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親親

魏璧聽見她的問題，眼眸深處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是她的錯覺麽？

怎麽總覺得這位鄰居家的小朋友，在觊-觎她的人？

江靜影則是在沉默地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坐到車頂上去？

還是魏璧笑着偏過腦袋，笑吟吟地看向魏沉，因為笑意不及眼底，反倒顯出一種彬彬有禮的味道來。

她接了魏沉的這個話題：“從安全的角度來說，一般是這樣的，比如司機給老板開車，老板通常坐在駕駛座後排的位置——”

“不過有意思的是，盡管大部分開車的人都知曉這個道理，卻還是更願意心上人坐在副駕駛，對吧？”

魏璧神态間輕松自然地像是在認真讨論這個話題，然而臨到頭卻又猝不及防将江靜影扯入話題，眼底帶了幾分期許，想要得到她的認同。

魏沉的位置無法看到她的神情，但聽了魏璧的話，心底忽而冒出一股蠢蠢欲動來，于是擡手搭上江靜影的椅子靠背，略微将上身前傾了稍許，語調好奇地問：

“是嗎？”

“靜影姐姐要是有了心上人，會更願意她坐在哪個位置呀？”

面臨死亡問答的江靜影：“……”

她只恨自己怎麽不是個啞巴。

哪怕目視前方的路況，她也能察覺到身側魏璧的凝視，還有身後傳來的那一股莫名壓抑的氣息。

江靜影搭在方向盤上的右手食指輕輕動了動，素白的指尖無聲敲了敲黑色的方向盤，因手型格外好看的緣故，這動作看上去賞心悅目極了。

也許是因為在這每分每秒都要命的修羅場待久了，她的神經竟然緊繃到有些麻木，以至于這會兒她的氣息不曾亂一分，甚至能清楚聽見自己回答問題的嗓音趨于平淡：

“如果我有心上人——”

“無論她坐在哪個位置，我都希望我能平穩地把車開好，永遠不出任何意外。”

平靜，淡然，才更顯得這是句實話。

無論是副駕駛的魏璧，還是坐在左後方的魏沉，都同時被她這句話給安撫了。

魏璧勾了勾唇角，轉頭看向窗外，初晨的日光穿過車窗，柔和地落在她的臉上，微微暖的溫度悄然将她藏在心中的那朵花映照得更為絢爛。

雖然她并不坐在最安全的地方，但江靜影會讓她平安。

她是這樣理解的。

後座的魏沉心中也是熏甜。

雖然她并沒有坐在旁人眼中最為甜蜜的副駕駛上，但是靜影姐姐向來不是個會被情愛沖昏頭腦，也不是個人雲亦雲的人。

她說希望自己能開穩車，讓心上人平安——

自己坐的位置，不正是最平安的地方嗎？

魏沉聽見自己心髒聲重重撲通了兩下，在耳邊鼓舞出躁動，只覺恨不得站起來原地蹦跳兩下，來表達自己的興奮。

但她知道自己的年紀還太小，現在貿貿然朝着靜影姐姐吐露心意，只會被她當成小孩子年少的幼稚，何況還有個姐姐的親戚在旁邊……

魏沉不着痕跡地做着深呼吸，慢慢吸氣，緩緩吐出，卻還是沒忍住，擡手抵了抵自己的額頭，偏過腦袋，任由額前頭發遮住陽光，讓遮落的陰影擋住面容。

她小幅度地勾了勾唇，只作假寐的模樣，靠着車窗閉上了眼睛。

兩人同時偃旗息鼓不再作妖，江靜影這才覺得自己度過一劫。

小轎車朝着目的地緩緩駛去。

……

十三分鐘後。

銀灰色雷克薩斯平穩地在一中學校路旁停下，魏沉解開安全帶，拿過放在一旁的書包，對前排的兩人笑着告別：

“我到了，靜影姐姐、江姐再見。”

明明都是叫的姐姐，奇怪的是，魏璧竟然能從她的語調裏清晰地辨別出這小孩兒喊江靜影時的親昵，以及喊她時的客套敷衍。

以至于她很是沉思了幾秒，在反複辨別這到底是自己敵意太深的錯覺，還是對方确實如此。

江靜影應了一聲：“嗯，過馬路小心。”

魏沉：“好。”

她想了想，又問了一句：“姐姐今晚有空嗎？我爸媽今晚不回家吃飯，你要是不加班的話，我請你吃晚飯吧，就在你公司附近，正好謝謝你今天來送我上學。”

江靜影正想開口同她說不必客氣，卻聽見身旁的魏璧搶過話頭，溫聲問道：“晚上你把她請走了，那我怎麽辦？”

明明聽着調子溫和，但她語氣裏帶着一股即将獨守空房的怨念，刻意讓江靜影聽得清清楚楚。

魏沉和江靜影俱是一愣。

爾後，又聽到魏璧笑道：“開玩笑的，不過反正我這幾天都在你家借住，不如晚餐我來請客，小朋友也一起來？”

江靜影：“……”

很好，光早上這出還不夠，這修羅場直接把她明明白白安排到晚上是嗎？

曾經連續加班一個月都沒感覺的江靜影，如今只是開了半小時不到的車，就察覺到自己四肢百骸湧上的疲憊。

心好累。

她不急着吭聲，現今只用冷淡的眸光靜靜看向魏璧，對方趁着後座魏沉看不到這個角度，對她得意洋洋地眨了一下右眼，無聲宣布主權：

反正你是我的。

魏沉的回答就在這時響起：“也……好，如果靜姐不介意我打擾的話——”

魏璧用眼神暗示江靜影，讓她說介意。

江靜影挑了挑半邊眉頭，張了張唇，故意表現出一副要順着她的意思回答的模樣，又見魏璧轉了心意，言笑晏晏地替她答道：

“她當然不會介意了，人多反正也熱鬧嘛，是吧？”

江靜影：“……”

人多熱鬧。

這可是你說的。

于是最後她只回答了一聲：“嗯。”

魏沉馬上要遲到了，不好再拖，只擡起視線匆匆掃了一眼江靜影的側臉，卻在心底将她的模樣印的深刻，仿佛想借着這一眼的記憶撐過整日枯燥的學習。

等到她下車之後——

魏璧透過另一邊的車窗看着她的身影沒入學生人群，半晌才倏而松了一口氣，而後拾起先前沒個正行的模樣，靠過去單手撐在江靜影座位上，紅唇彎彎，吐出兩個字：

“誇我。”

江靜影不為所動，只斜睨了她一眼，平直的上眼線條繪出不近人情的刻板，卻因黑曜曜的眼眸裏那點微不足道的柔和染出一點點撩人。

魏璧見她不說話，便得寸進尺，又湊近了稍許，将下巴壓在她的肩頭，近距離催促道：

“快點呀。”

“不誇也行，給我一點實質性的獎勵。”

江靜影保持着原先姿勢一動不動，淡淡問她：“為什麽要給獎勵？”

魏璧聞言，即刻便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一股腦将理由吐露出來：“剛才那小朋友硬要當我們晚餐時候的電燈泡，我都寬容大度地同意了，就是為了不讓你在鄰居親戚面前尴尬，我這樣好的表現，難道不值得換一個親親嗎？”

她豎起右手食指，對江靜影可愛地左右晃了晃。

江靜影無言以對。

而後，她眉梢揚了揚，開口問道：“是嗎？可我怎麽看到有個人一直在出櫃的邊緣試探？”

魏璧嘟了嘟嘴，垂着眼眸一副超級委屈的樣子，動着嘴唇不知在碎碎念什麽，悄悄地擡眼打量了一下她，又低下眼眸，過了一會兒又擡眼——

如此反複“偷看”江靜影半天之後，她才妥協道：

“好嘛，是我占有欲發作，想搞一點小事情。”

“那你不親我就是了。”她的聲音裏滿是低落和委屈。

江靜影有點兒招架不住。

魏璧離得這樣近，連身上那股帶着奶味的香水味都直往她鼻子裏鑽，配上對方這樣黏膩撒嬌的嗓音，以及近距離湊來的容顏和氣息——

她默默握緊了方向盤，試圖定下心來。

魏璧見她不為所動，猶覺自己魅力不夠，于是朝着江靜影耳廓吹了一口氣，對着她立刻蹿上來薄紅的耳朵壓低嗓音道：

“換我親你吧。”

“我要把你親的欲、仙、欲、死。”

江靜影：“……！”

她轉頭看着魏璧，從齒縫裏擠出一句：“外邊兒都是人——”

魏璧無辜地對她眨眼睛，甚至做出舉手投降地姿态來，怕怕地往自己位置上縮了縮，才同她道：“我又沒說是現在。”

一腔怒火被憋回的江靜影：“……”

魏璧盯着她眨了眨眼眸，驀地醍醐灌頂：“哦~莫非是你想……？”

江靜影擰着眉頭瞪她：“還鬧？”

魏璧扁了扁嘴，低罵她一句“不解風情”。

江靜影沒理她，重新啓動車子，看着路況調頭往公司的方向而去，忽而又聽她問道：“對了，問你一件事——”

“什麽？”

“你這個小鄰居好像喜歡你，你知道嗎？”

魏璧單手托腮，側着腦袋，目光凝在她的面龐上，仿若閑聊一般抛出這個話題。

江靜影竭力維持平靜，問道：“是嗎？”

魏璧點了點頭，對她微笑肯定：“是的。”

江靜影在“不知道”和“別亂說”兩個渣渣選項中徘徊——

又聽魏璧笑吟吟地問一句：

“那你喜歡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