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搭車記(上)
安娜趕緊提起牛奶跑到後座門邊,另只手拉門把。
車門好像卡住了,怎麽拉也拉不開。
陸中軍下來,繞過車頭來到安娜邊上,伸手一拽,門就開了。
安娜向他低聲道了句謝,鑽進了車裏。
陸中軍砰的關上門,回到駕駛位,發動車朝前開去,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
“哪過來的,這麽站路邊?”
“有個學生辍學了,我去家訪。”
“先跟你說一聲,不是直接回紅石井。先要去一個通信基站送補給,完了再回去。估計要七八點才能到。”
“沒關系,沒關系。随你方便。我反正也沒別的事。”安娜忙點頭。
陸中軍再次看了眼後視鏡裏的她,不再說話,踩下油門加速往前開去,過了一會兒,下了主道,開上一條羊腸小路。
路況越來越差,颠簸的厲害。大約是想在天黑前趕到,陸中軍開的很快,好幾次把安娜彈的頭頂差點頂着了車篷。天朦胧黑時,終于開到了一座山邊。通信基站就在山頂,這個距離,隐約已經能看到架在山頂的那截高高鐵塔架子。
就在這時,車頭引擎蓋下忽然發出一聲異響,随即熄火了。
陸中軍試着發了幾次,車都發不起來。
“媽的!”
陸中軍低低詛咒了一聲,下車打開引擎蓋檢查了一下,來到安娜邊上,敲了敲車窗。
安娜趕緊搖下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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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油路出了故障。”
“那怎麽辦?”安娜睜大眼睛。
“天太黑,這會兒沒法檢修了。你要麽跟我上去,晚上在基站過一夜,等我明早修好車再回去。”
安娜愣了楞。看他一眼,見他說完就來到車後,打開車尾後蓋,開始往下搬要送上去的東西,只得提着那罐牛奶,慢慢爬下了車。
陸中軍把一卷電線套肩上,提了一個大箱子,留下其餘東西,關上車門,掉頭往山上去。
安娜只能跟了上去。
幾百米外的山道入口處有個用煤渣填出來的小停車場,估計原本車應該停這裏的。邊上一條曲曲折折的用石頭砌出來的狹窄山路。
這山看着好像并不很高,但真爬起來,卻好像永遠到不了盡頭。
天很快黑了。陸中軍在前頭,安娜跟着他往上。趕開始還能跟上,爬出去一百級石階不到,就開始腿酸乏力,漸漸被他落下了段距離。至于手裏的那罐牛奶,也變得重如石頭。後悔自己幹嘛一時腦抽要把它給帶了出來。放車裏過一夜,這樣的溫度下,也不會壞掉。
這一帶山林還很茂盛。邊上好像時不時發出什麽咕嚕咕嚕的怪異聲音,安娜感到後腦勺一陣發毛,如同背後随時會有一只什麽洞穴裏伸出來的黑手要把自己拖走一樣,又拉不下臉叫他等,咬着牙使勁地追。
總算這男的還沒忘記後頭有她這個大活人,主動停了下來等她。等她趕到邊上,問:“要休息一會兒嗎?”
安娜見他說話中氣平穩,絲毫沒有後繼乏力的樣子,咬牙道:“不用。我行的。”
陸中軍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把手裏的那壺牛奶給自己。
要不是這是學生家長的心意而是自己買的,安娜早就丢掉不要了。見他主動要替自己拿,正中下懷,只是有點不好意思,讪讪地道:“……哎……你還拿的動不……”
“少廢話了。拿來吧!”
安娜一愣,嘴張着閉不上了。
長這麽大,她還是頭一回遇到說話這麽不客氣的男的。心裏一股無名火就冒了出來。
“別!您肯載我一程已經叫我感激不盡了。哪敢再麻煩您!”
安娜擡腳就往上爬。
陸中軍停在原地,望着她飛快往上爬的背影,片刻後,跟了上去。
這回他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一直跟在安娜後頭。
安娜撐着氣,最後居然也叫她一口氣不停頓地爬到了那座山頂基站。只是,整個人累的徹底成了一條狗,看到建在塊被鏟平了的地上的那兩間平房時,腿已經在打顫,只剩呼哧呼哧喘着粗氣,一屁股坐到邊上的一塊石頭上,把牛奶放地上,再也不想站起來了。
平房窗戶裏亮着昏黃的燈。安娜剛坐下去,聽到一聲狗吠,扭頭瞥見一條碩大的狼狗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閃了出來,正朝自己撲過來,頓時尖叫一聲。
“閃電!”
陸中軍叫了聲狗的名字。大狼狗立刻停下來,改而朝着陸中軍跑了過去,到了跟前,跳躍起來,兩個爪子扒到他肩上,嗷嗷地叫,顯得十分親熱。
安娜驚魂未定,坐着一動不動,看着陸中軍掏出一截看起來像是肉條的東西喂狗。
平房門開了,裏頭出來一個穿着件羊皮襖的老漢,走路腿有點瘸,撩開嗓門道:“陸隊長來啦?辛苦了辛苦了!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咋又不放個信號叫我自個兒下去拿啊!每次都給我這麽扛上來。這是又喂它肉啊!我說人都吃不上,你咋老喂它吃肉?”說着話,人到了跟前,接過陸中軍帶上來的東西。
“老丁,我車壞了,晚上要在你這裏過一夜了。還有些東西放車裏拿不上來,明早再說吧。”
陸中軍拍了拍狗的腦袋,狗立刻叼着嘴裏的肉吧嗒吧嗒跑到了邊上,依舊虎視眈眈地盯着安娜。
“行,沒問題——”老丁一扭頭,看到坐在石頭上的安娜,一愣。
“咦,這姑娘是……”
安娜急忙站起來,剛要自我介紹,陸中軍已經道:“鎮上的一個老師,姓李,跑大老遠去學生家裏家訪,回來路上遇到我搭車,結果給搭到你這裏來了。”
老丁哈哈大笑,忙安慰安娜:“小李姑娘沒事兒!別擔心!外頭冷,趕緊進屋暖暖身子。還沒吃晚飯吧,等着,大爺去打點野味過來,晚上給你們打打牙祭。”
“要幫忙嗎?”陸中軍問。
“不用不用!你在這兒陪小李姑娘就行。”老丁說着,轉身往裏頭去拿獵-槍,“你丁大爺年紀是大了,說句不吹牛的,準頭不比你差多少,等下就回。”說着扛了槍,提了盞馬燈,掉頭離開。
“進去吧。晚上委屈你,在這裏過夜了。”
老丁走後,陸中軍對着還站在石頭邊上的安娜道。
安娜看都沒看他一眼,扭頭進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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