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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淑雯哭了。小說

不是那種發洩似的嚎啕大哭，而是參雜着絕望跟難堪的悲涼低泣。這一刻時間像是靜止了似的，她默默地哭着，他安靜地看着她。沒人再說些什麽，或是做些什麽。

直到很久之後，她稍稍緩了過來。伸手抽了幾張紙巾，擤了把鼻涕。

她擡頭看他，看得無比細致，“你真狠。”她聲音沙啞，低微。

樊以律看着她，心裏沉重。她面色蠟黃，身形消瘦，眼睛跟死灰一樣，完全沒了以往的神采。

“我真希望能出現這麽一個人，讓你也好好嘗嘗心碎的滋味兒。”邱淑雯苦澀地笑了笑。

樊以律不回應，只是低聲道：“是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有什麽用？能讓你重新喜歡我嗎？”邱淑雯按了按紅腫的眼睛後，繼續道：“既然不能，就不要道歉。對你對我都是種侮辱。”

樊以律看着她不吭聲。

邱淑雯起身，倒了杯水給自己，邊喝邊打量他，良久之後突然問道：“我很讨人厭嗎？”

“你知道你很優秀。”

邱淑雯搖搖頭，“我只是單純的好奇，你是因為喜歡上于小姐所以不喜歡我了，還是單純的就是不再喜歡我了？”

樊以律無奈，瞧她一臉認真，還是給了回答：“都有。”

邱淑雯苦笑，“你還真是誠實。我覺得我這顆小心髒，今天被狠狠地紮了好幾刀。”

“淑雯……”樊以律無言，看了她一會兒後只能說：“我一輩子都欠你個人情。”

“誰稀罕你的人情。”邱淑雯自嘲地說完，見他露出無奈的模樣，開口道：“問你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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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

“你剛才說你這輩子跟人在一塊兒的理由，只能是你喜歡她，對嗎？”

“嗯。”

她笑了笑，問：“你這種喜歡能維持多久？等你有一天不喜歡了，對方能做到好聚好散？萬一這中間出現個意外，你有了孩子成了家，可是你又突然對她沒了以前那種喜歡的感覺了，你怎麽辦？直接分手，再找第二個？”

樊以律被她這一連串的問題，問得眉頭漸漸蹙起。

邱淑雯搖頭，失望地看着他說：“你真狠，你知道嗎？”

樊以律眉頭皺得更緊。

邱淑雯卻不準備放過他，接續說：“你不打算為對方付出任何金錢以外的東西，對嗎？為她買房買車，你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一旦涉及到你那些核心的原則，她就連碰一下都不可以，對嗎？你還真是傲慢！如果這就是你心裏認定的戀人關系，那我想不僅咱們兩個不合适，任何一個對你哪怕有一絲一毫真感情的女人，都不會跟你合适。你那位于小姐如果真跟你處得那麽好，那我覺得，她根本就沒有多喜歡你。”

樊以律沒受過這種指責，從來沒有一個人當着他的面說出過這種話。以至于猛一下聽完，他有些不知道用什麽話去回應。只能皺着眉頭，繼續盯着她看。

“別皺眉，會留下紋路的。”邱淑雯輕聲說他。瞧着他這副僵住的不悅模樣，明白自己說了個正着。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種豁然的感覺。或許真的不是她不夠好，而是他心裏頭非常清楚，他要的這些，她不可能好好配合。

如果他從頭到尾對男女關系都會是這種看法的話，那他們真得是不合适的。或許那位美麗大方，又不求任何情感回報的于小姐，才是他的良配也不一定。

……

離開維康醫院後，樊以律并沒有輕松多少。

雖然他要說的都已經說清了，可邱淑雯的話卻無疑在心裏頭産生了些作用。所以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把車開到于淳安的樓下。

于淳安這會兒正在給簡歷潤色。樊志忠上演了那麽一出，她也不覺得自己還能在海瑞待下去了。索性盡早開始着手換工作的事兒，省得最後還得背上個被辭退的名聲。

房子這個月十五號到期，趁這幾天要趕緊找到新地方住才行。

一堆事兒要做，還得時不時地應付前來示軟認錯的母女倆，心情煩躁得很。

“淳安，我們說什麽都不能分開住。一家人是不能這樣兒的。你要是實在不喜歡，這十萬塊還給他好了。咱們一家人繼續住在這兒，好不好啊，淳安……”于鳳華的聲音不斷地從門外傳過來。

王嬌嬌也緊跟着附和：“姐……求求你了，我們不要大房子了，我們只跟你住！姐……”

于淳安隔着耳機也能聽見這種此起彼伏的哭腔，簡直快要煩到狂抓頭發了。

桌子上的手機突然亮了起來，她嘆了口氣接通。

“以律？”

“嗯，我在你家樓下。”

“……我馬上下去。”

于淳安拿起外套，紮起頭發，帶着疑惑下了樓。不明白上午才把她送回家，這會兒功夫怎麽就又來找她了。

坐進車裏，兩人面對面看着。

“有事兒嗎？”她問。

樊以律搖了下頭，對自己這種行為也有些不解，所以只說：“接你回我那兒。”

于淳安為難地看着他，輕聲解釋：“我還有很多事兒要做。”

“什麽事兒？”樊以律挑起眉毛。

“找房子，換工作。我以後不跟我媽生活了。她願意享福就去，我過我自己的。”于淳安說完，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這是要搞獨立？”

她點點頭。

樊以律笑了，“你覺得這麽做有用？”

“嗯。”于淳安見他一副不贊同的模樣，擰眉說：“我也有些話想跟你說。”

“你說。”

“我希望你不要再給我家裏人一分錢。我媽跟我妹妹，以後不管誰去找你，我希望你連見她們都不要見。可以嗎？”

樊以律坐直身子，細細觀察了她一會兒。半晌後，突然問她：“是因為我爸那些話，對嗎？”

于淳安盯着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心裏不是滋味兒，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那種自卑和無力。

樊以律嘆氣，伸手撫摸她可憐兮兮的小臉。

“你知道咱們不是那種關系。”他輕聲說。

于淳安把頭側靠在座椅上頭，疲憊地閉上眼睛，輕飄飄地問他：“真得不是嗎？”

樊以律皺眉，“別胡思亂想。”

于淳安睜開眼，直視着他，“我沒亂想，我只是越來越覺得咱們倆就是那種關系。從我接受你替我掏那筆律師費的時候，其實就已經開始了。只不過我每次都騙自己，我們是相互喜歡的，有好感的。受到的一切物質回饋，都是因為你想對我好。”

“淳安！”

“你讓我說完。”她伸手碰了下他的嘴唇，索性把心底的想法全盤托出：“其實我是個虛僞自私又現實的人。從何海東刺傷邱小姐的時候，我就已經有這種感覺了。原來我以為的喜歡，其實不過是貪戀你對我的照顧罷了。你對我好，給我買東西，替我解決問題，那種被人寵愛的滋味兒太美了，以至于我覺得那就是喜歡，就是愛。如果不是邱小姐替你擋了一刀，或許我永遠會沉浸在這個美夢裏醒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