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節上課鈴聲想起
着書本眨了眨眼,立即擺出一張幽怨臉率先走進去。
澹臺垣:“……”演戲是不是演得過了點?
離下課還有半個小時,因為是考試周,可以提前回家。
周缱绻坐在座位收拾,聽見周遭都是對答案的或沮喪或興奮交談聲。
她下意識往後看了眼,正巧對上許悅月的目光。
二人視線交織了一秒,就各自移開。
就算已過去月餘,周缱绻心裏還是有些不好受,她沉默的背起書包就走。其實,這段時間她那麽努力,每次想放棄時腦海裏就會浮現出許悅月說過的話……
縱然心裏憋着股勁兒,但她為人懶散,最不愛跟自己作對,沒過幾天,勁兒就消失殆盡。
所以,與其說是許悅月刺激着她往前走,倒不如說如今的她騎虎難下。
哎,為什麽要在澹臺垣面前大放厥詞?
現在可好,上午數學都不知道考得怎麽樣,下午就失利了一門。
拍了拍腦門,搭公交回家。
晚餐後,周缱绻複習功課,冷不丁客廳外傳來一道呼喚,“绻绻,電話,過來接。”
“哦。”
放下筆,周缱绻跑出門,高中不允許帶手機,加之休息時間少得可憐,爸媽就還沒特意給她買,不過這也是因為還沒住校的原因,等高二下半年估計就不行了,德遠高中歷來傳統就是分班後全民住宿在校。
不過,誰給她打電話?
自打許悅月不理她之後,周缱绻都是跟二次元漫友聯系較多,并且都是用電腦通訊軟件。
出門見爸媽兩尊大佛守在電話旁,四盞探照燈齊開,“唰唰唰”投射過來。
吓得整個人不由一滞,周缱绻遲疑的縮回腳步,“班主……任?”
“難道你最近做什麽了?”周媽媽順着試探的問。
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周缱绻啃了啃食指,在父上母上逼視下心驚肉跳的拿起聽筒,一臉警惕:“喂。”
她全神戒備火力全開,就差稍有不對頭就找個理由立即瞎掰一通挂、電、話。
“喂?”
疑惑的瞟了眼爹娘,周缱绻剛想放下,那邊忽得響起一道在夜半聽起來格外清涼的嗓音。
“是我。”
“啊……哦,哦。”周缱绻險些被噎着,她忍不住鬼鬼祟祟睨了眼兩尊門神,登時受不住的背過身。
這副小心翼翼模樣在周爸周媽看起來就有些不妙。
其實——
真相是學霸每次給她輔導功課都是偷偷進行的,這月餘,咳咳,兩人也是夠驚心動魄。
畢竟她有個最愛突擊檢查的媽媽,還有個生怕她餓着累着或者心情不好的爸爸。
從內鎖門也并沒什麽卵用,只是暫時給一點緩沖時間罷了。
她若悶在房不吭聲或者不開門,那敢情好,鑰匙就直接掏出來了……
周缱绻雖說偶爾會厭煩,但她知道,爸爸媽媽是太過擔憂她,學習成績不好的孩子總是讓家人更加擔心吧?不止憂身體憂安全還要更憂她被排擠被孤立……
眼眶有點澀,擡手揉了揉。
不過對于學霸給她打電話這種畫風清奇的事情,周缱绻有點訝異,聲音裏更透着刻意。
“澹臺同學啊哈哈哈,你是想說那套漫畫晚一點還我麽?啊哈哈哈不着急啦!你慢慢看呀。”
聽筒那邊,默。
周缱绻望天狀,不過想起每當他給她補習時遭遇爸媽在外敲門時的場景,也怪搞笑的。
嗯,她的專屬cosplay衣帽櫃已經成了學霸的……避風港?
咳咳,避難港好似更為恰當QAQ!
☆、打一下就跑
電話那頭澹臺垣也沒多話,默了半晌後就叮囑她別喝咖啡早睡覺。
說完迅速就挂了。
周缱绻還沒來得及回應呢,她不可思議盯了會兒聽筒,心想,果然徒弟不急師父急啊!
旋身見爸媽眸中疑窦稍淺,她直接重新回卧室。
翻了會兒書,周缱绻想了想,哎,破罐子破摔吧。
狠心把課本筆記都收起來,她喝了杯熱牛奶,上床睡覺。
一夜無夢。
除卻首日的狀況百出外,後頭兩天的考試都非常順利。
周缱绻自認考得應該比以往強上一點,不過肯定也強不了多少,畢竟……
考完大放松,她和秦思芮約好周末去漫展。
然後,學校半年一度的籃球友誼賽就拉開了序幕。
期中成績還沒出爐,大部分學生都鮮活着,歡聲笑語比平日見得要多。
周缱绻在的班“文弱書生”較多,有湊巧也可能有班主任引導的一方面原因,所以整個班上絕對拉不出一隊籃球隊員。
所以,澹臺垣應其他班級相邀,組了同年級籃隊。
嘛,這都影響不到周缱绻什麽,就是每晚的輔導取消,但完全喜聞樂見呀!
她最近和“飯友”秦思芮走得近了起來,休息日還會帶她回家和周爸爸一起捏面團玩玩兒,給她參觀她的全套cos衣櫃。
本來周缱绻有點不好意思來着,她覺得她爸媽可能在這方面有點溺愛她,手裏得來的壓歲錢零花錢基本都花在了這上頭,也不見他們有任何微詞。
“這套是艾莎?還有這個是春麗,你怎麽還有櫻桃小丸子和若草四姐妹,好懷舊啊!”
“若草四姐妹你都知道?”周缱绻見秦思芮居然認得分毫不差,只是有些游戲cos服飾認不出來而已,有點訝然,“這動畫播的時候我們還沒出生呢!”
“嗯,當時小,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
“我也是……”
兩人相談甚歡,顯然周缱绻對cos如癡如醉的态度并未惹來秦思芮任何不善的眼光,甚至還約好下次一起出外景拍cos照。
周缱绻覺得晚上做夢她都該偷笑了。
——與此同時,期中成績出爐。
兩位學霸級人物都沒任何懸念的登頂在上,周缱绻直接掃了眼公示欄前列,就從後看自己的名次。
嘛,以前倒數前三的位置倒沒了她一席。
只是……
倒數第七。
并不是值得開心的事情呵呵噠!
不忍直視的半遮住眼睛,她站在人群外圍,看完就閃,結果,眼前突的橫來一道黑影。
藍白色球服,號是23。
“……”周缱绻大囧,幹脆兩手其上,都遮住視線往左溜。
哪知——
有沒有搞錯,怎麽人在瞬息之間就挪到了她前方?
霍然昂頭,她沒收斂住眼神,直接朝身前人瞪去。
“你瞪我幹嘛?”
對面張鋒一臉莫名其妙,周缱绻更一臉無語好麽?
都什麽鬼?
她扭頭,果然看見澹臺垣還站在原處,單手夾着籃球,面無表情盯着公示欄上的成績排名。
周缱绻有點心虛愧疚。
她挺怕學霸二話不說就瞅着她看的眼神。
平日,在他看來so easy的題做錯又或者重犯同樣的錯誤時,他也不罵,就斜眼望着她。
這眼神,腦補起來就很可怕了。
本來她就是個腦洞很大的寶寶好不好?
對,現在,就現在。
那眼神又來了。
雙腿一軟,差點就給跪了。
周缱绻撥了撥劉海,心想大庭廣衆之下,她就不信他能怎麽樣?
于是,佯裝鎮定回視了他一眼。
反正事已至此,盯我也沒用……
“哎,你、你……”
張鋒撓了撓後腦勺,他才不關心勞什子成績,指着周缱绻訝然道,“你不是那天被澹臺抱走的女生麽?”
全場靜默。
原先還在歡喜憂愁埋怨的所有學生皆一副見了鬼的側頭,眼神詭異的盯過來。
“……”
周缱绻仿若被點了定身穴。
她僵着身子,不可置信的看張鋒,這孩子是不是傻?
張鋒後知後覺接收到衆人目光,尴尬的咳嗽幾聲,飛快瞟了眼另一側的澹臺,他、他不一時嘴快麽?況且……靠,太八卦了啊,太八卦了啊,你們這群一心只讀聖賢書不聞窗外事的呆子們幹嘛雙眼冒光啊,還blingbling啊……
所以?
現在怎麽收場?
大家都定在原地,像約好了似的,竟沒一個人主動出聲。
周缱绻嗫嚅了嘴角。
反正應該要說些什麽才行,但說什麽?
沉寂中。
忽的那一抹隽長的身影直接轉身就走。
步伐不疾不徐……
張鋒愣了兩秒,讪笑着歉意的看了周缱绻一眼,連忙追了出去。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這兩個男的你追我趕走了,獨留她一個?
周缱绻心塞,心塞完趕緊有樣學樣,自認淡定的朝另一條相反的小道離開。
後方頃刻炸開。
紛飛的話語裏,隐約傳來幾道笑聲。
“怎麽可能?澹臺抱她?趕明兒傑倫小公舉就來娶我啦!”
“是啊,頭發絲兒都沒一根配,太逗了。”
“簡直是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沒有之一哈哈哈哈……”
“你們看澹臺都氣得拔腿就走咯!”
……
周缱绻順着小石子路走遠,憤憤把馬尾拽到前胸,低頭把玩着看。
呸。
她發質可是全身上下最引以為傲的部分好麽?從小鄰居親朋誇別人家孩子可愛漂亮成績好,到她面前來,可都是誇頭發有沒有?雖然……可能是她誇無可誇= =。
坐到蓮花池邊吹了會風,周缱绻盯着水面裏模模糊糊的自己。
她抓起一把劉海,其實很早就想留長。
但就是總覺得留着心裏更有安全感一些,也不知為什麽。
嘆了一聲,揮開被風吹來的柳枝條,周缱绻起身往教學樓走,晚上還有晚自習呢!
她本來也沒特意,等聽到耳畔傳來籃球“砰砰”落在地的聲音才意識到旁邊是球場。
轉頭看去,正好看到澹臺垣微微屈膝,雙手輕輕把籃球往前一抛,“叮”一聲,精準的落入網。
三分。
很明顯,現在兩隊正在練習切磋,這個時間正是飯點,但……
呃,周邊居然還稀稀落落圍了不少人。
當然女生居多。
周缱绻見場中局面激烈,便情不自禁駐足看兩眼。
現在兩方隊員正緊張的分別在防守進攻,他們動作利落幹淨,但可能旗鼓相當,局面一度平衡停滞。關鍵時刻,張鋒做了個假動作,惹得對方帶球的黑色球服11號隊員側身規避,結果澹臺垣在後猛地躍起,輕輕松松把籃球拍落在地。
配合倒是挺默契的。
不過球并沒那麽容易就被搶走,雙方瞬間又膠在了一起。
混亂中不知是誰太過用力,籃球直直朝場外飛來。
一群女生吓壞了。
頃刻尖叫一片,立即四散。
周缱绻沒被球吓得,反而被尖叫聲驚得整個人一抖,眼見球疾風般從眼前劃過。
她條件反射鼓着眼睛伸手往回一拍。
“砰”。
“靠”。
兩道聲音同時亮起。
周缱绻扭頭,就見張鋒捂着額頭,一副要殺人的眼光瞪着她。
無辜的籃球“铛铛”在地上彈了幾彈,被澹臺垣彎腰接在手上,直起身子時他似乎朝她看了眼,嘴角帶着一絲笑。
對手隊員們更樂呵了,大笑着沖她比出大拇指。
“你就故意的是不是?”
面對張鋒憤怒的指控,周缱绻抿嘴迅速看了眼場中的好些男生,飛快轉身跑了TAT。
☆、可惡的捉弄
籃球友誼聯賽是周遭三校聯合舉辦,歷來都是傳統。但去年卻因為校慶和名人返校幾項大活動而取消,所以今年好似顯得特別隆重似的,中間擱淺一年,師生期待值都比往年有所增加。
周缱绻揉着腦袋上自習,只恨自己怎麽不是男生。
黃昏碾壓下來,窗外樹木剪影簌簌,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居然覺得自己能聽到遠處球場上傳來的聲響。
“砰砰砰”。
是運球時籃球撞墜在地的聲音。
嘛,比賽在即,偶爾犧牲課業時間去練習是被允許的,就因為這個,周缱绻真是特別羨慕嫉妒恨吶!
她要是投胎成了男兒,一定好好練習籃球泡妹紙,絕殺啊!一定一撩一個準啊!看看同幢樓住着的趙栗,就和她一樣,成績分明渣得要死,可運動細胞充沛,曲線救國原理真是哪兒都行得通,他就憑高大的個頭和打得一手好籃球,一個個迷妹整天往上撲。平日就連偶爾兩人在樓下偶遇,周缱绻都要被趙栗炫耀得瑟的眼神從頭掃到尾……
狠狠攥着筆,自動鉛筆芯都快被她弄斷。
算了。
現實點兒。
做作業。
輕嘆一聲,低頭看題,周缱绻收拾心緒把不懂的劃出來,決定等下要麽請教老師要麽請教秦思芮。
在從前,她并不願意也不敢請教,說是有心理陰影也不為過。
初中的時候,不是沒有鼓起勇氣問過,老師倒還好,盡管不懂還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講解,可同學多少有些不耐煩,甚至偶爾會不耐抱怨幾句,雖然話裏沒帶什麽惡意,卻聽得心裏有刺。加上确實是耽誤了他們學習時間,周缱绻便作罷,一個人硬撐着死摳,越摳離正确答案越遠還不自知……
不過,可能是被澹臺垣打擊夠了?
她臉皮好像厚了不少= =。
其實他不愛罵人,頂多氣急反笑,狹長的眼睨着她,視線透着股磋磨人的綿長意味。
平白抖了抖肩,周缱绻再不敢亂想,下課鈴聲一響,就抱着練習冊找秦思芮。
秦思芮屬于很有耐心超級有耐心的人。
如果一直不明白的話,她會比你還急,偶爾周缱绻看着她急得撓頭拼命想最易懂的解法教給她時,也是有種角色互換的感覺,囧囧噠,但是內心卻是美美噠!
放課,她背着書包回家,鑰匙開門,客廳一片黑暗。
今日爸爸一位朋友的父親賀壽,糕點是他們家提供,因着情誼在,比一般生意更操心,所以便忙了點兒,晚上十二點左右才能回家。
周缱绻把冰箱裏放着的飯菜放到微波爐加熱,她拿了湯匙,把熱好的飯菜還有沙拉一起抱進卧室。
咖喱醬是爸爸手工制作,味道沒得說,蔬菜沙拉裏的西蘭花聖女果都非常新鮮。
一本滿足的對着電腦追新番,周缱绻咬着牛肉覺得太幸福了,她哼哼着嚼着食物,享受一個随心所欲自由散漫的晚餐哈哈哈……
大笑幾聲,她抽出張紙巾剛要把漏掉在地上的飯粒拾起丢進垃圾桶,孰料客廳卧室的燈光驟然撲一下徹底熄滅。
世界猛地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僵了半秒,停電了?
周缱绻記不清手電在哪,她連忙擰開臺燈,可是太慘了,沒充電。
月光輕淺,朦朦胧胧透進來幾許光線,将房內物體輪廓大致勾勒出來。周缱绻把碗放下,往外瞅了瞅,對面樓有幾扇窗戶漸漸燃起幾縷柔弱星火,看來小區都是一樣的,不是單戶問題。
怎麽遽然停電,也不發個通知?
周缱绻哪還有胃口,她盯着碩大的液晶電腦屏幕,臂上汗毛陡然立了起來。
屏幕裏倒映着她輪廓,還有一件寬大修長的白袍。
雖說知道那只不過是她才入手的梨色漢服,因為太喜愛,還沒挂入衣櫃,就方便時不時湊上去撫摸過過眼瘾,但此時冷不丁從電腦裏瞧着,真是夠毛骨悚然的。
活生生的無頭女鬼……
分秒之間,曾經看過的鬼故事争先恐後鑽進腦海。
有一篇最為形象應景,周缱绻幾年前看的,講的是主人公一個人正好好鍵盤敲字呢,突然電腦屏幕裏出現一抹身影,女子身着白衣,及膝黑長發筆直垂下,臉色煞白煞白,一動不動,好似就立在身後咫尺之距,一雙靜眸冷冷清清……
脖頸灌了鉛,沉沉墜墜,分毫都扭轉不得。
周缱绻全身都有點開始戰栗,她覺得女鬼的手好像都要攀着她肩了,床底下的鬼也正在爬出來呢,下水道裏的鬼也正努力鑽出來呢,吊扇上趴着的鬼森森望着她呢!
天吶,救命!
猛然閉了閉眼,周缱绻繃緊牙根,救命,澹臺垣,救命,屋裏都是女鬼啊!
她霍然踢開凳子站起來,沒命的往外跑。
動作太過急促,本就擦着桌沿擱置的沙拉盒和白瓷碗“砰”一下全碎了。
昏暗中,土豆泥和沙拉醬糊了一身,周缱绻慌不擇路,腳上似踩着碎渣,她磕磕絆絆走了兩步,哇哇慘叫一聲,“急急如律令,惡鬼通通散開。”
大概太過恐懼,氣息短促,夾雜着哭腔,毫無陣勢,要怎麽可笑就怎麽可笑。
站在椅後的澹臺垣本攜着幾分愠怒,他最近運動量劇增,才和張鋒告別到家,身上穿着球衣,一身汗漬被風吹散,卻憋得難受,正欲洗浴。
還好,衣服只脫到一半。
他無奈扶額,不知何時他的要求竟低到了這般地步,衣服沒脫完就還能忍受?
不就停電?
迷蒙視線裏,見人吓得要死的正擰門,不知怎的,澹臺垣忽然起了一絲捉弄的想法。這種乍然閃現的想法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新鮮,便沒有顧慮的大步走到她身後……
許是太過焦切,她埋着頭,慌亂之下門鎖擰得毫無章法。
澹臺垣站定,伸出右手輕輕觸到她背後脖頸,試探着貼了上去。
她很瘦,一掌下去包裹住了一半肩。
忙碌不停的人驟然止了動作。
“啪嗒啪嗒”轉動鑰匙孔的聲音剎那頓住。
一動不動。
就是一動不動,然後緩慢的開始簌簌顫抖。
澹臺垣覺得這反映還算合情合理,是被吓着了,但明顯也沒吓壞。
“喂……”
“啊——”
他輕喚一聲,話沒說完,就被凄厲的尖叫嚴嚴實實蓋了過去。
分貝高亢,像是挾着疾風閃電之勢,澹臺垣覺得耳膜都被刺得顫顫巍巍,他後退一步半掩住耳朵,見個頭小巧的女孩想退卻退無可退,只好抱着頭貼牆徐徐蹲了下去,抱膝緊緊蜷縮成一團,尖叫聲停下,顫抖啜泣卻開始。
“……”澹臺垣一愣,枉他以為女生怕黑怕鬼尖叫不停都不過是一種手段,不就是以此博得同情愛憐而已?
“不是你召喚的麽?怎麽反倒被我吓了個半死。”
心中存了兩分抱歉,話語卻硬梆梆的,澹臺垣說完才有所察覺,又不知如何彌補。
熟悉的話語盤旋在黑暗裏,吓得要死的周缱绻一聽,頓時一滞,她氣極的“啊呀”一聲,腦袋從膝蓋彎裏擡起來,狠狠瞪着那抹隽長的剪影,眼淚鼻涕越發兇猛。
都是什麽鬼啊……
她用手背狠狠抹了把眼淚,洩氣的把兩條腿展平,甚至惱怒的在地上踹了幾踹。
“我慌了,也不記得有沒有叫你。”說到這,周缱绻抽噎得更氣了,她瞪着他,情緒崩潰,她叫他是來幫她,結果倒好,本來不至于吓成這樣的,這人怎的這般可惡,要有心髒病這會兒都嗝屁了。
越想越意難平,周缱绻揉着額頭別過臉,真是不想再理他。
☆、一瞬的怔愣
羊角似的月勾嵌入墨色天空,四周安靜,許多尋常不曾留意的聲音從窗扉滲進來。
澹臺垣就着月光把半開的窗全部敞開,回頭,人還縮成一團顧自生氣,也不知生誰的氣。
眼梢挑了挑,大概是他的吧!
“就你一個人在家?”
無人搭理。
“怕不怕?”
較勁了半天,周缱绻本想硬氣的答不怕,可這話未免過于底氣不足,只好甕聲甕氣,“有些人可比鬼更可怕,沒聽說過人吓人吓死人麽?”
“好,既然我這麽可怕,那就不留着繼續吓你了。”
末尾三個字咬字特別重,帶着強調的語氣。
周缱绻有點兒急。
她揚起下巴看着他瘦高的剪影,黑乎乎一團,面目都瞧不大清,但就算他不吭聲,光杵在這兒也有“定海神針”的功效。
澹臺垣作勢要走,跨步越過她,擰鎖扣。
“請讓一下。”
擋住門的心塞girl冷哼一聲,挪着屁股往外移動。
“……”澹臺垣開了門,低眸,語氣似帶着極淡的笑意,“真走了?”
周缱绻不吭聲,她抱膝糾結了一秒,霍然起身,一本正經,“我送你出去吧。”
——兩人前後出門。
她把門鎖上,繼續鎮定,“這兒樓層高,我陪你下樓。”
澹臺垣自然不戳破她的心思,任她領路。
電梯無法運作,二人直接從十幾層往下走,周缱绻累成狗,她爬到倒數第四樓,整個人都不行了,最開始腦子裏還有心思害怕,類似走不完的電梯這種鬼故事,所以總要時不時回首看澹臺垣在不在才安心,可這會兒……
她氣喘籲籲,毫無形象的趴在欄杆上面,上氣不接下氣,“歇、歇會兒。”
澹臺垣不忍直視“嗯”了聲。
他背靠牆壁,視線透過小窗看外面随風搖擺的枝丫。
氣氛非常安靜,喧嘩燈星俱滅,勾勒出一種類似歲月靜好的意蘊……
幾分鐘後,周缱绻終于緩回了半條命,她弓着背像只蝦子走下樓,腿都麻了。
蹲在地上,她早顧不得儀态,仰頭問他,“你不累?”
又自言自語接着碎碎念,“定是不累的,從那麽高爬下來都不帶喘氣兒,人比人怎麽氣死人……”
澹臺垣看了眼手表,不到九點,耳畔不斷萦繞着輕淺的女聲,他低眉看她,“時間還早,要去周遭随便走走麽?不走我就……”
“走走走。”周缱绻恨恨瞪一眼,憤怒的打斷他。
這人真是太沒同情心!
許是蹲得稍有些久,腿酸酸麻麻使不上勁兒,一動就有種被無數螞蟻啃咬的滋味布滿全身上下。
“再蹲會兒行麽?”
“行是行。”澹臺垣慢吞吞回道。
一看她這副模樣就知具體情況,微彎腰,他伸出左手,“再蹲下去更走不得,起來。”
思考了一秒,其實與其說思考猶豫,更應該是怔愣更為恰當,她将手搭在他大上一倍的掌心,借力站了起來。
牽手?
等腦子裏“咣當”一聲砸出這兩字時,好吧,人早已不動聲色松開了。
所以?
什麽牽手,是路見不平以手相助OK?
周缱绻順了口氣,兩人繞着水泥路穿過涼亭假石,出小區門。
“要不吃點串串兒吧?”
鼻尖處随風飄來一股香氣,把藏匿在空中的莫名尴尬吹散了幾分,周缱绻靈機一動,呵呵,沒有比這更好的拖延方式啦。
“行。”
腳步一頓,想了會,澹臺垣點頭。
反正兩人走來走去這場景,光想想都挺傻的。
不知有沒有停電的部分原因,街尾平時都挺熱鬧的麻辣燙這會兒人超級多,周缱绻站在玻璃外往內探了探脖子,簡直吓了一大跳。
“要不去隔壁粥鋪?”澹臺垣攏了攏眉心。
“不,我一聞到這香味就走不動路了。”貪婪的抽了抽鼻子,周缱绻咬了下唇,下意識就道。
說完扭頭一看,天啦撸,她旁邊站着的是誰,怎麽能露出這麽一副沒骨氣的樣子,心塞塞……
澹臺垣= =,他無語的斜她一眼,語氣更為心塞,“那進去吧!”
既然得了首肯,美食為上其他皆為下的周缱绻立即憑借嬌小的身軀從人群裏穿了過去,她快狠準瞅定位置,猛地一個飛撲上去,馬尾一晃都快甩到大鍋裏,澹臺垣瞠目結舌的一剎,人已安安穩穩搶到唯二座位,正抱着旁邊的一個空凳子樂呵呵朝他招手,“快過來。”
“……”接收到四面八方的視線,澹臺垣甚至都有點想奪路而逃。
當然只是心裏想想而已。
他有點窘迫的走過去,一米八幾的個頭登時讓不大的店面有種擠上加擠的感覺。
兩人坐定,周缱绻給自己要了個麻辣湯底,學霸嘛,自然是清湯啦!
“別客氣,我請客。”拍了拍胸脯,她豪氣萬丈的看着渾身不适應的澹臺同學,頗有種我的地盤我做主的歸屬感,然後迫不及待沖老板娘招手,“阿姨,快快快,豆棍兩串,油麥菜四串,鴨血兩份,筍尖四份……”
“哎喲閨女,慢點兒,都記不住了。”
圍着圍裙的老板娘拎着串兒放到兩人碗裏,打量了高個男生一眼,笑道,“這誰?不像是住在這片兒的,模樣長得真俊。”
吞咽着口水,許是被活躍氣氛影響,加之美食當前,人就松散萬分,周缱绻視線從碗裏綠油油的青菜移開,頗有些獻寶的側身拽住他的胳膊,笑得雙眼眯眯,活像此時正嵌在天上的兩條月勾勾,“我們校校草,萬紅叢中一點綠,當然特別好看了。”
“唷,難怪呢!”揶揄的附和一聲,老板娘沖女孩眨了眨眼,回頭繼續給他們拿串兒。
澹臺垣尴尬不已,他還真沒有當衆被誇的經驗,且還誇得如此平白直接。
微微側眸,他裸着的手臂上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像剛出鍋不久的糯米糕,不過那纖細的蔥白指尖很快就彈開,特別利索的掰開一次性木筷,交叉搓走木屑後再遞給他。
“唔,好吃。”
手上東西被接走,周缱绻就等不得的迅速夾了筍片喂進嘴裏,然後大朵快頤,根本顧不上旁邊的人,稍滿足口腹之欲後才有時間旋首叮囑,“澹臺同學,你別客氣呀,放開吃。”
“……”澹臺垣還沒來得及應聲,人就又埋進了碗裏,吸溜着細粉絲去了。
等兩人吃完,不,準确的說,是周缱绻捧着肚子心滿意足後,他們才發現一個頗為嚴峻的問題。
并沒有錢結賬,呵呵……
☆、被撞破JQ?
兩根光杆司令窩在角落目目相對,都有些窘迫尴尬。
一人衣服脫了一半時被召來,自然分文沒帶。而周缱绻……
當時吓得魂兒都沒了,誰管這種身外之物?但這個社會就是特別需要金錢這種糞土啊TAT!
她愁得打了個飽嗝,然後迅速捂嘴瞪大眼睛,眼尖的瞥見學霸低眉一笑,又似刻意掩飾般的飛快抿了抿唇。
……裝什麽裝,已經被她機智的洞察一切了好不好?
難堪的咬了咬唇,周缱绻有些惱,“怎麽辦?”
澹臺垣實事求是:“你家離得并不遠。”
“要是沒來電怎麽辦?”周缱绻一副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憤怒臉。
“你不是不怕?”
“誰怕了?我是怕徒腿爬到十幾樓好麽?”
澹臺垣挑了挑眉,拒絕回應。
撓了撓耳根,周缱绻擡眸往周邊晃了一圈,吃着的顧客還很多,明目張膽跟老板娘說賒賬?好囧!
撥拉了會兒劉海,忽而腦中靈光一現,她拍了下大腿,揚聲道,“老板娘,我們去一下衛生間,幫忙再燙一碟年糕,謝謝。”
語罷匆匆拽住學霸的“小手”推開滑門,往後院走去。
門面店後頭是回字形連幢樓,夜色昏暗,有涼風陣陣拂過雪松。
“你這是做什麽?”兩人小跑的速度不算快,澹臺垣微微用力把人拽住,濃眉一擰。
周缱绻:“……”
別一副“吃完賴賬不是好寶寶”的表情看她OK?
她清咳兩聲,兩人手還連在一起,沒察覺不對勁,周缱绻讨好的晃了晃手,語帶奉承,“澹臺同學,你看,我們這樣肯定不行,本來我是可以回去拿錢,但十幾層呢,你看我光下樓腿都要廢了,更別說連續上上下下,再說把你扣押在這兒跟猴子似的讓人看多不好,雖說咱們長得好看,可也不能随便讓人看……”
“巧舌如簧,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澹臺垣順着用力捏了下她的手,忍笑打斷道:“你總算有了一個優點。”
幹笑兩聲,周缱绻幹笑着回:“呵呵,謝謝啊……”
澹臺垣借着從枝葉漏下來的月光看她,額前劉海這段時日長了不少,沒再修剪而是順着撥到耳後,露出整張臉的女生看着比從前順眼多了,畏畏縮縮藏在角落的怪癖也緩和了不少。
“下周張柳生日,你和秦思芮一起去?”
“啊?”周缱绻不懂怎麽話題可以轉的這麽快,遲疑擡頭,“我沒參加過同學生日會诶。”
“所以是誰的問題?”
澹臺垣想了想,總結性提出建議:“放心,你只要把使在我身上的耍賴勁兒和厚臉皮發揮一兩分在其他同學頭上足矣,保證所向披靡一招擊破。”
這是在幹嘛?
分明想瞪他,可不知為何聽着很搞笑,周缱绻笑彎了腰,躬着身子辯駁,“澹臺同學你肯定上輩子欠我的,你看我召喚誰都不行,就你一個,所以我也沒得挑啊!這算哪門子的耍賴?”
想做出個無奈攤手的姿勢,結果她才猛地發現兩人手居然一直牽在一起。
肌膚相觸的掌心恍然竄起火苗,秋風壓根撲不滅。
周缱绻心跳漏了一拍,頃刻間,她有些刻意的迅速縮回手背到身後,然後低頭用腳尖一下沒下的踢方磚縫隙。
周遭寂靜。
街外的車水馬龍仿若在另外的平行世界,而這裏的世界唯有兩個少年少女,還有微風、月彎彎……
“嗯,是我倒黴。”
半晌後,他低沉醇厚的聲音像是突然飛揚起的交響樂,融進了風聲裏。
“年糕應該煮好了?”
“啊?”
話題轉得真的不覺得太快了?
周缱绻呵呵一臉,說起這個險些忘了正事,她緊抿着唇,朝面前的男生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
抽了抽嘴角,澹臺垣自然知道她打得什麽主意。
“行。”
“澹臺同學你真是……”
“打住。”
周缱绻收回那些都滾瓜爛熟的溢美之詞,立馬擺出個大笑臉。
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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