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少年的目光炙熱， 隐隐透着某種從不曾表露過的情緒。

蘇棠呆住了。

連自己什麽時候擡頭的都不知道。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像是在探究， 又像是在尋求一個答案， 連聽老師講課時都沒有如此專注過， 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只有幾秒，又好像幾分鐘那麽漫長。

周善嘆了口氣，居然比她先移開了目光。

啧，幸好她沒有在臺上這麽看他， 要不然那部話劇估計就演不下去了。

“糖糖。”他撚起她的下巴，“說話。”

蘇棠被他這麽一提醒， 總算是從震驚中回過神了。

下一秒，整張臉因為害羞而變得通紅。

他們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這樣的距離和姿勢， 早就超過了普通兄妹該有的界限。

她本能地想躲開，卻因為他的桎梏動彈不得。

“說……說什麽啊？”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視線落在他黑色的羽絨服衣領上。

那裏有一個很小白點， 是裏面的羽毛沿着縫線的地方悄悄地鑽出來了。

Advertisement

周善輕笑：“你說呢？”

小姑娘從下臺以後就一直不敢看他， 他就不信她剛才一點感覺也沒有。

“我……我沒有什麽想問的啊。”蘇棠心裏仿佛有一頭小鹿不停地四處亂撞。

她小聲否認， 眼神東飄西晃的， 就是不敢再和他對視。

就算她好奇地不行， 可是難道要她當着他的面問：“土豆哥哥，你剛才是不是偷偷親了我？”

這叫她怎麽問得出口嘛！

看她的反應周善就知道她是在撒謊。

不過沒關系， 撒謊就說明她心虛， 這個時候她越是心虛， 他反而更能肯定一件事。

倒是她真的毫不猶豫地問了出口，該慌的就得是他了。

“那好，既然你沒有想問的，就換我來問你。”

他手上用了點力，把她往前拉了些。

後背一下子離開了牆面，蘇棠瞬間就感覺不好了。

剛才她還可以靠着牆借力，現在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的他的兩只手上——一只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撚着她的下巴。

她渾身僵硬地不像話。

周善靠近她，唇邊含着淺薄的笑：“剛才在臺上，感覺到我親你了嗎？”

蘇棠腦袋裏像是打了個驚雷，轟隆隆的一陣巨響。

她下意識地否認：“沒、沒有……”

周善笑了，他肯定地說：“糖糖，你在撒謊。”

“我……”

蘇棠想說什麽，卻被他的聲音蓋過去：“我沒有借位，你明明感覺到了，為什麽不承認呢？”

難道她以為，他只是不小心才親到她的嗎？

謊言被拆穿，蘇棠羞得不行：“剛才那、那就是在表演，又不是真的。”

聽了她這句話，周善眼神淡了下來，語氣也變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換作是別人，也只是表演，不是真的？”

如果今天不是他，別人親了她，她也無所謂嗎？

想到宋帥都不知道和她一起演過多少遍這樣的場景了，周善的心裏就像打翻了醋缸，咕嚕嚕地冒着酸泡泡。

他是在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蘇棠扁了扁嘴，有點委屈：“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他幾乎沒作停頓就接了話。

把她的下巴擡起來，他低眸看着她的眼睛，“看着我。告訴我糖糖，你是什麽意思？”

“……”

蘇棠 覺得現在的土豆哥哥霸道極了，和她一直以來認識的溫柔少年簡直不是同一個人。

他離得她那樣近，近到兩個人的呼吸都交織在了一起。

她反應再遲鈍，都明白了他想做什麽。

可是……

哪有人表白是這樣的呢？

一個勁地逼她說話，逼她回答問題，現在還用這麽兇的口氣問她話。

她真是要氣死了！

蘇棠咬咬牙，擡眸和他對視，存心氣他：“你覺得是什麽意思，就是什麽意思。”

周善果真被她氣笑了：“蘇棠，你是故意想讓我難受，是不是？”

“……”

在蘇棠印象裏，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家裏，他一直都是喊她小名的，像現在這樣連名帶姓地喊她，還是有史以來頭一回。

蘇棠剛才還高漲的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來，她蔫噠噠地垂下眼睫，輕聲說：“我才沒有。”

周善才不信她，松開了捏她下巴的手，轉而捏她的臉：“小沒良心的，我對你那麽好，你還故意氣我。”

蘇棠噘了噘嘴，去咬他的手。

周善沒有躲，被她咬到的時候，兩個人同時愣住。

反應過來後的蘇棠慌忙松了口。

餘光瞥過去，發現被她咬到的地方有兩排沾着口水的小小的牙印。

她其實并沒有用力，這兩排小牙印過會兒就會消失了，但她還是莫名心虛：“對、對不起啊土豆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周善舉起手仔細地看了看被她咬過的地方，笑着說：“咬了我，說句對不起就算了？”

“那、那你想怎麽樣……”蘇棠連話都說不通順了，她突然把左手的袖子撩起來，閉上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要不，我給你咬回來吧。”

“……”

周善看着眼前高舉的那截白嫩嫩的手臂，再看單純的小白兔自己送上門的傻樣，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為什麽從小就不喜歡女生的薛翊對住在他家裏的女孩子一點抵抗力都沒有了，再這樣下去，他只怕自己也會和薛翊一樣，泥足深陷。

蘇棠等了半天，舉得手都酸了也沒等到想象中的疼痛。

她悄咪咪地睜開一只眼睛，發現周善盯着她手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抿了抿唇，把另一只眼睛也睜開，見他仍然不動，她慢慢地把手放下來。

小姑娘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吶，我給你咬過了哦，是你自己不要咬的，回去之後不準告訴我爸爸媽媽。”

“……”

所以她給他咬回來，是怕他去給蘇叔叔和林阿姨告狀？

周善笑了：“等一等，誰說我不要的？”

蘇棠茫然地“啊”了聲，沒等她開口，眼前一片陰影落下。

他徹底擋住了頭頂上方白熾燈的光線。

蘇棠驀地瞪大眼睛。

如果說剛才她還可以一直安慰自己，只是她的錯覺。

那麽現在這一刻，她真真實實地感受到了。

他的唇，貼在了她的唇上。

不是她的幻覺，也不是她在胡思亂想。

是真的，他在吻她。

蘇棠雙腿發軟，渾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沒了。

在她要傾倒的前一刻，他離開了她的唇。

一條健壯有力的手臂隔着厚厚的羽絨服橫在她的腰間，支撐她全身所有的重量。

周善俯下身，低頭在她耳邊說：“我的意思，你現在明白了嗎？”

蘇棠靠在他的肩頭，條件反射性地點頭。

明白了……

又好像更暈了。

她不知道事情怎 麽會突然變成這樣，讓她措手不及，又毫無準備。

走廊的另一頭逐漸傳來有人嘻嘻哈哈的交談聲，在那些人徹底出現以前，周善意猶未盡地松開了她。

“有人來了，自己站好。”他輕笑，聲音裏帶着幾絲愉悅。

“哦。”蘇棠乖乖點頭，自己扶着牆。

她的腿還是軟的。

譚蓉蓉和十一班的一群人一起過來：“學長，我把人都叫來了，你要請我們去哪裏吃東西呀？”

周善已經恢複了鎮定，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不同：“晚會結束了？”

“嗯，已經是最後一個節目了。”譚蓉蓉笑着說，“我剛才回去遇到了負責晚會的老師，她說我們演得特別好，如果不出意外，今晚的第一名肯定是我們的。學長，一會兒上臺領獎，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周善說：“我就不去了，我只是幫你們一個忙而已，這個榮譽是屬于你們班的，你們去就行了。”

“可是如果沒有你，我們也拿不到第一名啊。”邱婧接話說。

其實他們每個人都明白，這場話劇最精彩的就在最後一幕，周善和蘇棠演的，比他們之前任何一次彩排都要讓人記憶深刻，尤其是王子低頭親吻公主的畫面。

若非那個人是周善，蘇棠真的讓他親了手背，絕對不會達到那樣的效果。

周善沒說話，他轉頭看向了蘇棠。

譚蓉蓉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嘻嘻地挽住蘇棠的手臂：“糖糖，你就讓周善學長和我們一起去領獎嘛。反正大家都知道了王子是他演的，他不和我們一起去，別人得說我們忘恩負義了。”

蘇棠覺得自己肩負的壓力真的好大。

她擡眸望他一眼，又馬上移開視線：“你就和我們一起去吧。”

小姑娘嗓音嬌軟，很平常的一句話，在他聽來卻帶了點祈求的意味。

他答應：“好。”

幾乎沒有懸念，高一十二班的話劇《睡美人》最後以全場最高的得分拿下了第一名，另外第二、第三名分別是高二三班的街舞和高二九班的詩朗誦。

晚會結束後，大家都高高興興地跟着周善出去吃東西了。

施杭幾個人等在校門口，一聽說周善要請客，死皮賴臉地也非要去。

他們幾個走在前面帶路，劉一彬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卻一直猶豫着沒有開口。

幾次下來，周善停住腳步：“你想問什麽就問。”

劉一彬這才撓了撓頭：“阿善，我怎麽覺得他們班那個宋帥這個時候失蹤有點太巧了呢？”

周善瞥他一眼：“嗯。”

劉一彬挑了挑眉：“‘嗯’是什麽意思，難道你知道內幕？”

能有什麽內幕？從一開始，他就是那個主導內幕的人。

周善面不改色地說：“沒什麽，我不過是請認識的叔叔幫了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