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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荀餘一張臉黑氣翻湧,已經分別不出面容,聲音也因重傷而虛弱:“為什麽救我?”

另外的聲音藏着嘆息:“西陵已經知曉,讓你送死已全無意義。”

荀餘沉默一會:“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是到如今,公子還要在堅持?。”

公子并沒有回答。

荀餘問:“公子可是看上那個丫頭了?”

公子愣了愣,有些好笑:“我都這個歲數了,怎麽可能……荀餘打斷他的聲音:“西陵年齡和她差的更多。”

公子默了一瞬,無奈:“好吧,我只是覺得她挺特別的,我布了這麽多事情,她也未曾入了魔障,挺難得,只是年紀大了些。否則是個修仙的好苗子。”

荀餘提醒:“公子莫非忘記了自己的職責?”

公子沉默一陣,沒想回答這個問題,轉而道:“我自有分寸,先送你出去。”荀餘目光閃爍一陣,最後還是閉上了眼,聲音沉沉像是在交代什麽重要的話:“……公子,保重。”

公子只是搖頭,并指凝氣,這個結界比他想象的要堅固很多,加上先前他受的傷還沒大好,如今破界頗覺吃力,冷汗都上了額頭,一股靈壓喘不過氣來,然而此時到緊要關頭,無法收手,只能硬着頭皮下去。

靈氣碰撞間擦出的光讓他的眉頭緊緊皺着,還沒來得及破開一個口子,上頭忽然響起一個寡淡的聲音,仿佛早就等在那裏:“傷勢未好就敢破開本君的結界,就是為了送一個棄子離開?”

黑色的帽檐被風吹開一角,顯示出裏頭的人,赫然便是巫長息。

如此被認出來,他卻不慌亂,轉身:“神君幻化之術高深,先前我竟半點沒有察覺。”又笑了笑:“神君修為恢複了不少,只是不知記憶想起了幾分?”

在引出澤蘭之前,西陵用了幻術,用自己的幻象騙過了巫長息,如此得到了消息的澤蘭才能放心的出門去找荀餘,未曾想,卻是巫長息沒有發現異常。

西陵墊了墊手中的荒辰劍,聲音寡淡:“收了你卻足夠了。”

當時西陵那劍指着荀餘的時候當真的半點含糊都沒有,如今對上巫長息卻略有遲疑,雖然祭出了荒辰劍,卻沒有其他動作,視線沉靜,手中劍光閃爍如霜雪。

北昭是客,巫長息又是他們國師,西陵于情于理都無法以巫長息是妖魔的名義收了他。雖然其中扯出了一條大線,但如果此番真的要動武,卻是兩個國家之間的事情了。

騷擾邊境,将三公子引入魔道,指使手下對國主下毒,任何一個都能成為出兵的理由,只無奈他們現在為客,又在深宮之中,雲澤行事多有不便,加上此事是荀餘一人所為,若以此作為理由,北昭大可棄車保帥。

和北昭或許終有一戰,卻不是現在。

二來,葉霜燈身上的魔毒一直不能根治,問題還是出在他們身上,還得讓他們來解決,長此以往拖延下去絕非好事。

巫長息目光落在西陵身上,沒有畏懼,也沒有祭出武器:“神君想來早就發現,但是為何拖延到現在,莫非的在擔憂雲澤?”

西陵不答。

巫長息再笑了笑:“我一直不明白,神君是何等身份,為何為了區區蝼蟻,甘願畫地為牢,未之所囚?”

西陵哦了一聲,望向他,聲音寡淡:“我是誰,你知道?”

巫長息嘆了一口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也算是一類人,我活的也挺久了,這些年有些無聊,覺得沒事掌控下這些人類也挺有意思,神君不沾權勢,顯然對此沒有興趣,當真是覺得這些凡人可愛很,想保護不成?”

西陵的手中劍光閃爍而過,并未回答。

巫長息扶手側身,聲音帶着嘆息,仿佛是真切實意的為西陵着想:“神君當真是心甘情願的守着這裏?據我所知,神君這些日子都在找回你那些丢掉的記憶吧,對于自己又知道了多少?”

西陵聽完,依舊垂眸看着荒辰劍,聲音依舊不見有異,平靜指出了他的意圖:“你想誘阿霜入魔,你覺得這些蠱惑之詞,還能誘本君入魔不成?”

巫長息愣了片刻,想不到西陵發現的這麽快,連句回答都沒有,他垂首笑了笑,倒也痛快承認:“神君說的不錯,我方才的确有這個心思,不過現在……”他頓了頓,複又擡頭,看向西陵的時候毫無畏懼,聲音沉沉:“魔心,魔心,引魔入心,神君既然無心,又怎會入了魔?”

聽到這句話,西陵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一般凡人無心即死,西陵顯然不是一般人,曾經丢失的記憶現在恢複七七八八,可是總歸是缺少最關鍵的一塊,或許答案就藏在那顆丢掉的心中,這顆心已經丢了上千年,他想不起來是何時不見的,此事除他之外卻無一人知曉,不知巫長息從何處得知。此事蹊跷,可是他只略皺了皺眉,便放開了這個疑問,重新望向他:“阿霜也不會。”

巫長息看了他一會,笑了:“她不過一介魂魄,你這樣強留她與人世,即便你修為再高也不是長久之計,成魔有什麽不好,再說現在九重神寂,有誰還能加以管束,若是想和她長長久久,讓她成魔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頓了好久,他再道了一句:“西陵帝君以為如何?”

帝君,這樣稱呼的還有當時那頭虎鯨。西陵那時候記憶沒恢複多少,只隐約覺得有異,并未聲張,如今再聽巫長息提起,他再皺了皺眉,明白魔族向來喜歡抓住人心薄弱之處加以誘導,他雖然心中有所疑慮卻并未與他糾纏此事,只道:“阿霜不會入魔。”

巫長息道:“帝君怎知她不想入魔。為何不問問霜燈姑娘自己?”

西陵淡聲道:“我也不會讓她入魔。”

巫長息無奈:“神魔現在又剩下多少,不過是一個名號,善惡不過來自內心,神君為何如此在意?莫非是擔心霜燈姑娘入了魔會嗜血成性?”

這話已經有些咄咄逼人,西陵自然沒順着巫長息這思維下去:“你想誘她入魔?”

巫長息沒有隐瞞,颔首:“人間學堂還有相互競争神童,我魔族眼下人才凋零,霜燈姑娘資質如此好,誘她入魔壯大我族,有何不可?”

西陵墊了墊手中的劍,微微擡眼:“我的人,為何要跟你入魔?”

巫長息沒有驚訝,只道:“她現在不适合修仙。”

西陵淡聲:“那就修神。”

巫長息這次真的驚訝了,看着西陵久久不語。眼前,西陵已将長劍扶在身後,對着巫長息伸出一直修長的手,聲音淡漠:“解藥。”

巫長袖反映過來,看向他:“沒有。”又補充:“解藥只是她自己的心,能不能出來就看她自己。”

西陵看了他片刻,也不知思量到什麽,忽然一句話都沒說,直接轉身就走。

荀餘和巫長息依舊在原處,确認西陵離開之後,荀餘出聲詢問:“雲澤會對北昭出兵?西陵當真會願意見生靈塗炭”

巫長息笑道:“這件事,你應該倒過來問。”

荀餘默了片刻:“雖是雲澤神君,卻是身不由己,尤其是對于雲澤存亡的責任。”

巫長息嘆息一聲,望向牢房中唯一的那一雙窗戶,午後的陽光灑下,地上透出一個明亮的影子,他垂眸看了一會,聲音低的聽不見:“……誰又能由己?”

葉霜燈明白所見一切皆是幻象,她明白自己是在做夢,可是太久沒見,眼前的一切讓她不願意那麽早醒來。自穿越之後,她并沒有再夢見過這裏,如今這個夢卻是十分的真實,眼前是許久未見的父母,她望着眼前的熱氣騰騰的飯菜發愣。

一切還和穿越前一樣,仿佛她那半年多的時光是一場久遠的夢。手機上還有她刷了n周目的小說,正停留在快結局的時候,和她所知的因為背道而馳。

夢中的飯菜居然也在味蕾中翻開鮮美的味道,她小口小口的吃着,忽然就哭了,她不敢讓人發現,壓了壓眼眼睛把它忍了回去。父母自然也沒有發現,随口說:“對了,你年紀也不小了,雲阿姨的兒子正好和你年紀差不多,今年剛剛大學畢業,你也正好防暑假,明天有空去見見吧。”

她穿越前,的确正好是安排了一個相親,葉霜燈如今在聽到這話,只覺得恍如隔世,明知這裏是個夢境,知曉無法真的見到他們,如今就算得到了回答,也不過是聊以寄托。

西陵垂眸看着躺在自己臂彎裏的小姑娘,氣息倒也穩定,想來應該不是什麽可怕的夢,巫長息所作的那一切都是為了引她入魔,雖然說是壯大魔族,但西陵自然不會信這個理由。不過那時沒事在與他周旋,荀餘和澤蘭活不了多久,巫長息自己也受了傷。

說來,荀餘是一個魔,澤蘭卻有些奇怪,似魔非魔,似人非人,他一開始的确沒看出來。之後想來應該是一個入了魔的人,巫長息的目的,就是想把葉霜燈變成澤蘭那樣子。

懷中少女在他懷裏輕的就像是羽毛,腕上脈搏一聲聲的跳動,西陵伸手拂過她的眉眼。

即便入魔也是一個選擇,他也決不會讓她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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