覺地搶過,自己端到餐桌上。時父時母在旁看着,瞧見兩個人的确沒有鬧什麽矛盾,雙雙放寬心。

江準回廚房拿筷子,時栩笑他:“江律師,你怎麽每回在我爸媽面前都表現異常好。”異常地做人。

江準面不改色,微微笑着反問:“在岳父岳母前表現好一點,有問題?”

時栩:“沒。”你開心就好。

吃過飯,獻過殷勤,時父時母很滿意,江準也很滿意,準備回家。

坐在車上,江準一直觀察着小姑娘的情緒,雖然不大清楚今天發生了什麽,但下午聽時母電話裏的語氣,顯然事情不小,所以這一路上江準規矩了很多,沒再開時栩的玩笑。

忽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打破車內的沉寂。

是時栩的手機。

時栩接起:“怎麽了?湘湘。”

趙湘湘的來電。

電話另一頭的趙湘湘沒有立即接話,遲鈍了幾秒,才一字一字地回應:“栩,我,好像,有點,暈。”

“啊?”時栩明顯感覺出趙湘湘的聲音不對勁,輕飄飄的,“你在哪呢?”

“我,朝晖飯店。”

趙湘湘劇組今天放半天假,前腳時栩剛離開,趙湘湘後腳正準備離開,就有人通知她今晚劇組聚餐,幾個主角都得去,導演制片投資方都在,聽說還拉了個大咖,是位娛樂産業的老總。

趙湘湘本來對一群老男人的飯局沒什麽興致,但人在圈內身不由己,場面工作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做。

到飯店之後,大家坐在一起等了很久,終于等來了傳說中的大咖。

什麽老男人!趙湘湘真想打自己的臉。

來人是嘉海娛樂巨頭公司的貴少爺,顧風堂,人稱顧少。

一個不在娛樂圈,但長着一張娛樂圈藝人臉的男人,更別提有關他的新聞、有關他的花邊新聞,隔三差五都能在熱搜上見到。

關于顧風堂的風言風語,說的最多的無非,一是他身世,二是他風流韻事。

趙湘湘怎麽都沒想到能見到,傳說中玩弄娛樂圈的顧少,這咖位已經不能用大來形容了,對于趙湘湘來說,這是宇宙,是黑洞啊。

顧少到了後,場面的熱度收斂不少,在座除了熊強外,大家壓根沒見過顧少,都不敢多嘴生怕破壞這個局。

慢慢地,熊強作為牽線人,讓顧少和導演聊了幾句,場面漸漸熱絡開。趙湘湘作為女主角被拉來活躍場面,被勸了不少酒,一杯又一杯,給導演制片和熊強敬了自己都數不清的杯數。

最後,趙湘湘撐不住,去洗手間給時栩打了電話求救。

十五分鐘後,等時栩趕到朝晖酒店。

達到趙湘湘電話裏說的包廂號,時栩一把推開門。

看見偌大的包廂裏十幾個男男女女糾纏在一起,有人吞雲吐霧,有人一杯複一杯鬧嗨了,還有人已經醉倒在邊上的沙發上,倒得橫七豎八。

時栩的忽然闖入讓包廂裏的人齊齊停下手頭的動作,轉過頭看向門口。

“時栩?”人群中,居然有人快速認出了時栩。

時栩順着這道粗狂的聲音望過去,一個留胡茬的男人戴着大金鏈子,在人群中尤其紮眼。

男人舉着酒杯興致高昂走過來,趙湘湘描述地一點都沒錯,他看起來八歲後就沒再長過個子,越來越像狗熊。

“我是熊強,還記得嗎?”

時栩的聲音微微打顫:“嗯,記得。”

熊強:“你是來找湘湘的?”

時栩:“嗯。”

“那你來遲一步,她和顧少一塊走了。”

“啊?”

時栩連忙掏出手機,撥打趙湘湘的電話。

電話響了十幾秒,沒人接。忽然,有人湊過來直接把時栩的電話給挂斷了。

時栩訝異地看着熊強這一毫無禮貌的舉動,只聽他說:“趙湘湘喝醉了,別管了。”

!!醉了就更不能不管了,時栩轉身要走。

沒想到,熊強一個側步,再次無禮地擋住時栩的去路。

“好歹是認識的老朋友,不坐下來喝一杯就走,太不夠意思了吧。”

熊強身上的酒味向時栩越靠越近,擠滿肥肉的眼睛明目張膽打量着時栩,把時栩活活逼退了一大步。

下一步,熊強招呼大家告訴大家來新朋友了,正打算關門,門被抵住了?

熊強揉了揉微紅的眼,以為門阻出問題了,轉過去看了眼,看到一身與他們酒局格格不入的商務西裝。

“你是誰?”熊強不認識門口的男人,只知道他莫名其妙冒出來阻攔他關門,熊強的語氣極度不滿,“你來幹嘛的?”

江準手扶門邊,另一只手插着褲袋,不痛不癢的模樣回答熊強:“來找我老婆。”

熊強往裏面一瞧,撓了撓頭:“你老婆?哪位?”

江準揚了揚下巴,越過他指向時栩。

“差點被你關裏面的那個。”

熊強臉色大變,原本裝成醉醺醺的模樣瞬間變得清醒,一雙肉眼直直盯着江準。

江準被盯着不是很爽,肅肅眉,沉聲問道:“所以,我能把我老婆接走了嗎?”

明明是句詢問的話,卻讓熊強感受到了死神來了的錯覺。

“時栩,他?是你老公?”熊強不信。

時栩掠過個子不高的熊強,視線落在江準眼中,四眸對視了兩秒,時栩肯定地回答:“是。”

**

回到車裏,時栩因為聯系不上趙湘湘而着急。熊強說湘湘醉了,還和一個男人走了,時栩不由想起那回她在酒吧買醉,喝醉後遇上江準的場景。

時栩看了眼江準,想想自己還算幸運,醉酒後遇到的桃花是株十分有自制力的處女座桃花,才沒把她吃了。

但趙湘湘,時栩可不敢賭。

忽然,時栩想起熊強話裏的男人,她連忙問江準:“你知道,顧少?是誰嗎?”

江準一愣:“顧少?你怎麽知道他?”

時栩聽他這意思:“你認識他?”

江準沒有言語回答,但以實際行動回答了時栩,他直接撥通了顧少的電話。

“顧風堂?”江準開口。

“嗯?”對面傳來慵懶的一聲應答。

“你在哪?”江準問。

“一個女孩的家。”懶洋洋的聲音讓人浮想聯翩。

江準大概猜到了什麽情況,他嘆了口氣:“那女孩是我夫人的朋友,你适可而止。”

時栩一驚,什麽叫适可而止,她拼命搖了搖頭示意江準。

江準改口:“錯了。你,放下就走。”

對面撲哧一笑,笑得很招搖,顧風堂說:“趙湘湘是吧?她已經酒醒了,現在估計在洗澡?”

時栩:!

江準:……

“不過讓你夫人放心,我已經從她家離開了,”顧風堂解釋,“我只逗留了十分鐘。”

“所以你們小夫妻應該懂的,自然什麽都沒發生。”

時栩:?

江準:……

“挂了。”

江準不留情面地把電話挂了。

等江準挂了顧少的電話,時栩這邊恰好打通了趙湘湘的電話,趙湘湘說她剛被人送到家洗好了澡,頭已經不暈了,還吹噓了一下自己的酒量順帶貶低了一番時栩的酒品。

“沒事就行,早點休息吧。”

兩人道了晚安,時栩總算放下心。

這邊江準注意到車玻璃上開始有細雨落下,想到臺風預警,他問時栩:“放心了?”

時栩點點頭,露出笑容。

江準問:“那,回家?”

時栩躲開視線,但唇角忍不住微揚。

“嗯,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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