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撒糖(3)

西陵将她扣住,眼眸定定的瞧着她,除此之外倒沒有其他的動作,葉霜燈木着一張臉,唇未動,聲音幾乎從牙縫中擠出來:“我怎麽不記得洗魔氣要這樣。”

西陵低下頭,聲音就壓在她的耳邊,說出來的話卻是毫不相關:“你當我布下這麽大的結界是閑着無聊?”

葉霜燈皺了皺眉,剛想回答,西陵已經松開扣着他的一只手,輕輕一滑,放下帳子,周圍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葉霜燈吓了一跳,剛想翻身坐起,西陵卻将重新她的手扣住,低沉的聲音壓在她的耳際:“躺下來,聽話。”他說聽話二字的時候極為好聽,像是一把鈎子,勾動起她的心弦。

葉霜燈懵了懵,乖乖躺下來,之後又覺得不對勁,壓着聲音吼他:“你……聲音卻被他壓下,西陵以手指抵着她的唇,眼睛在黑暗裏閃爍着光芒,他似乎在笑:“你在想什麽?”看着葉霜燈像是抽了抽嘴角,手指拂過她的唇畔,停留在她的下唇,聲音鎮定,呼吸平和:“魔毒一事,我想你既然知曉記憶出了錯,其他便也得一一告訴你。”

眼睛逐漸适應了黑暗。葉霜燈看了看頭頂青色的帳子,又看見眼前的西陵,再看了看自己被他扣住的一只手,她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聲音平靜一些:“這種事情,能別壓着我說嗎,太重了。”

西陵思忖了一會:“你在上面?”

聽到這樣若無其事不要臉的一句話,葉霜燈再吸了一口冷氣,咬牙,推了推他,沒推動,瞪着他:“能不在這裏說嗎!”

西陵看了她半晌,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緩聲道:“我只是覺得這裏布下結界容易些,你以為是什麽?”

西陵的語氣太過正經,理由看起來也挑不出什麽錯,然而再看了自己依舊被他扣住的手,葉霜燈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什麽表情:“……”

西陵一本正經的解釋:“外頭結界太大,我布的匆忙,若是有人硬闖無妨,就怕期間有所疏漏,會有人以術法探聽,這裏說話總共安全些。”

葉霜燈有些懵懵然,覺得西陵這話沒錯,可是總覺得有什麽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西陵拂過她的額發,在她的發髻上停了停,開始說事情:“那時染的妖氣,後來重的魔毒,看似是你是運氣不好,實則一直有人刻意為之。”

葉霜燈轉回神,愣了愣,下意識的反問:“什麽?”颦了颦眉,又道:“當時我變狐貍麽,這個不是……忽然頓住。

西陵接着問:“不是什麽?”

葉霜燈瞥了他一眼,幹巴巴道:“不是帝姬看我不順眼的惡作劇嗎。”

西陵看了她一會,颔首:“确是荷華下的手,可是這藥從哪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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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霜燈思忖一陣:“荀餘給了三公子,三公子又給了帝姬?”

西陵側了一些,撐着頤,廣大的袖袍擋在她的邊上,像是籠成一個極靜的世界:“荀餘只是一枚明棋,背後還有其他人。”

葉霜燈疑惑:“那人是誰,為什麽針對我?”自從來到這裏,她認識的人有限,如果那人從自狐貍一事就要設計她的話,那時候認得的人更少,着實想不出會有誰這樣針對她,一點頭緒都沒有。

西陵搖頭:“還不知道。”

葉霜燈驚訝,抓住還在順他額發的手:“你還有不知道的事情?”

西陵看了看自己被她抓住的手,沒有抽回去,聲音淡定:“你當我什麽都知道?”

葉霜燈依舊扣住他的手,不自覺的輕觸在自己的鎖骨上,陷入沉思:“可如果那時候就有人想針對我,是誰呢……我不覺得我和誰有結仇。”她琢磨一會,又似嘆息:“大家都不是壞人。帝姬雖然對我看不順眼,但她也不是壞人,我也應該沒有和誰有什麽利害關系,不知道到底有誰要這樣對我。”

西陵道:“人心叵測,有點戒心也未嘗不可。”

葉霜燈想了想,又嘆氣,低聲道:“可是事事防着人太累了,一句話說出之前還得想個好幾輪麽?我過去從來都沒有把他們往那個方向想”她揉了揉額頭:“我怕戒心提太高,都得懷疑錯人。到時候怕都被暗處的人發現。”

西陵道:“不告訴你便是這個原因。”他拂過她微皺的眉心:“盡管像往常一樣就好,其他的事情便交給我。”

葉霜燈忽然道:“這件事,和那個‘流言’有什麽關系麽?”

西陵目光閃爍片刻:“沒有。”又問:“你聽說了什麽?”

葉霜燈搖頭,皺了皺眉:“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忽然閃過的念頭。”又皺了皺眉:“可是你這樣一說,我真的不知道周圍到底有什麽潛在的危險了。”

西陵頓了一會,拂過她的眼睛,眼光柔和:“不怕。我在。”

聞言,葉霜燈忽然頓了頓,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西陵目光閃了閃,看出她的心思:“我不騙你。”

葉霜燈看着他,清了清嗓子,咬牙:“很好,那神君解釋下,沒有騙我,但是既然結界已經布下了,為什麽還要把我壓在這裏?”

西陵凝眸看着她,她忽然反應過來了,的确有些沒料到,本以為還得再遲一些,這個事情應該怎麽解釋,他思忖了一會,冷靜道:“我剛剛并沒有說這樣才算安全。”

葉霜燈懵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西陵凝眸看着她,坦然道:“既然從未說過,所以并沒有騙你。”

葉霜燈腦子一昏,想不到他最後會說這樣一個解釋,這的确沒有騙他,但總歸是故意的,可偏偏自己方才問的騙不騙人,西陵這回答算不的錯,實在苦笑不得,無從反駁,千言萬語彙成一句:“……過去怎麽沒發現你這麽不要臉。”

西陵眼裏喊着動人的笑意,翻身在她前頭躺下,理所當然道:“說的差不多了,還有別的明日想到再與你補充,先睡吧。”

西陵這句話簡直像是在順口問她要不要喝茶一樣簡單,葉霜燈被他理所當然的态度徹底蒙圈了,臉色漲紅且羞赧:“西陵!”

清醒狀态下,她這樣喊自己的名字還是第一次,西陵有片刻的失神,繼而坦然的看着她:“還有哪裏不明白?”

葉霜燈抵了抵眉心,不知自己現在的是什麽表情,她組織了一下語言,又瞟了瞟自己腰間的手,委婉道:“你覺得這樣合适麽?”

西陵看了她一會,眼裏升起笑意,表情依舊平靜,聲音也很鎮定:“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他回答的太直白,葉霜燈瞬間不知道怎麽接了,瞪着眼不知該是什麽反應。眼睜睜的看着已經擡手滅去燈火,又将被子蓋上,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周圍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的呼吸若有若無的拂過額頭,鼻尖萦繞是清雅沉香,黑暗之中,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聲聲慌亂無措。

這一切,都讓她無法安然入睡。

自己過來本是因秦桑那句話大腦一瞬間空白了,那時候只是想見到西陵,将自己心情傳達給他,至于為什麽會變成如今這樣的狀況,葉霜燈覺得一切昏昏然的如同身在夢中。西陵在這種事情上,居然是如此的……雷厲風行。葉霜燈委實不知道可以說什麽。

西陵的呼吸十分平和,外頭雷聲隆隆作響,雨聲嘩啦。攬着她腰的手也沒什麽動作,她的心跳雖然不止,但是在他懷裏,在這樣一個雷雨夜,卻讓她覺得無比安心。如此,也漸漸生出幾分朦胧睡意,略抵着他的胸膛,放棄和他講道理,和衣睡下。

一夜雨疏風驟,電閃雷鳴。想來外頭已是紅肥綠瘦,醒來的時候西陵已經不在身邊,枕上也已涼了,想是離開有些時日,她伸了一個懶腰,從床上翻身坐起,順手将簾子撩上,看着半開的窗戶,懵了懵。

昨夜發生了什麽,再一次的在腦海裏重閱了一遍。

知曉西陵行事向來果斷,但是不曾想在這種事情也是如此……難以言喻。自己到底是怎麽從說幾句變成……葉霜燈瞥了瞥床榻,臉紅的像一個桃子,不忍細想。

不過西陵的确沒對她做什麽,安安穩穩的抱了她一夜,其餘的什麽都沒有。

至于西陵昨夜說的,她這幾次事故,都是有人針對,讓她不得不在意,但是那個人會是誰,她半點頭緒都沒有。不過西陵這房間不好再呆,若是遇上什麽人,她無法解釋,只得尋個機會偷偷溜出去。

然而,一路摸到桌案上的時候,葉霜燈一眼就看見留在上頭的字條。上面的字筆走龍蛇,行雲流水,頗具風骨,說是陛下有事召見,至多午時便回,早膳都以吩咐下去,讓她在院中等着。

葉霜燈腦子一昏,望向門外,此時風自半開的窗戶中吹過,她極不合時宜的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随之,門外便響起侍女的聲音:“姑娘醒了?”又道:“神君大人已吩咐下來,早膳都已備好,姑娘打算什麽時候用?”

盯着令人無法忽視的探究目光,葉霜燈默默的洗了臉,梳了妝。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粥,動作遲緩,手指僵硬。西陵吩咐的倒是順手,可是葉霜燈壓力頗大,一頓飯吃的食不下咽,頻頻走神。

認得葉霜燈的人不是沒有,初入王宮的時候這院中便有不少侍女認得她,那時候西陵沒說她身份,雖然頻頻揣測,但到底沒個論據。

未曾想,今日一早神君雖然被今上召見,卻吩咐下準備早膳。她們這才知……房間裏多了一個人。自然不會有人早早的來拜見神君,即便有,也斷沒有讓神君準備早膳道理,唯一的可能是,這個人昨夜便是在了。

這麽多以來,歷代神君羽化了一位一位,于雲澤的地位卻從來沒有變過,如同神祗一般,獨立與十丈紅塵之外。這麽多年裏,由于神君的地位太過特殊神秘,從來沒人能成功爬上神君的床,也沒有人敢真的去對神君做什麽,沒想到再九百多年後,居然有人真的成功了。

侍女看着葉霜燈,神色莫辯。

這麽多包含深意的目光下,葉霜燈頂不住壓力,實在吃不下了,把筷子一擱,幹笑道:“我出去走走,你們別跟着了。”

西陵曾經吩咐過,葉霜燈想去哪裏随便她,至于想不想人跟着也随意。侍女低低的應了一聲是,再道:“只是神君大人曾吩咐秦先生給姑娘熬藥,姑娘是否稍等片刻,想是馬上就好了。”

侍女話音方落,秦桑已經端着一盅從前頭過來,看見葉霜燈的時候目光明顯一滞,又很快恢複正常,将藥往她前頭一擱:“早點喝了。”語畢,也沒多話,轉身就走。

葉霜燈早就想快些離開這個地方,将藥一端,直接跟着秦桑也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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