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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志忠得病的消息還是傳了出去,媒體争相報道,公關部的工作繁忙起來。
新聞稿,聲明稿,一寫再寫,各個社交媒體平臺,各種聲音和質疑,都需要她們一一去分析解決。幹的這份工,就得盡這份責。
盡管他們做的不錯,股價還是下降了不少。雖然海瑞集團的現任ceo黃勇也是名猛将,但到底招牌人物還是樊志忠。股民的心還是要動蕩一下才算正常。
于淳安的心情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共同站了半個多小時,又或者是分享了一瓶咖啡,這兩天寫稿的時候,她總有種莫名其妙的參與感。
夜裏回到家,一家人難得一起吃晚飯。
于鳳華的腰疼突然犯了,王嬌嬌替她熱敷,于淳安去準備拔罐的東西。
“又出去幹活了?”于淳安臉色不好看,聲音也有些冷。
于鳳華解釋道:“總不能一直讓你一個人這麽累。上個月花費不小,我想着多賺一點兒也好。”
于淳安邊拔罐邊說:“累垮了花得更多。上回手術完之後,醫生說的話又都忘了?”
于鳳華理虧,小聲保證道:“以後不去了。”
“真往心裏去才行。”
王嬌嬌插嘴:“非得把自己累死才行!”
于鳳華‘啧’了一聲,沉着臉說:“趕緊出去吃飯,吃完飯寫作業去!”
王嬌嬌皺眉頭,卻還是乖乖聽話地出去。
“好好趴着,要是明天還疼,就上醫院去。”于淳安替母親把毯子蓋好。
于鳳華搖頭,“不用,我的身體我知道。”
于淳安不跟她打岔,直接走去吃飯。
簡單吃了兩口後,于淳安起身,吩咐王嬌嬌:“把碗洗了,待會兒把媽的罐子撤了,我出去一下。”
“哦,你幹嘛去?”
“找郭哲。”
王嬌嬌吐吐舌頭,知道郭哲哥哥慘了。
郭哲在南城開了家火鍋店,名字就叫‘麻辣鍋’,通俗又沒新意,但生意倒是不錯。
一進門,前臺的小風就認出于淳安來,直接笑眯眯叫着郭哲。
“老板!淳安姐來了!”
“叫她過來!”郭哲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了回來。
小風笑笑,解釋道:“老板正在後頭盤貨。”
于淳安點點頭,說了聲謝謝後,去了後頭。
郭哲正在盤點貨物,見于淳安過來瞥了她一眼,問:“有事兒?”
“你少裝。”
郭哲笑了,“我裝什麽?”
“你上回答應我什麽來着?”
郭哲無奈,“阿姨都用上‘求’這個字了,我還能不讓她來幫忙?再說,在我這兒還能幹點清閑的活,別人那兒只怕更累。”
于淳安看着他不說話,心裏不舒服。
郭哲放下手裏的貨,走了過來,說:“走,陪我吃烤串兒去!”說完也不等她回應,直接拉着人走了。
十個肉串,烤魚,烤茄子,烤青椒,統統上桌後,又上了兩瓶啤酒。
“喝不喝?”郭哲自己倒了一杯後問于淳安。
她搖頭,心裏有氣,不喝也不想吃。
“你啊……從小到大就這脾氣。”郭哲無奈,自己開吃。
于淳安低下腦袋,悶聲道:“我有時候真想丢下她們一走了之。”
郭哲擡頭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視線。
于淳安嘆氣,沉默了好大一會兒之後,突然開口:“我這輩子會活成她那個樣子嗎?”
郭哲放下酒杯,低聲說:“你不會。”
于淳安看他,“我有時候覺得她可憐,有時候又覺得她愚蠢之極。”
郭哲不吭聲,準備叫杯水給她。
“別,倒杯酒給我吧。”于淳安嘆氣,把杯子推到他面前。
郭哲倒了半杯啤酒給她,倆人對飲。他知道她苦,也知道她是多努力才能過上現在這種看似稍微穩定的日子。
“債還剩多少?”他問她。
于淳安苦笑,“還了不到三十萬。”
“你要急用先從我這兒拿。”
“拆東家補西家,沒區別。”
“至少我不催你。”
于淳安笑了,“他們現在也不催了。”
前年上演的種種鬧劇實在精彩,就差趕上香港電影裏的高利貸了。只是就算是高利貸的收債人,也有收不回的債。比如他們這種孤兒寡母,過日子都困難了,更何況那龐大的債務?又不能真像電影裏演的把她們一個個都賣了,畢竟國家管的也挺嚴。
主犯王國斌逃跑,作為妻子的于鳳華自然成了債主的首要目标。債主要債的方式一般先禮後兵,兵過後不行,再交由法辦。完全秉持着自己能解決的,堅決不麻煩國家的原則。
所以經過各種鬧劇之後,于鳳華受牽連被告上法庭。刑事連帶民事責任,過程極其痛苦。原本說明毫不知情借貸情況就會好處理一些,偏偏于鳳華無知的在幾張借款證明上簽過名字。雖然是被王國斌花言巧語哄騙,但白紙黑字更有說服力。雖然在律師的努力下,她免于坐牢,但民事責任卻避免不了。
在王國斌集資詐騙的那高達數千萬的巨額資金中,于淳安願意接手償還的當然只有母親簽名的那兩百三十萬。她不能不接手,否則良心過不去。因為那些借款中,多半來自于家的親戚。
事情發生的時候,于淳安已經在海瑞工作了。打官司花光了她大學四年來做家教的積蓄,工作後攢的錢也都先用來償還親友。雖然鳳毛麟角,但大家從絕望中又見到了希望,當然也就願意等,只不過有時候怨氣上來,還是會忍不住抄起電話來罵上幾句才算痛快。
“我當初還以為我媽找到幸福了。”于淳安收回思緒,感慨道。
郭哲喝了口酒,說:“王國斌對你媽确實不錯。”
于淳安苦笑這點頭。是啊,如果不是最後來了這麽一下,他這個人确實還算不錯。當年一個離婚又帶着孩子的女人,能嫁給一個開飯館的小夥子,而且婚後還一直過得不錯。怎麽看都算是幸運的吧。
“怎麽也比我那個忘恩負義的親爹強,現在還不知道在哪潇灑呢?”于淳安無奈地喝酒。至少她母親到現在還念着王國斌的好,卻決口不提何海東。
“我都快忘了你爸長什麽樣了?”郭哲努力回憶着何海東的長相。
于淳安笑,“何止是你,連我都記不清了。”
“唉……”
兩人同時嘆氣。
小時候住一個家屬樓,他大她三歲。他母親早逝,父親工作忙,他常一個人在家。她父母感情不好,常常吵架,她老一個人在院裏閑晃。
兩個孤獨的小朋友漸漸地玩到一塊,而且一玩就玩了二十年。
于淳安不喜歡‘青梅竹馬’這樣的形容詞,總覺了多了些暧昧。她覺得她跟郭哲的感情,要比那更純粹更寶貴一些。
像家人,卻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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