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

我從來不是一個好人。

楚烈鴻将手置于她的肩膀上,這麽默默想着,将她的鬓發繞到耳後的動作無比的溫柔。像這種對昔日的他想都不想去想的溫柔動作,如今他做起來竟然是如此的習慣。

從前想都不敢想,這個人竟會容許自己觸碰她的脖頸。

她太相信自己了,這...對她或許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自己的獠牙,對她露出了毛茸茸的作為弱點的肚子,可誰能保證自己不會撕開她的脖子,最終将她拆吃入肚?

“我一直在想,到現在為何表哥還要對我緊追不放。只是因為我選擇了另一個人嗎?他的自尊心何其高,即使不甘心,也不至于會如此。”

龍丘淵的聲音聽起來依舊非常的清涼,似乎不帶感情波動的訴述。

秦千宵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趣的笑道:“你是說他爬上你的床的那件事情嗎?”

“你說什麽?”楚烈鴻表情一瞬間有些扭曲。

“怎麽?她沒有告訴過你,在丞相府發生的事情?哎呀,這麽輕易就将她不想你知道的事情說出來了。少莊主不會生氣吧?”

“我無謂,你自己清楚。”

龍丘淵瞥了一眼楚烈鴻,轉頭抱着自己的長劍,聲音還是依然冷清,耳根卻有些發紅。

楚烈鴻一瞬間就明白她指的是什麽了,哎了一聲,按住了自己的額頭,自己的臉上也有些紅。

內心的憤怒與嫉妒被她暗指的事情給攪得煙霞雲散,只好慶幸對面兩個人離得遠,夜色也黑,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不然難免被對面哪個多嘴多舌之人,給嘲弄幾句。

“表妹,為何你不信我真的愛你?”賀子湛咬牙看着她,臉上依然是蒼白。

“我不知道表哥愛不愛我,但是我知道我不愛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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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子湛搖晃着身子站了起來,自嘲的笑了笑:“我早知你如此絕情了,我又是在期望什麽。你的眼睛是因我而得救,你難道不該還我嗎?”

“我已還你了。”龍丘淵垂眸道,一雙眼睛如劍鋒一般淩厲:“我沒有追究你串通旁人,故意丢失刀劍之責。”

上輩子。說服她讓五福镖局接镖的人就是賀子湛,她雖不明他為何執意如此,但終究還是聽了他的話。

但運送刀劍本不會經過青龍山道才是。

為何偏偏就被楚烈鴻劫去了?

“表妹...你在說什麽?是不是因為這個人在你面前說了什麽?才會亂将髒水往我身上潑?”賀子湛本就臉色蒼白,但仍然故作鎮定道。

“驚夢。”

龍丘淵僅僅兩個字,便讓賀子湛的臉色比紙還白。

上輩子她并未如今生這般去青龍山奪劍。刀劍丢失沒有多久,姐姐便傳來了書信,寬限刀劍鑄造之期,加上無法無視賀子湛的哭泣與擔心之言,她便沒有殺上青龍山奪劍,而是決定重鑄。

但刀劍并未鑄好,便是鑄劍山莊的滅門之日。喜事白事同一天,自己也被他給一劍穿胸,掙紮之下,卻也只是逃脫到了一個無人之地,靜靜等死。

兒女情長實在是礙事。她重生以後,本是這般想的。

龍丘淵嘆了一口氣,瞥了一眼楚烈鴻。

重蹈覆轍,但卻甘之如饴。

秦千宵笑了笑,問道:“少莊主,你覺得這個局怎麽樣?”

“呵。”龍丘淵發出了一聲冷笑,不知是在嘲弄對方還是嘲弄自己。

如何評論這個讓她丢掉一命的局?太高明?不,何止是破綻百出。

這麽個處處破綻的局,當初的自己卻沉浸在對旁人盲目的信任之中,始終卻沒有看破。

何其愚蠢。

秦千宵看着龍丘淵,眸中像是在暗示什麽:“你覺得這個局裏最重要的一環是什麽?少莊主覺得我是愛賭運氣之人嗎?會将不确定因素也算在局裏?”

最重要一環?不确定因素?

龍丘淵不自覺的握緊了手裏的劍,緊緊的皺着眉頭,卻越是思考越覺得茫然。

楚烈鴻沉默不語的看着她,喉嚨裏像是噎住一塊石頭,如何也不能說出話來。

他知道他會說什麽,他也可以輕易在他還未說完那句話的時候打斷他的話。

但他始終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沉默不語的看着她。

也許是...在心裏期待有個人能來阻止自己也說不定。

“一旦喜歡上就會盲目嗎?你也只有這點像林翎了。”

秦千宵彎了彎嘴角,伸手摸了摸背在身後的古琴,目光有一瞬間溫柔的就像是一個慈父。

“你...為什麽會知道我父親的...”

“黃粱沒有告訴你嗎?我和林翎都是同一師門的師姐弟。”秦千宵摸了摸下巴,嘿嘿笑着:“哈,出了這事,他不想告訴你也是理所當然。”

不知為何看着面前這個人,龍丘淵始終覺得有些眼熟的樣子,但竭盡全力,卻無法想起在何時見過這個人。

“啊怎麽?那樣看着我,是已經說不出話了嗎?”秦千宵看着賀子湛,笑容顯得無比溫柔:“啊,怎麽辦呢?你狠心的表妹,好像不打算用自己的眼睛來救你啊。”

“眼睛.....”龍丘淵皺着眉頭,總覺得面前這個人對自己的眼睛好像很執着的樣子。

“他要是死了,就有人開心了吧。我啊,最喜歡給人添亂,這種好事我可從來不做啊。”

秦千宵裝模作樣的笑着,掰開了賀子湛的下巴,就将一顆丹藥塞到了他的嘴裏。

楚烈鴻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齒,但終究什麽也沒說。

“是時候該走了。我們還會再見的,以往再見的時候,你真的變成了一個可愛的小瞎子,那樣我看到你會更高興的。”

秦千宵悶悶的笑着,抱起了賀子湛,不一會兒便隐沒在了黑暗之中,身法之高超,就好似隐沒在空氣之中,讓人驚異。

“他到底來做什麽的?”

楚烈鴻沒有答話,只是從身後将她擁在懷中,就像是擁住水中浮木一般的力道,隐隐讓人有些疼痛。

“害怕?”龍丘淵撫摸着他的臉頰,聲音有些擔心的意味。

她的視力很弱,在這種深夜的密林之中,看太遠的東西只是個模糊的影子。這本是該她不安困擾的狀況,卻不知為何拗着一股想要尋着他的心思,那些倒是不怎麽重要了。

“臉怎麽了?”一直沒有說話的楚烈鴻的聲音高了起來,一下子就慌了起來。

龍丘淵一瞬間沒懂他為何這幅驚恐的表情,然後想了想自己曾穿過樹林,想自己怕是那時不小心挂到了樹枝罷了。

樹枝勾到的傷痕不會太重,所以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不過皮肉傷罷了,也值得他這般驚慌?

楚烈鴻捧着她的臉,一副想碰不敢碰的樣子,心裏滿是懊惱與後悔。自己心思動搖之下,靠她這麽近,竟然也沒發覺她的臉上被劃了這麽大一個口子。

楚烈鴻将她的傷都歸咎于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着急去追那個人,她也不會在夜裏穿過森林,導致受傷。

“皮肉傷罷了。”龍丘淵淡漠道。

楚烈鴻卻不如她一般平靜,又是懊惱又是心疼的看着她,最後還是輕輕的扳住了她的下巴,輕輕的親了上去。

他親的小心翼翼,生怕胡茬會刮到她一樣,粗糙的舌頭輕輕的舔舐着她的傷口,将那腥甜的鐵鏽味道也一起咽下。

他的呼吸噴在臉上暖乎乎的,原本不覺得痛的傷口,像是昭示它的存在一般的,有些麻有些微的痛,但她并不感覺讨厭。

“你是小黑嗎?”龍丘淵嘴上嫌棄,心裏愉快道。

“小黑是誰?”楚烈鴻扳住她的肩膀,臉上的表情瞬間一變。

哈?這個丫頭難道在他不在的時候去拈花惹草了嗎?

不對,她不是這樣的人。

這個人平時對這些事都少根筋,她肯定是被人騙了,故意去占她便宜了。

楚烈鴻恨得牙癢癢,本就惡人相的臉上更是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

“燕午養的小黑狗。”龍丘淵饒有興趣的看着他臉上的表情,慢慢道。

“狗...你讓狗舔你的臉了嗎?”楚烈鴻沒有對她将自己與犬類比較而産生惡感,反而有些嫉妒道。

“不,只是看過它去舔燕午。”龍丘淵垂眸道:“我不是很喜歡小動物。”

楚烈鴻厚臉皮的湊近她耳邊說道:“畢竟你喜歡像我這樣的大動物嘛。”

龍丘淵瞥了他一眼,默認了。

“它也死了,總會讓我想起煤球。”龍丘淵的語氣有些寂寞。

楚烈鴻試探問道:“是你家以前養的狗?”

龍丘淵搖頭道:“是兔子。”

“難怪你不吃兔子。”楚烈鴻摸了摸她未受傷的臉,然後說道。

龍丘淵搖頭:“我不吃兔子是因為會想起惡心的事情。”

“惡心的事情?”

“我小時候遇見過一個人,他将煤球在我眼前殺死,然後...逼着我吃下去了。”

龍丘淵說這事的時候語氣很平靜,但眼眸之中卻有暗色沉澱。

她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這件事,包括表哥。只是一只兔子罷了,府裏的任何人都不會在意。

這件事是幼小的她的心理陰影,本不會對任何人提起的,卻自然而然的對面前這個人說起了。

她有時候仍然會想起,那生肉劃過喉間的味道,還有那讓人咳嗽的鐵腥味。

可怕,惡心,還有被信任的人所背叛的感覺。

她的自閉性格也許不是無理可循。

“阿淵真是個堅強的好孩子。”楚烈鴻摸了摸她的頭,彎腰輕輕的抱住她:“但現在已經夠了吧。”

她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安慰。也許是天色原因,龍丘淵并未從他眼中看到那些。

他的語氣就像是在哄孩子,但最後一句話卻讓她情不自禁放松了肩頭的力道,內心的想法幾乎算得上是軟弱。

“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吧。”龍丘淵揪着他的衣袖,語氣有些別扭道。

“要真是這樣,我也不用擔心了。”

“擔心什麽?”龍丘淵仰着那雙藍盈盈的眼眸看着他。

楚烈鴻誇張的嘆了一口氣:“擔心你嫌我太老,見異思遷啊。”

龍丘淵握着他的手,認真道:“莫要胡亂想!你無論是何種年歲我都無謂。”

“哎,我怎麽樣你都無所謂?”楚烈鴻像是故意逗她一般的說道。

“我沒那麽說過。”龍丘淵蹙着眉頭,認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說道:“你無論是何種年歲,我都愛慕于你,絕不改變。”

“啊,是這樣啊...”楚烈鴻有些狼狽的紅了臉,狼狽道。

明明逗人的是自己,卻被她的直球給打的措手不及。

“就這樣?”龍丘淵沖他挑眉。

楚烈鴻誇張的說道:“哇,你難道還想我也說些肉麻話給你聽嗎?”

“肉麻?...不,那倒不用了。”

“好了,媳婦,我們該睡了。”

楚烈鴻一把将她抱了起來,親昵的親了親她的額頭,她沒有拒絕,只是輕輕的哼了一聲。

楚烈鴻動作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頭發,而心裏的想法卻和表面的溫柔毫不相關,而且算得上血腥黑暗。

敢對她做那種事的人,他如何容得那種人好好的活在世上。

沒理由他的心愛之人痛苦,而罪魁禍首卻能安穩度日的道理吧?

你就這樣露出松懈而安穩的表情就可以了,不需要沾手任何的肮髒事。

因為壞事,是該由他來做的。

作者有話要說: 啊好困 感覺自己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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