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破局
宋明珠恨不得沖進去跟她打一架,但這是人家的地盤,沖動起來估計只會讓自己難堪。
況且比起陳翠那種從小在鄉下辛勞長大的女人,她的戰鬥力恐怕會是個笑話。
走出陳翠的美容院,宋明珠從包裏掏出手機,她關掉錄音功能,将剛剛錄下的對話回放了一遍。
雖然兩人說話夾槍帶棒,都是惡意滿滿,但其實沒什麽有用的內容。
宋明珠有點後悔剛剛太沖動,陳翠自然是知道那畫是出自她筆下而非向懷遠,她應該激她說出這些事實才對。但顯然陳翠剛剛說的那些話并沒有太大意義,絲毫不能洗脫她抄襲的罪名。
不過宋明珠轉而又想,陳翠有備而來,事情雖由她引起,但抄襲一說卻是由網友說出,她借刀殺人的本事這麽漂亮,大約是不會輕易說出能證明宋明珠清白的話的。即使錄音裏她說了她故意燒掉那些畫,其實也沒什麽意義,畢竟沒有人證明那些被燒的畫是出自宋明珠之手。
宋明珠想了想,就算她現在把這段錄音傳上網,網友大概也只會覺得是兩個女人之間的撕逼。而且按着現在這個勢頭,大多數人勢必對站在陳翠那邊。
于是她只能暫時作罷。
站在路邊茫然了半響,宋明珠随手招了輛出租車。
坐上車後,司機見她愣愣的半天不說話,好笑般問:“姑娘,你去哪裏?”
宋明珠這才反應過來,想了想,報了之前宋宅的位置。
半個小時候,出租車在林蔭安靜的小道停下。宋明珠付了車費下車,站在曾經的家門口。此時大宅緊閉,房子還是那所房子,卻早就不是她的家。
“宋明珠!”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宋明珠應聲轉頭,看到向懷遠匆匆從一輛車裏下來,一身風塵仆仆的模樣。他走過來拉起她的手:“走,我去把以前你畫的那些畫找出來。”
宋明珠怔怔地跟着他走,進了熟悉了客廳,又踏上熟悉的樓梯,最後進入熟悉的書房。
看到向懷遠開始在書櫃裏翻書,她才終于回神,有氣無力地開口:“不用找了,我問過陳翠,你出差的這兩天,她用備用鑰匙來過這裏,把所有畫過畫的書扉頁都撕掉燒了。”
“什麽?”向懷遠不可置信地轉頭看了她一眼,又繼續手忙腳亂地翻箱倒櫃。
但顯然一切徒勞,宋明珠沒有騙他,那些曾經畫着宋明珠大作的扉頁,全都不見。
他停下來撐着額頭靜了片刻,似乎想壓制住心中的怒氣,然後深呼吸了兩口,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轉身匆匆往外走去。
宋明珠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還是下意識跟上他。
只見他進了二樓最右的那間卧室,那是她曾經的房間。
宋明珠站在門口微微愣住,沒有繼續進門。但是房中的模樣已全然落入眼中,完全是記憶中的模樣。家具沒有任何變化,連當初她惡趣味的粉紅碎花牆紙都還是老樣子。
不過她此時沒有心思猜測向懷遠保持着這一切的心理,但總該不是他也有着一顆粉紅少女心。
她看到他俯身在床上,手伸在枕頭底下摸索了一會兒,摸出一個薄薄的小本子,然後似乎重重舒了口氣,轉過身朝宋明珠揚了揚,笑着開口:“幸好還有這個。”
“什麽?”宋明珠不明所以。
向懷遠走到她身邊,将薄本打開遞在她面前:“以前心血來潮,把你在我書上畫的畫全部複印下來裝成了這個小本子,沒想到今天竟然能用上。”
宋明珠不可置信地拿過本子翻了幾下,其實當初都是無聊時随便畫的東西,時隔久遠,大部分她都已經不記得。做金印獎那副設計的時候,也恰好是靈光突至想起了她曾經畫過飛鳥流淚的圖。
但即使不記得自己畫過什麽,現下随便一翻也能認出是她的風格,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幅飛鳥圖。
如果說之前她還因這件事對向懷遠遷怒幾分,但現在拿着這個本子,無論如何都怨不起來。
向懷遠道:“我們兩人的畫風完全不一樣,字跡也差很多。我把我的畫和手稿拿幾幅出來,你再拿幾幅你在網上發過或者一些設計的底稿,一起交給鑒定專家。相信這幅飛鳥圖到底出自誰之手,很快就能得到結果。”
宋明珠激動地點點頭:“謝謝你!”
向懷遠看着她無奈笑道:“這件事說到底是因我而起,我該跟你說對不起才是。我真沒想到陳翠會這麽做,前幾天她來家裏找我,說是想找一本書,我沒放在心上,讓她自己去書房找,沒想到……我沒給過她備用鑰匙,我不知道她是怎麽進來把其他書上的畫撕走的,或者那天她來拿書就全部撕掉了也說不準,總之這件事她是處心積慮,我不會原諒她。”
宋明珠搖搖頭:“你不用給我解釋這些,那是你們倆之間的事。現在我只想證明我的清白。我努力這麽久,好不容易工作有一點起色,不可能讓她就這麽毀了,你明白嗎?”
向懷遠點頭:“我明白的,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宋明珠看了看他,沒有說什麽。
回公司的路上,宋明珠刷微博時,看到向懷遠将剛剛本畫冊發在微博上,并附上了自己的幾幅。正式發了一封聲明,稱那幅畫非他所畫,而是出自宋明珠之手,有人因他蒙受不白之冤,他不會坐視不管。他已将兩人的畫作和手稿已經交由專家鑒定,鑒定結果将會證明宋明珠的清白。
他甚至還附上了一封律師函,對于轉發诽謗宋明珠抄襲他說法的言論,将保留追究責任。
興許是他的聲明太慎重其事,輿論終于有了一點點松動。大部分的網友開始保留中立态度,說拭目以待等待鑒定結果。
宋明珠重重舒了口氣,轉發他的微博,打了兩個字:謝謝。
回到公司,壁合全部的同事,仍舊湊在一頓讨論地熱火朝天。看到宋明珠去而複返,苗苗趕緊拉着她道:“剛剛微博向懷遠發的聲明你看了嗎?那本畫冊是怎麽回事?他真的能證明你的清白?”
宋明珠道:“那是我以前在他書上畫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把複印裝訂成了冊子。他的畫風和我的完全不一樣,一幅飛鳥圖可能說不了什麽,但一本冊子是同一種畫風,專家鑒定的結果應該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衆人松了口氣。
苗苗道:“你說你來去匆匆,這才半天不到,竟然又峰回路轉,感覺今天比坐過山車還刺激。”
宋明珠笑道:“是啊,剛剛得了金印獎還以為走向了人生巅峰,沒想到立刻被人打成原形。頭一回體會到人紅是非多是什麽感覺。”她轉頭看了看,咦了一聲,“易總走了?”
苗苗道:“之前他接了個家裏電話,好像被他哥哥臭罵了一頓,給叫回家了。”
宋明珠猜想估摸着林佳河看到她抄襲的醜聞,讓林家二公子離她這種家道淪落的抄襲者遠一點也說不定。反正林大公子本來就瞧不上他們這種小廣告公司,更別說她現在還沾上了抄襲的醜聞。
雖然鑒定的事向懷遠在處理,但鬧出這麽件醜聞,不僅是宋明珠受影響,整個壁合也受到很大沖擊。金印獎之後,本來有十幾家企業準備跟壁合簽下長期合作合同,但今天他們幾乎接到所有公司打來的電話,通知合作事宜暫停。
這就是宋明珠必須證明自己清白,并且要在最快時間內證明清白的原因。
她一個一個打電話發郵件解釋完畢,又處理完畢手上亂七八糟的工作,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很久。
拖着疲憊的身體下樓,城市早已華燈初上。
向懷遠站在他停放在路邊的車旁,面對着大廈的方向,正抽着一根煙,幾乎融入到這夜色裏。
看到宋明珠出來,他掐滅煙頭,丢在旁邊的垃圾桶,邁步迎上來。
“吃飯了嗎?”他問。
宋明珠停下腳步,搖了搖頭。
“一起去吃吧?正好聊聊。”
宋明珠想了想點頭。
她坐上向懷遠的車,拉上安全帶後,不由自主揉了揉疲憊的額頭。
向懷遠啓動車子,發現她的小動作,看了她一眼,随口問道:“很累?”
宋明珠沉默點頭。
“那你先休息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宋明珠嗯了一聲,閉目靠在椅背上。
也許是真的太累了,她很快在平穩行駛的車子裏,沉沉睡去。甚至開始做起了紛雜煩擾的夢。
也許是今天見到了那間裝載了自己多年青春的房間。宋明珠的夢裏回到了幾年前,那是自己最快樂的時候,有疼愛自己的父母,有優渥的生活,還有一個喜歡的男人。
那時候是真的快樂,一切都好,只缺煩惱,快樂得讓她不願醒來。
車子抵達,宋明珠還在熟睡中。
向懷遠轉頭看她,恰好看到她嘴角彎起一抹弧度,發出細細的呢喃,像是夢到什麽開心點事一般,此時的樣子,像極了當年的模樣。
他定定看着她,不忍心吵醒她的美夢,只嘴角輕揚,看了片刻後,到底有些忍不住,慢慢傾身湊過去。
只是他的唇還未到達宋明珠的唇上,她驀地睜開眼睛。
兩張近在咫尺的臉,同時怔了怔。
向懷遠微微不自然地挪開一點,伸手拉起她身上的安全帶,道:“到了。”
宋明珠讷讷地嗯了一聲,坐直身子準備下車。
他剛剛是準備吻她她?
真是有些奇怪,明明是什麽都做過的一對男女,剛剛竟然莫名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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