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周善選了比較靠後排中間的位置。

來看這部電影的人比想象中的還要少，電影開始前三分鐘關燈時， 整個放映廳裏也不過只有十多個人， 等開場二十分鐘後， 又有兩個人走進來， 和他們中間隔了兩排空位， 坐到最後排。

蘇棠正聚精會神地吃爆米花沒有發現。

周善瞥見那兩個人影，眉心突的一跳。

看了不到半場，蘇棠往他那邊側了些身體， 湊到他耳邊， 小聲說：“土豆哥哥，我們以後不要買沒有人看的電影了。”

周善問：“為什麽？”

蘇棠丢了一顆爆米花到嘴裏， 嘴巴像只小倉鼠似的咀嚼了幾下：“真的不好看啊，我被宣傳片給騙了， 看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講了什麽。”

周善“嗯”了聲，沒說別的。

蘇棠又堅持看了五分鐘， 實在是太無聊，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一圈， 最後別過頭，停在少年的臉上。

她連爆米花都不吃了， 足足看了他好幾分鐘。

周善終于忍不住， 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別看我，看電影。”

“我不。”

蘇棠笑嘻嘻地扒開他的手， “我就要看你， 你比電影好看多了。”

周善抿唇。

蘇棠見他不理自己， 有點奇怪：“你怎麽了啦？為什麽不說話。”

周善只能說：“電影院裏不要講話。”

蘇棠噗嗤一聲笑了。

以前看電影的時候他怎麽就不說這話呢？她還記得暑假和他一起出來看電影的時候，被他摟了整整兩個小時，他一個不愛吃爆米花的人，非要把她手往自己嘴邊塞，把她拿的爆米花全吃完了。

今天的電影又不好看，他卻看得那麽認真，真是奇了怪了。

難道他審美這麽獨特嗎？

蘇棠想了想，抓了一把爆米花在手心裏：“要吃嗎？”

周善搖頭：“不吃。”

蘇棠才不管他呢，喂了一顆到他嘴邊：“吃嘛，要不然以後都不給你吃了。”

因為不想再看電影了，她整個人都側向他坐。

漆黑的電影院中，清澈的眼睛亮晶晶的。

周善看向她的時候，餘光順便瞥了一眼她斜後方的兩個人。

電影院裏實在是太暗了，他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認錯人。

“吃嘛吃嘛。”

蘇棠存心鬧他，手裏的爆米花晃啊晃的，大有一種他不吃她就不罷休的堅持。

周善拿她沒辦法，握住她的手腕，低頭把爆米花吃了。

蘇棠抱着肚子笑了。

哎喲，她家土豆哥哥傲嬌地簡直太可愛了。

一直到整部電影放完，蘇棠還在偷樂。

廳內的燈光驟然亮起，蘇棠正準備站起來，突然被人用力一拉，扯到了懷裏。

她有點不知所措：“土豆哥哥，你幹嘛呀？”

“噓，別說話。”

周善彎腰，把小小的她護在身前，寬闊的後背對着後方起身的兩個人。

他今天穿了一件連帽衫，帽子很大，他彎下腰來，正好蓋在了他的頭上。

這個姿勢讓蘇棠難受極了。

她像條毛毛蟲一樣扭動身體，想要從他懷裏鑽出來。

等确認那兩個人離開了影廳，周善才放開她。

蘇棠一下子站了起來，頭發都亂了。

在前面的清場的工作人員被她吓了一跳。

再看小姑娘臉蛋兒紅撲撲的，頭發又那麽亂，露出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工作人員都是過來人了，見多了，并不覺得奇怪，只提醒他們：“你們的電影結束了，快離場吧，我們下一場電影要開始檢票了。”

周善看到他的眼神，知道他誤會了，但是也沒做解釋，牽着蘇棠從出口離開了影廳。

電影院在商場的五樓，他們出去以後繞了挺大一圈才找到下樓的電梯。

蘇棠還奇怪呢：“土豆哥哥，你剛才幹嘛不讓我說話？”

周善說：“看到兩個熟人。”

熟人？蘇棠好奇：“什麽熟人啊？我認識嗎？”

周善看她一眼。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兩個人她不僅認識，還很熟。

但是他沒想好怎麽跟她說。

好在蘇棠也沒怎麽想知道這個答案，她的注意力全被商場裏新開的一家甜品店給吸引了。

她拽了拽他的袖子：“土豆哥哥，我想吃那個。”

周善擡頭看了看店名，帶她進去買。

蘇棠買了兩份，一份自己帶回家，一份讓他帶回去給他媽媽和小番茄吃。

時間已經不早了，走回去又太遠，他們打算打輛車回去。

站在馬路旁等車，突然一輛熟悉的車在他們面前停下。

蘇棠一看，連忙甩開他的手。

副駕駛的車窗緩緩搖下，林安安漂亮的臉先露了出來，然後才是坐在駕駛座上的蘇陌。

“媽、媽媽……”蘇棠吓得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完了完了，爸爸媽媽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剛才她和土豆哥哥牽着手，也不知道他們看沒看見。

林安安慢悠悠地看了他倆一眼，才開口：“你們是要回家嗎？上車吧，我和你爸爸正好也要回家。”

她後面半句是對着蘇棠說的。

蘇棠心裏慌得不行，連忙“哦”了聲，打開後座的車門，自己先爬了上去。

周善等她上去了，遲疑了一下，也跟着上車。

車門關上，也隔絕了外界的嘈雜。

車子裏很安靜，難得沒有放音樂和廣播。

蘇棠的心怦怦直跳，一個勁地糾結蘇陌和林安安有沒有看到他們牽着手這件事。

在等一個紅燈的時候，林安安回頭，看到她手上拎着的東西：“買了什麽呀？”

“蛋糕。”蘇棠飛快地接話，“這家是新開的，以前沒有吃過。媽媽我買了三塊，有你和爸爸的。”

林安安笑了笑：“謝謝女兒。”

她笑了，蘇棠驀地松了口氣：“不用謝。”

好險，媽媽沒有看到啊。

只不過沒等她這口氣喘過來，林安安突然改了話題：“你下午不是給我發消息，說和同學一起去看電影了嗎？怎麽會和小善在一起的？”

蘇棠呼吸一滞，下意識地去看周善。

“我……我本來約了蓉蓉看的，電影票都買好了，蓉蓉臨時有事說不能看了。我不想浪費，所以給土豆哥哥打電話，讓他和我一起看。”

“這樣啊。”林安安點頭，語氣輕松道，“我和你爸爸剛剛也在看電影，你們看的哪一部？”

“就是……”蘇棠剛想說什麽，突然想到離開電影院後周善說的那句話，不由瞪大了眼睛。

不會那麽巧吧？土豆哥哥說的熟人，難道是她的爸爸媽媽嗎？

蘇棠更慌了。

她求救似的望向周善。

周善看她一眼，低聲把片名報了出來。

林安安笑道：“這麽巧，我們看的也是這一部。不過我好像沒看到你們，我們應該不是在一個廳裏吧？”

蘇棠一聽有轉機，連連點頭，附和道：“對對對，不在一個廳，我也沒看到你們。”

林安安轉回去。

蘇棠長長地吐了口氣，很想拍一拍自己的心口，有驚無險啊。

回到家，林安安和蘇陌都沒有再提這件事。

蘇棠心裏終于安定了下來，不提就代表不知道。

不過自從發生了這件事，她倒是不敢再像以前那樣走在路上都和周善手牽着手了。常常還會突然神經兮兮地東張西望，總覺得爸爸媽媽就在不遠處盯着他們。

周善笑她傻。

其實他比她更清楚，那天電影院裏的兩個人如果真的是她的爸媽，他們離得這麽近，不可能沒有看到他們。

而如果看到了，卻假裝說沒有看到，那麽也就只有一個可能。

他和她之間關系，很有可能他們早就已經知道了。

周善沒告訴她。

小姑娘膽子那麽小，他怕說出來她以後都不敢和他一起出來了。

那樣他多虧呀。

被瞞在鼓裏的蘇棠每天還喜滋滋地以為自己特別厲害，爸爸媽媽都沒發現她偷偷早戀的事情。

越到期末，周善的作業也越來越多，往往晚自習下課，他還有很多作業沒做完，連回家之後和她打電話發消息的時間都少了許多。

蘇棠半點沒介意的，她知道他學業忙。高三是很重要的一年，就是她自己，也不能打擾他。

不知不覺又到了期末考試。

對高三學生來說，這一次是全市的統考，排名也會是全市性的排名。

考試前那天晚上，蘇棠趁爸爸媽媽睡着了，偷偷給周善打了個電話：“土豆哥哥，你出來一下，我有東西要給你。”

周善的臺燈還亮着，他看了眼時間：“這麽晚了，明天給我吧。”

“不行不行，我必須要今天給你，等明天就來不及了。”她從衣櫃裏拿了一件很厚的羽絨服，手機夾在脖子裏，一邊穿衣服一邊和他講電話。

“什麽東西？”

“你出來就知道啦。”她說，“快點哦，我只能溜出來一會會兒，要不然萬一爸爸發現我不在了，肯定得着急。”

周善在那邊頓了下：“好，我去你家門口找你。”

“嗯！”

蘇棠挂了電話，生怕被爸爸媽媽聽到動靜，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更冷，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等她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周善也到了。

“你來得好快啊。”

昏黃的路燈下，她仰着頭，白皙的臉頰粉嘟嘟的，眼睛也很亮。

周善是跑過來的，還有些微喘：“你要給我什麽？”

蘇棠笑了笑，嗓音軟軟的：“你低頭。”

周善聽她的話，頭低了一點。

“太高啦，再低一點。”

他又往下低。

她徹底笑開了，踮起腳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閉上眼睛，唇輕輕貼上他的：“土豆哥哥，考試加油呀，我等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