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掉皮

按照皇後所想,小公主是長久憋在宮中郁氣所致,才會小小年紀傷春悲秋。

可讓沈枋予帶她出去了一趟,原本以為回來後起碼能夠活潑一些,沒想到姜又枞卻更加的悶悶不樂,連着幾日已經沒來她面前親近。

姜霖晟也連着幾日往姜又枞那送了不少稀奇玩意,想讓小公主消消氣,故意說是裴大人已經知曉小公主的身份,這些物識都是裴宰相送來向姜又枞賠禮道歉。

反而沒消了氣,還吓到了姜又枞。

但想到裴聿才不會給她賠禮道歉,立馬明白是太子自己拿的主意。

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過着,轉眼就快到姜又枞十七歲生辰。

姜又枞早晨剛睜開眼就看到她的母後坐在她的床邊,溫柔地注視着她。

這個溫柔的目光讓姜又枞縮了縮脖子。

皇後溫熱的指尖撫在姜又枞的發上,替她攏在了耳後。

“沒想到本宮的嬌嬌一轉眼也要十七。”皇後似是想起往事,眼裏面還有些懷念。

姜又枞覺得她的母後的主要目地并不是要來和她懷念舊時光。

皇後親自點了點姜又枞的鼻子。

……

她已經不是三歲的小女孩了。

果然就聽皇後繼續說道,“乖枞兒,你十七歲生辰想如何過?”

姜又枞躲開皇後的手,故意不看她母後“受傷”的眼神,從床上坐起來。

“和以往一樣,女兒只想和父皇母後吃個家宴。”

叫上皇姐皇兄和弟弟妹妹們,也是挺熱鬧的。

哪知皇後寵溺地看着她搖搖頭,“枞兒,這可是你十七歲生辰。”

十七歲怎麽了。

“你大皇姐十七歲時已經有了孩子,你二皇姐十七歲時嫁給了良人,三皇姐十七歲時也訂下了婚姻,四皇姐……”

姜又枞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後,“母後這是嫌棄我,想将我嫁出去。”

皇後趕緊拍了拍姜又枞的背,“怎麽會,母後才不舍得。”

姜又枞趴在皇後的頸窩處偷偷松了一口氣。

“但是。”皇後咬了咬牙,“可是乖枞兒也該多認識一些人,找一個喜歡的。”

似是怕姜又枞不同意,皇後沒有給姜又枞接話的機會,“因而,母後決定枞兒這次的生辰要大辦,宴請京城各種适齡的公子小姐,一是讓你看一看有沒有合适的公子哥,二是。”

皇後輕柔地推開姜又枞捏了捏她的臉蛋,“二是宮中好久沒那麽熱鬧了,湊着枞兒生辰,該添一些喜氣。”

“母後,我可以不答應嗎?”

皇後笑眯眯,“你可以不答應,但母後不允你的不答應。”

五公主六公主與姜又枞同歲,只是都比她大了幾個月,也沒有嫁人,再加上姜又枞還有好幾個哥哥連正妃都沒有。

“枞兒,母後只是想讓你瞧瞧有沒有适合的,最主要的是為你皇兄皇姐們考慮,平常官家辦一些年輕人的詩茶會,你姐姐們身份放在那裏,不好參與。才想着趁着你生辰,瞧一下那些适齡有意的貴哥兒,讓小五和小六借此機會和他們相處相處,看一看是否為良人。”

所以說,姜又枞的母後真的開明又大氣。

話都說到這種份上,姜又枞沒有再不答應的道理。

皇後滿意地笑笑。

她的枞兒何嘗不是面冷心熱。

最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覺得這段日子姜又枞太過于沉悶,多一些年輕人熱鬧,想讓她也沾染一些年輕人的朝氣。

皇後征得女兒同意,回去之後,立馬親自操手了各項事宜,給不少官家公子小姐們,或是那在朝為官的年輕好兒郎發了請帖。

小公主的生辰就在不少人的期盼中到了。

這一天,天剛蒙亮,京城中達官貴人,文武百官的子女多是已被叫起來去打扮妥帖,待收拾好後跟着當家主母往宮中趕。

沈枋予也不例外,在馬車中坐的端莊,問旁邊的大長公主,“娘親,聽說這次會去不少的人。”

大長公主點了點頭,“皇後親自下帖,又是嫡公主的生辰,又有誰敢婉拒,何況不少人明白,皇後也是想趁其機會為小七擇個良婿,若是哪個公子哥趁此機會,真被看上,也是祖上積德。”

大長公主忍不住提點了一下沈枋予,“你也給我睜大眼睛好好找找,今日全京城的貴哥兒估計都會到,那良婿如果被你抓到手中,就是你的了。對于嫡公主也只是明面上需讓一讓……”

大長公主提點至此,沈枋予不傻,腦海裏全是裴聿的身影,但還是乖巧地回了她母親,“女兒省得。”

朝中貴婦多帶着府中的嫡庶子女從宮門魚貫而入。

趙璇珈跟着她的叔母和堂姐一塊入了宮。

她微微阖下眼睑,指尖被她握的發白。

一是因為她又要見到前世的仇人。

二是今天是她要抓住的機會。

皇後親自主持,那些當家主母帶着子女接二連三地給皇後行了跪禮後,待人來的差不多,皇後挾了身旁的蔣貴妃帶着衆夫人去了別殿。

将這個場合留給了年輕人,又安排自己身邊的嬷嬷去喚姜又枞。

白日讓這一衆年輕人熱鬧的場地,皇後選的是禦花園。

水果茶蔬應有盡有,擺了滿滿幾個長桌。

既有茶詩會,又安排了年輕人喜歡的歌舞,可以說是能想到的基本都被皇後考慮在內,好不熱鬧。

整個宴會待皇後走後,交由五公主姜玉清主持。

大家索性也放開了。

不少女子圍在一起,互相打量那邊的公子哥,紅着臉收到他們的邀請,就玩起了茶詩會。

沈枋予靠着現代知識已經驚豔了不少人。

趙璇珈遠遠地坐在那裏,偶爾捏個果子,反而是他人越熱鬧她心中越發覺得悲憤荒涼。

姜霖晟進來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趙璇珈。

那日一見,姜霖晟念念不忘那匆匆離去的背影。

只覺得她與乞巧節那晚有太大的不同,忍不住地想過去關心一二。

站在他身旁的裴聿,“想去便去。”

姜霖晟受到宰相的鼓舞,剛要擡腳前去,卻見趙璇珈眼神一亮地朝他們這方看過來。

提起裙擺,又恢複了那日的模樣,眸兒動人地站在他們面前。

滿眼裏卻是裴聿。

“小女有一事想問公子。”

連雙頰都染上了桃紅。

姜霖晟心中略微發澀,嘆聲一笑,故作不在意地調笑道,“那我就将這地留給二位。”

說完,朝別處而去。

一時間有不少人朝裴聿這邊看過來。

沒想到宰相竟然會來,更沒想到身邊還站着一位女子。

沈枋予立即沒了對詩的興致。

趙璇珈看那麽多人看過來,她知曉裴聿的不喜,眸子動了動,“請裴大人随我來一下。”

裴聿想起趙璇珈身上的謎,低眸沉思後,跟了過去。

沈枋予立馬找了個借口離開衆人,悄悄地跟在兩人身後。

姜又枞青絲挽成如意鬓,用蘭花簪固定,在臉頰處故意留下些許,額間配有小小的金絲勾勒的串珠流蘇,高貴之餘又多了絲嬌俏。

以紅裳繡金為主的宮裝寬大裙擺逶迤身後,華貴又鄭重,袖口處繡着精致的紋路,腰間盈盈一握,墜了中間裹着珍珠的镂空金帶。

臉上薄施粉黛,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輕啓紅唇露出一點貝齒,姜又枞附在嘉拂的耳旁,“嘉拂,你替我瞧一下……”

裴聿有沒有來。

但她的話兒還沒說出來,就瞧到了遠方匆匆而過的趙璇珈,微愣住,便将目光撤回,卻錯過了後面跟着的裴聿。

趁着嘉拂沒看見,姜又枞随意說了個落在她殿中的物識,讓嘉拂回去取,她在這兒等着。

又打發掉跟在她後面的幾名宮女。

姜又枞循着趙璇珈剛剛過去的路。

趙璇珈在離宴較遠的觀賞湖邊站着。

姜又枞剛好被涼亭處的紅柱遮擋,她往那打探一眼。

趙璇珈對面站着的竟然是裴聿。

姜又枞本就想躲裴聿,也沒了關心她女兒的心思,剛想往回走,就聽到趙璇珈問到裴聿,“那日魯莽撞到公子,不知公子是否見到一只香囊?”

姜又枞邁出的腳又收了回來。

劇情怎麽提前了,明明是八月十五日宮宴時趙璇珈找裴聿讨要香囊。

姜又枞想了想,可能是因為多了一場書中沒有提及到的她的生辰宴,讓兩個人提前接觸到了對方。

她仔細聽着那邊的動靜。

只聽裴聿說道,“并無。”

兒子,你說錯了吧。

顯然不止姜又枞詫異,連趙璇珈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兩人沉默了片刻,在裴聿欲走之時,趙璇珈突然道,“裴大人,小女有一事相求。”

裴聿顯然沒什麽助人為樂的好脾性。

只聽趙璇珈繼續說,“我知裴大人想要什麽,如果我承諾竭盡全力助大人一臂之力,日後希望大人能應我的請求。”

裴聿停下腳步,注視着趙璇珈,趙璇珈想起前世無辜身亡的孩子,毫不畏懼地與裴聿對視。

裴聿輕吐,“比如”

趙璇珈深吸了一口氣,“比如我父親的兵權。”

趙璇珈前世飄蕩了一年,以為裴聿所做所為,是為了最後要造反。

但她顯然猜錯了。

裴聿的目光從趙璇珈身上錯開,他要那玩意幹什麽。

他更感興趣的反而是趙璇珈的話。

可他還沒來得及拒絕趙璇珈,突然注意到一個人影,“出來。”

躲在柱子後面的姜又枞突然僵住。

她被發現了?

沈枋予從假山後面撇撇嘴走了出來。

姜又枞順了順氣,好險。

趙璇珈隐匿掉眼中的厭惡,朝裴聿福了福身,“裴大人考慮好可以随時來找我。”

說完就退了下去,顯然一刻都不想與沈枋予相處。

卻在走後,看不到人的角落,趙璇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沈枋予,嘴角挂起一絲諷刺的笑。

她就是故意讓沈枋予看到她與裴聿關系不尋常。

沈枋予握住手中衣袖,低着頭站在裴聿面前,眼神滴溜溜地轉,琢磨着找個什麽借口。

首先要,“我什麽都沒聽見。”

姜又枞扶額,欲蓋彌彰。

裴聿揮了揮手讓沈枋予離開。

沈枋予這才松了一口氣,立馬消失地無影無蹤。

只剩下躲在柱子後面的姜又枞。

姜又枞心想着裴聿也該離開了吧,裴聿離開後,她也好走。

卻沒想到那人卻在湖邊站了一會。

等到姜又枞的耐性耗完,裴聿寡淡的聲音傳來,“出來吧。”

可惜再沒有一個沈枋予。

姜又枞原想假裝沒聽見,但裴聿的目光卻像是穿過她面前的寬柱直直地看向她。

姜又枞理了下衣襟,怕什麽,她現在是公主。

于是姜又枞從紅柱後現身出來站在涼亭中央與裴聿對視,“裴大人。”

“公主?”他雖然是疑惑的語氣,但眼底卻一絲疑惑都沒有,甚至也沒有看見公主的絲毫敬畏。

姜又枞高冷地嗯了一聲。

說完這句,她移起蓮步,想假裝将偷聽的事揭過,快些離開。

卻沒想到,裴聿比她更快一步地堵在了她的面前。

他眼底的意味不明,對她來說就是危險。

姜又枞呼吸一滞,往後退了兩步,被裴聿逼至涼亭的邊際。

只見男人的手慢慢朝她臉上靠近,姜又枞驚駭,喚了一聲,“裴大人!”

卻依舊沒阻止住裴聿的動作。

她兒子不會要現在就掐死她吧,姜又枞閉上了眼睛。

她頭上的蘭花簪被裴聿摘下,三千發絲如瀑布般,劃過姜又枞的臉頰。

姜又枞不知裴聿的意思,睫毛輕顫了一下,忽視掉心中的波濤洶湧,将眼睛睜開。

她面前就是男人寬厚的胸膛,近到甚至可以聞到裴聿身上的淡雅氣息。

姜又枞端起公主的語氣告誡裴聿,“請裴大人……”

“自重”二字還沒說出來,只見裴聿奪了她手中的帕子,用一只手就撐起帕子的兩邊遮在她的小臉旁,只露出一雙眼睛。

乞巧節那日姜又枞便是散下來的少女發飾,如今這模樣,已經是與那日有了七成相似。

男人冷笑危險地盯着她,“嗯?表了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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