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一世界
倆人私下裏讨論這件事,沒對任何人說起。次日,鄭母燒飯,錢謹裕搭把手生火。要說娶了兒媳婦後,生火做飯的事該由兒媳婦接手,她家兒媳婦生來嬌貴,兒子耳根子軟聽兒媳婦的話,倆口子每每睡到快做好飯才起床洗漱。
鄭濤見媳婦回房間擦霜,偷偷摸摸閃進廚房,湊到母親身旁道:“我帶一瓶鹹菜到廠子裏拌飯吃。”說完沒等母親回話,飛快地閃出去在院子裏散步。
鄭母唾棄一聲:“沒出息。”
她看了一眼貼心窩子的女婿,又瞅了眼圍着兒媳婦轉的兒子,掩下眼簾,搖了搖頭繼續翻炒菜。
鄭父估摸着快吃飯了,才帶孫子回家。
鄭母擺好飯菜,其他人還沒有坐下,兒子、兒媳已經開吃,她把孫子抱到腿上喂蛋羹,孩子吃了一半不吃了,拿着餅咬着玩。
鄭濤習以為常接過蛋羹,挖幾勺子豆腐腦,又挖一勺子紅糖拌着給媳婦。以前母親經常把兒子吃剩的飯給妹妹吃,晚上媳婦跟他鬧了幾次,他慢慢找到竅門,母親放下碗給兒子擦嘴,他趁着這個空檔把兒子剩下來的飯端到媳婦面前,家庭矛盾迎刃而解。
呂芳芳盯着碗發愁,全是糖,吃多了也膩,不知道小姑子這麽怎麽能吃的下去,還吃的特別香甜。她皺眉吃了一口,把碗推給丈夫,“我吃飽了,你吃吧。”
鄭濤面部肌肉僵硬說了聲:“好。”
對于無辣不歡的人,豆腐腦、蛋羹、紅糖剛到胃裏,鄭濤胃裏立刻翻江倒海想吐。
錢謹裕貼心地遞上事先洗好的尖頭辣椒,鄭濤感激地接受妹夫的好意,一口辣椒、一口甜膩的玩意兒。
鄭父耷拉着眼皮子,心裏罵了句‘該’,整天被兒媳婦拿捏,還是個男人嘛。
等到鄭濤吃完甜膩玩意,媳婦兒又到廚房盛了碗粥。
鄭濤:“...”不是說吃飽了嗎?不是說不能吃辣嗎?別用辣豆子拌粥吃啊,倒是給我留點!
昨晚鄭母刷碗,女婿泡了碗黃豆,早晨女婿煮熟黃豆,把蒜、辣椒切成末,胡椒、八角、花生放在石槽裏碾成粉,豬油燒熱了,澆在各種佐料上,刺啦刺啦響,各種香味被熱豬油激發,放些醋、醬油,滴幾滴香油,別提多香了。
鄭家人眼皮子不斷跳動,號稱不能吃辣的人一勺子、一勺子往碗裏撥拉辣豆子。
一頓飯,錢謹裕吃的舒爽,和一臉菜瓜色的大舅子打聲招呼去供銷社上班。
現在是農忙,農民沒時間到供銷社買東西,工人們在廠子裏上班,也沒到發工資和票據的時間,故偌大的供銷社十分冷清,等到下班時間點,人稍微多些。
半天也不能接待一位顧客,供銷社的員工懶懶散散趴在櫃臺上,或者和隔壁賣東西的同事聊天。
錢謹裕賣成品衣服,絕大部分人只看不買,只有零星幾個家庭條件好多人會買。現在的人心靈手巧,看了幾眼,扯一塊布回家就能做一件差不多款式的衣服,對于精打細算過日子的人自然不會多花冤枉錢買成品衣服。
上一個賣成品衣服的供銷社員工找到關系被調去賣布,崗位好的讓人眼紅,處理的瑕疵品、碎布頭都經過她的手,稍微好些的布料被她親戚瓜分。
錢謹裕無聊地趴在桌子上假寐,耳朵自動收集周圍人談論的八卦。
梁曉柔被好友拉着往前走,有些不耐煩道:“成品衣服中規中矩,款式就那幾樣,姐姐诶,你來回看了多少遍,”她拉住好友,見好友歪着頭迷茫地看着她,瞬間隆起脊背,“去看布好不好,讓我媽給我們做一套…”她伸着脖子見四周沒人,湊到好友耳邊悄悄說幾句話。
只見馮楠楠從脖子紅到額頭,追着好友打,嘴裏直念叨:“要死了!”
錢謹裕微微撩開眼皮子,兩抹倩影朝這邊跑來,他站起來招呼倆人,知道她們又來看衣服。
馮楠楠仰着脖子拽好友進來看衣服,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腦子裏全是好友口中色/色*引起男生注意的話語。
她們只看不買,錢謹裕任由她們看,趴在櫃臺上,頭伸向隔壁和人談話。
梁曉柔草草掠過牆壁上挂着的衣服,用肩膀撞低頭想事情的好友,催促道:“走吧,我媽做了好吃的,我請你吃。”
她爸是肉聯廠副廠長,好友父親是供銷社主任,高中停課後,她倆沒有工作,喜歡到處游玩。最看不慣假清高男人,喜歡捉弄他們。聽說供銷社裏來了一個草雞變鳳凰的男人,兩人心照不宣來這裏,欣賞草雞男溜須拍馬屁,滅滅他的威風。可草雞男出口成章,見識比她們廣,每次刁難他,都被他輕松破解,她已經失去捉弄草雞男的興致。
馮楠楠悶悶不樂‘嗯’了一聲,以往她進來看衣服,錢謹裕用優美語句形容每一件衣服,每次介紹衣服用的詞語不一樣,她很期待今日衣服會扮演哪一位仙子,可是…她被好友拉出去匆匆瞥了眼與人談笑風生的男人。
馮主任的女兒走了,有好事者開始調侃:“有顧客在,今天怎麽舍得和我們聊天?”
“任憑我巧舌如簧,就差把衣服誇成天仙,”錢謹裕像軟蝦一樣趴在櫃臺上,“人家只看不買,把我當成說戲的人,沒勁。”
“也是,你熱情似火介紹兩個月衣服,人家姑娘笑容滿面離開,你一件衣服也沒賣出去,是挺沒勁。”倆位姑娘表現出十分想買衣服,錢謹裕說盡好話,把她們逗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最後揮揮手到隔壁買紗巾。錢謹裕脾氣再軟,被兩位姑娘像耍猴一樣耍兩個月,心裏肯定會惱火。可惜兩個姑娘背影硬,又不能得罪她們,只能忍着喽!
“我這裏門庭冷落,不像你們那裏門庭若市,可不得把男顧客當成大爺伺候,女顧客當成姑奶奶伺候,伺候好了,說不定哪一天被我的真情打動,帶一件衣服回家。”錢謹裕長嘆口氣,“最後我把人哄得眉開眼笑,人家拍拍屁股留給我一個背影。”
“兄弟你別太心急,到深秋供銷社裏來了大衣,到你這裏買衣服的人會多些。”雖然買的起大衣的人屈指可數。
錢謹裕攤開手,道:“但願吧!想買的人不用我介紹也會買,不想買的人我說破嘴皮子也不會掏錢買,就這麽着吧,以後再也不幹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低着頭煩躁地捂着腦袋,眼尾餘光瞥見拐角處一位身着灰色上衣的男人和一位身着米白色襯衫的婦人離開。
馮主任把妻子拉進房間,看外邊沒人,關上門嚴肅道:“張慧芬同志,我嚴厲批評你,以訛傳訛的話不能信,要不是我攔着你,你直接毀了小夥子,和你說錢謹裕同志勾引楠楠的人,你以後離她遠點。”
張慧芬自知理虧,雙手環胸盯着主席的畫像。
“回家你跟楠楠說,我們家不缺幾塊錢,将近兩個月的時間光看不買,人家已經意識到楠楠拿他尋開心,供銷社的員工怎麽想我這個主任。”馮主任氣惱自己差點信了妻子的話,把小夥子踢滾蛋,“我當初怎麽和你說的,楠楠做事向來沒有章法,看到小夥子賣力推銷衣服,起了惡整小夥子的念頭。”
“行了,晚上我說說楠楠,”丈夫沒完沒了了,她不耐煩道,“我去給你買一件衣服成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錢謹裕:辣椒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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