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脫身

因此接到林成茂的奏折，聖人批得十分痛快，當天中午就給了答複，讓林成茂安心在家守妻孝，禮部尚書的位置，他還給林成茂留着，等他一年之後回來繼續上班。

林成茂接到聖人的批複，自然是一番謝主隆恩。

借着盧氏的孝期，林成茂成功從朝堂上脫了身，可是卻害苦了長信侯。長信侯來得不算慢，可是去被林成茂打了一個時間差。

長信侯在朝堂上也是有職務的，雖然現在不是大朝會的時間，可只要是沒有特殊事務，那就得去上值。而林成茂呢？剛好遇上了特殊事務，大早上起來就派人去禮部告了假，然後一面自己親自寫了奏折呈給聖人，一面派人去長信侯府報信。林成茂身上帶着定國公的爵位，他的奏折，自然是沒有人敢耽誤的，馬上就到了聖人的跟前，中午的時候，聖人的批複就下來了。

而長信侯呢？長信侯在兵部任職，這可一向都是重地，閑人免進！所以盡管長信侯府的小厮一接到盧氏去世的消息就去了兵部向長信侯報告，可還是得老老實實得等到長信侯結束了工作，從兵部出來的時候，才能夠将消息告知對方。

本來夕食的時候也是可以的，長信侯以往都是去外面吃飯，可是最近形勢緊張，長信侯生怕錯過了什麽消息，便沒有出來，沒想到竟然會漏掉了這麽重要的事情！

等到了下午，長信侯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真是恨得捶胸頓足，顧不上回家，就馬上沖到定國公府來找林成茂算賬來了。

兩人在盧氏的靈堂上大吵一架，不僅是不歡而散，更是直接反目成仇了。

長信侯的理由十分充分，盧氏的身體一直很好，怎麽可能會突然生了急病呢——關于盧氏的死因，林成茂對外說的是暴斃，畢竟實情說出來不好聽，林成茂總要為了定國公府的名聲考慮——聽在長信侯的耳朵裏面，分明就是林成茂看他們長信侯府就要倒了，所以為了自己的地位，為了定國公府能夠從這場風波裏面脫身，才下手暗害了自己的結發妻子。

林成茂當然是不肯承認的了，別說是他根本就沒有做過，就算是真的有，那也不能說出來啊！

就這樣，一方言辭鑿鑿，一方死不承認，這樣一來，雙方還如何能夠談得下去？理所當然地鬧掰了。

不過倒是正合了林成茂的心意，長信侯剛剛摔門而去，林成茂就痛心疾首地與長信侯府割袍斷義，劃清了界限。

林玉婵知道以後忍不住嘆息一聲。這長信侯啊，也不知道該怎麽去評價他？是說他寧折不彎好呢，還是說他不懂得變通好呢？

林玉婵之前就聽說過，長信侯性格暴躁，作風強硬，自恃祖上是開國功臣，一向眼高于頂，除了有限的幾個人之外，從來不将別人放在眼裏，以前嘛，大家看在他的門第、勢力還有手上兵權的份兒上也就忍了。

可是現在，明擺着長信侯府已經是危在旦夕了，不知道長信侯是哪裏來的底氣，作風還這麽強硬，現在是他在求着林成茂辦事，可是看看他的态度？之前連個拜帖都不投，直接在林成茂下朝的時候就去攔人，那個時候大家好歹還是姻親，勉強能夠說得過去。但是現在呢？盧氏都已經不在了，定國公府和長信侯府，除了林玉婷這個不怎麽靠譜的紐帶指望，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長信侯的态度竟然還是沒有絲毫改變，這不是腦子有坑嗎？

都說外甥肖舅，換成是外甥女，應該也是差不多的，難怪林玉婷的腦回路那麽奇葩，看來還是有一定的規律可循的。林玉婵默默地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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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是長信侯，為了讓長信侯府能夠度過危機，這個時候首先要做的，絕對不是給自己的妹妹讨什麽說法，而是先想辦法維系住兩家的關系，林成茂不是說盧氏是暴斃的嗎？那就當她是暴斃的，然後再表示一下，雖然盧氏沒了，可是兩家的關系還在，林成茂總不能自打嘴巴，這樣一來，不是就能夠順理成章地将定國公府拉下水了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先想辦法度過了眼前這個危機，至于盧氏的事情，以後有的是機會向林成茂讨回公道。即便是以後沒有機會了，可是除了盧氏，長信侯府嫡系和旁系加起來，還有上百口人的頭上都懸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掉下來的利劍呢？小不忍則亂大謀，長信侯作為盧氏一族的族長，難道不應該為自己的族人考慮嗎？

可是長信侯倒是好，為了自己的一時痛快，竟然就這麽把族人們最後的希望給斷送了，他自己是真的舒服了，可是他的行為卻要盧氏一族的所有人來買單。

不過，站在林玉婵的角度，她倒是十分慶幸長信侯的所作所為，斷絕了林成茂最後一點被牽扯進去的可能性，而且還有另外的驚喜，也不知道是不是長信侯的行為刺激到了林玉婷，在自己的舅舅走了以後，林玉婷得知了這件事情，竟然回沖到林成茂的書房去，和他大吵一架，啧啧，林玉婵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了。

果然不愧是一脈相承嗎？長信侯看不清楚形勢，林玉婷也是一樣。

盧氏去世了，長信侯府也馬上就要不行了，林玉婷最大的兩座靠山都已經靠不住了，現在她但凡要是還有一點兒腦子，就不應該去忤逆林成茂，而是應該想辦法修複與林成茂，還有辛老夫人的感情，林成茂這個時候，對盧氏還是有一些愧疚的，要是能夠讓林成茂将這些愧疚轉移到自己的身上，那麽林玉婷以後的日子，雖然不可能再像之前那麽恣意了，但是也算是有了保障。

結果林玉婷倒是好，不想着如何加重自己在林成茂心中的地位，反倒是直接将林成茂心中的愧疚給消磨了一大半。林玉婵想着，林玉婷這個性子，上輩子幸虧是盧氏多活了十年，要不然早就自己把自己給作死了。

這輩子盧氏死得早，林玉婷現在正是性格最嚣張，最任性的時候，還沒有體會到生活的艱難和環境的殘酷，又被盧氏在死前灌了一腦子的“經驗”，再加上近來接連受到的打擊，可以說現在的林玉婷，已經變成了驚弓之鳥，看什麽都覺得疑神疑鬼的，心裏面也沒有絲毫的安全感，傷心，憤怒，懷疑，恐懼，忐忑……種種負面情緒堆積在林玉婷的心頭，若是不找一個渠道發洩出來，林玉婵覺得林玉婷遲早要被折磨得發瘋。

可是林玉婷顯然不是一個會壓抑自己情緒的人，她從小到大，就沒有沒有委曲求全的時候，所以在林成茂和長信侯的這件事情上，林玉婷當然是怎麽想的就怎麽說了。可以說這件事情也是恰逢其會，林玉婷将自己心裏面所有的不安，都在和林成茂的争吵之中宣洩了出來。

林玉婷迫切地用這種方法，來确定自己在林成茂心中的地位，在林玉婵看來，她的這種行為，就會二十一世紀，那些到了叛逆期的孩子，為了吸引父母的關注，故意和他們唱反調是一樣的。

只是林玉婷的錯誤就在于，這不是在二十一世紀，而是在一個講究“天地君親師”的時代，一個“孝字當頭”的時代，而林成茂又是一個典型的封建大家長，他可是從來沒有研究過兒童心理學，不會明白孩子們的心理，而且這一次也沒有盧氏會在旁邊替林玉婷打圓場了。

所以林玉婷注定是要悲劇了！

聽到林玉婷從林成茂的書房裏面哭着跑出來的消息，林玉婵是半點兒都不意外，真的說起來，林成茂這還算是手下留情了呢！要不是因為盧氏剛剛去世，林成茂不想留下薄情寡義的名聲，又确實對盧氏心存愧疚，就憑借着林玉婷做過的那些事情，殘害庶妹，暗算庶母，忤逆生父，不敬長輩，擅闖書房……怎麽着也不可能只是挨一頓訓斥啊！

經過這麽一回，林成茂心中的愧疚怕是已經被消磨掉了一半了。林玉婵有些幸災樂禍地想道，這林玉婷，也真是能作啊！真是枉費了盧氏臨死之前，費盡心思為她争取來的局面了。不知道若是盧氏看到了這一幕，會不會死不瞑目？！

這年頭，稍微富貴一些的人家，喪禮都是十分講究的。盧氏是國公夫人，自然也在此列！按照規矩，該是要停靈七日，然後再在寺廟裏面做足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才能夠下葬的。這麽一通折騰下來，新年也已經過去了。

因着這一樁喪事，定國公府這個新年過得十分不怎麽樣，只能用凄凄慘慘戚戚來形容了。因為盧氏是當家主母，所以她的後事，楊氏等人是沒有資格去操持的，剩下的晚輩們就更加不可能了，林玉婷這個女兒倒是身份合适，可是誰也不敢将事情交給她，若是真的讓盧氏的後事被自己的親生女兒給搞砸了，那才是真的成了笑話呢！

林成茂是男子，只能接待接待一下上門的官員和故交什麽的，至于後院的事情，要是還讓他出面，就有些不太合适了。不得已只能是辛老夫人親自上陣，可是辛老夫人年事已高，盡管往來吊唁的人都是來去匆匆，生怕在年關這個時候沾染了什麽晦氣，也讓林成茂和辛老夫人忙了天昏地暗。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辛老夫人在接待客人的時候，偶爾會帶上楊氏，讓她在往來的夫人中間露露臉，看來是在為楊氏鋪路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糊經理一臉！自己去打麻将，把工作推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