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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對外頭那些傳言極為關注,病重也一直督促此事,不管外界如何傳,今上對于西陵總算有種過分的信任,然而外頭傳的有板有眼,西陵也不出面做任何的解釋,若非公子喬松自七年前西陵上任就與他相識,了解西陵的性格,指不定就會相信了外頭的流言蜚語。

至于公子扶蘇這幾日為什麽會對西陵有所誤會,公子喬松大致也能猜到,對此他卻也只有苦笑,他何嘗沒有因為此事找過西陵?也不是沒有過埋怨,之後後來這一想,也明白過來。

西陵的責任是雲澤,并非君王,可嘆扶蘇太過感情用事,一時之間并未想到。

眼前的玄衣神君,千年以來便是這樣的守護雲澤,公子喬松目光沉了沉,聲音也低了下來:“我和大哥找到一個說書人,想來便是源頭,不過那時他只是因為茶館新開,吸引客源,杜撰了一個你一波三折收複魔物的故事。”話說到此處,便停了下來,皺了皺眉。

西陵沒什麽表情,淡聲道:“在哪?”

公子喬松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邊境,不過一月。”

公子喬松說的沒頭沒尾,葉霜燈聽着就差在頭上挂問號了,西陵卻像是聽明白了,聲音寡淡的問道:“只查到這個地步?”

公子喬松道:“之前我們還在想,到底是因為源頭太過市井弄巷,還有有人過于只手遮天,如今一看……葉霜燈正豎着耳朵聽着,公子喬松卻忽然停住不言。

葉霜燈無語。這些人就愛話說一半讓人猜。

西陵道指尖搭在茶盞的邊沿,目光垂落,過了片刻,他擡頭道:“不必再查。”

公子喬松沉吟片刻:“你莫非知曉……”

西陵看了他一眼:“想太多。”又心安理得道:“我只是覺得,你們查的太急,平白惹人懷疑,等這一陣先過去。”

公子喬松琢磨兩下,明白西陵此話的含義,眼中卻仍然驚異不定,好半日才給壓了回去,說起另外一件事,嘆息道:“你之前與我是說荀餘有異,我還不太信,如今真的是這樣,好在北昭沒發現,否則陰陽司出了魔物,好比禦貓中混進來一只老鼠,實在讓人笑掉大牙。”

西陵道沒什麽反映,淡淡的嗯了一聲。

公子喬松問:“陛下将此事全權交與你手中,如何處置?”

西陵漫不經心道:“我還有幾句話要問他,先關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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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此事,公子喬松也有些嘆息:“三哥一向與荀餘交好,對你結怨已久,為人又……偏執,此番你也多加小心。”

葉霜燈聽的一愣,原來公子喬松還不知道三公子與荀餘并非表面的友善,看他那咬牙切齒的程度,看起來積的怨不比和西陵的淺,可是看他的模樣,又似乎不是單純的積怨那麽簡單。方才搶先西陵開口之前讓人把他關起來,其實是某種意義上的保護了。

公子喬松最近事情不少,和西陵說完此事又趕着去解決其他的事情了。葉霜燈爬在桌上,西陵在邊上不知翻着什麽書,她一邊看着他,消化着方才聽到的事情,這些事情暗流洶湧,步步驚心,險象環生,然而西陵卻一直有辦法獨立這些以外,片葉不染,實在令人驚訝。

她的目光太專注,西陵轉了臉過去,書冊也被他擱在一邊,撐着頤看她:“你在想什麽?”

葉霜燈轉過神:“我在想,三公子和荀餘有些奇怪,像敵人,卻又有制約什麽的。”

西陵道:“王宮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把柄在手,行事多有制約,這不奇怪。”

葉霜燈皺了皺眉:“沒有朋友麽,可是你和公子喬松不就是麽?”

西陵重新把書冊拿起來,再翻新了一頁,回答了她的疑問,許是照顧到她的智商,西陵解釋的十分直接明白:“我不插手政事糾紛,也無實權,無論是誰當國主,太微宮都不會有什麽改變。”

葉霜燈窺了他一眼,似有所指:“太微宮一直都沒變化麽?”

西陵想了想,再翻了一頁:“也有幾次例外,不過也沒多大問題。”

葉霜燈雙手撐着下巴看了他一會,沒再繼續這個問題,繼而對着他的書冊感起興趣來,湊過去看了一眼,西陵也沒有表示,任由她前前後後,翻了幾頁,眼裏似有笑意。

對着這書,葉霜燈翻了好一會,放下書卷,最後只能瞪眼。

西陵重新撿起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看懂了?”

葉霜燈懵圈,還沒來記得回答。西陵便接了上去:“上古的一種功法,見效比一般的快。”從袖中又遞給她一本,眼中促狹的笑意一閃而過:“這是你的,沒事看看,不懂再問。”

葉霜燈對修煉一事嘗到甜頭,興趣頗大,雖然已經過了修仙骨的年紀,可是西陵這些日子也有教她一些功法,見效雖然沒有那些小術法快,但是她的确能從丹田中凝住了氣,即便不能修成仙骨,若是能延緩衰老也是不錯。

如今聽西陵說到有種上古的功法,還能速成,當下便産生了興趣,立刻撲上去翻了一頁,然而目光一落定,她的眼角又是一抽。

還是那種看不懂的字。

明明是漢字,可是她就是看不懂。長到這麽大,第一次嘗試了當文盲的滋味,她的心理落差有些大,只得僵硬着望向西陵,掩着面羞愧道:“……不好意思,我文盲,我看不懂。”

西陵像是早就料到,把手裏的書又翻去了一,形容十分平靜:“上古的字,看不懂也正常,你現在不必露出這樣的表情。”

感情他早就知道自己看不懂,葉霜燈皺了皺鼻子,湊進他一些,把書冊攤開放在桌上,看着他的眼睛,勤學好問,一副好好學生的模樣:“那我現在應該怎麽修,上面寫着什麽?”

西陵沒有馬上回答她,反倒是側頭看着她,把自己手上的書冊擱在一邊,唇角有及淺的笑意:“想我教?”

葉霜燈忽然覺得西陵這幅樣子有點不太對勁,可是又說不出來有哪裏不對勁,轉了一會思緒,她只能想到一個可能,回答的有些心虛:“……這個很難麽?”

西陵想了想一會:“不難,就是你可能有點累。”

不是太難就好,葉霜燈松了一口氣:“累沒關系。”笑盈盈的看着他:“反正有你會教我的嘛,累一點不怕。就怕這種上古的術法太難我學不會。”

西陵嗯了一聲,眼中有笑意滑過,看了她好久,方點點頭:“我教。”又道:“我耐心好,你可以慢慢學,多試幾次就會了。”

葉霜燈奇怪的看着他,總覺得這些話有點問題,可是又發現不了症結所在,盯着西陵看了好久,發現他一片坦然,實在不能妄想從他面上發現什麽情緒,最後只能吶吶道:“……也好,什麽時候開始?”

西陵揉了揉她的頭發,目光有些幽深,笑意轉瞬即逝:“現在為時尚早,等你築基穩了。”

葉霜燈翻了幾頁,實在不能從中看出一個認識的字,西陵答應教她了,可是她總覺得這個事情某個方面好像有些不大對勁,然而回想了西陵方才的話,實在不能從中窺出一分蛛絲馬跡,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方才那些宮廷政權聽多了,心思用錯了地方。

她那冊書最後被西陵重新收了回去,說他看完了自己教,眼前的西陵正專心的看着那冊書卷,葉霜燈雙手拖着下巴,看了一會,最後不知如何犯了困意,趴在桌上小睡片刻。

此處的地牢十分特別,視線幽暗,邊上點着長明燈,搖搖晃晃,沒有獄卒的巡視,顯得尤為閨蜜,地牢皆千年的桃木搭就而成,平時看去遂無不同,但是只要妖魔靠近,上頭篆刻着古老的銘文便會光芒大陣,顯示出一派金色。

一個人,全身上下都裹着黑袍,一步步往裏走。踩上水坑便發出啪嗒的聲響,在這地牢之後,顯的尤為醒目。他一直往前走,直至在一出牢房前停下。

那牢房落裏,卷縮着一個人,衣着破爛,上面有大大小小的傷口,一些已經結痂,一些還往冒着翻着黑氣的血。黑影站在前頭,将朦胧的光線都給擋住。

然而躺着的人只眉頭動了動,除此之外,竟無任何覺察。

過了好久,那黑影終于耐不住性子,拳頭一下子砸到那桃木上,力道及大,然而桃木卻紋絲不動,他的關節卻滲出了血跡,聲音幾乎咬牙切齒:“荀餘,我知道醒着。”

過了好久,地上躺着的那人終于睜開了眼睛,勉強撐着身子坐了起來,像是早就知曉他的到來:“三公子竟然光臨此地,我這小小的牢房當真蓬荜生輝。”

帽檐卸下,眼前的正是三公子,他冷笑:“咎由自取。”

荀餘看起來卻一點也不急,依舊閉着眼:“西陵目的并不在我。”

三公子冷笑:“你那個主上呢,你這樣都不救你,你還為他效忠?”

荀餘這才睜開了眼,眼神陰鸷且銳利,好半晌才笑了起來,他不笑還好,如今這一笑在陰暗的地牢之中,卻更顯詭秘,三公子只覺得後背都有些發涼:“如同西陵忠于雲澤,我忠于的是魔族。”

三公子頓了好一會,才道:“如今魔族也放棄你了,你還想效忠什麽?”

荀餘不答,看着他:“那你又想什麽?”

三公子後退一步,目光也是定定的落在他身上:“我恨不得你死。死的屍骨無存,死的魂飛魄散。”

荀餘笑的冰冷:“我死了,你當西陵不會有朝一日,找到你?”

三公子道:“事已至此,我也沒辦法,現在,我能看見你撥皮拆骨的死在我面前,也便足矣。”

荀餘冷冷一笑:“你行事太過注意表面得失,眼前利益,還是一點長進都沒。”公子憤然看着他,拳頭被捏的咯咯作響,荀餘又冷笑着接了一句:“還是和開始一樣沒腦子。”

眼看着三公子一圈就要繼續砸到桃木上,荀餘挑了挑眉,又道:“我勸你一句,你吃的藥維持不了多久,不想西陵這麽快發現你的事情,趁早離開。”

三公子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大驚,上頭不知何時開始泛着黑氣,快速幹縮下去,他眼睛幾乎都充了血,把手在衣袍裏一裹,就打算出去,荀餘的聲音卻不緊不慢的從後面傳來,呆着嘲諷的笑意:“我若是你,定然動用全部關系查一查西陵的來歷。”

三公子腳步一頓,還想說什麽,可是再看見自己一點點幹枯下來的手,終究忍了下去,快速離開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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