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花癡裴聿

元紹走後不久,就迎來了中秋盛宴。

本就是阖家團圓的日子。

按照往年的習俗,宮中照舊大擺筵席,朝中有頭有臉的是攜家帶口先來參加皇宴。

幾個宮女圍着姜又枞将近一個時辰,光眉兒就描了許久,又挑了上好的細粉胭脂均勻細致地點在她的頰上。

好不容易将繁瑣的宮裝套上,皇後剛巧托人來喚。

也就說明,這宴是要開始了。

姜又枞望着銅鏡中模糊得看不太清楚的自己。

這副皮囊,倒是很具有欺騙性。

盛宴處燈火通明,數不清的紅燈籠高高挂起,姜又枞在進殿前碰到蔣貴妃,蔣貴妃不露聲色地遮掩住一閃而過的詫異,施然一笑,親昵地握住了姜又枞的手。

遠遠地看去,只能瞧到皇上皇後坐在首座上,宴席擺的桌又多又長。

蔣貴妃的裙擺委實大,兩個宮女還要時不時地彎腰提着向前,更要提防着被哪個不長眼的人踩着。

姜又枞配合着蔣貴妃緩步慢走,等終于走到皇上皇後的面前時,連佳肴美酒都從空桌給上滿了。

公公見兩位貴人到,按不可廢的規矩伺候貴人們走完流程。

象征性地行禮受禮後,姜又枞才将屁股沾了凳子。

所以說,實在是累啊。

還沒正式開宴,姜又枞已經去了一半的元氣。

皇後今晚端的是母儀天下的模樣,點了點頹廢着的姜又枞的細腰,“你呀你。”

話裏話外寵溺地緊。

皇後還不清楚蔣貴妃的脾性,還想着壓軸。

哪能想到碰到了剛巧過來的姜又枞。

年過四十和十七歲水嫩嫩的小公主站在一起,硬生生就頃刻間老态化。

皇後瞧了眼姜又枞的側顏,在心裏滿意地緊,都說母女同心,這句話可是一點沒錯,姜又枞剛剛壓了蔣貴妃一頭,可是讓皇後又長了臉還解了氣。

這孩子還大有可能是故意的。

姜又枞一身暗金淩雲對襟宮裝,襯得是高貴又冷豔,養尊處優那麽多年,獨一份姜朝嫡公主的氣質便出來了。

裴聿進來第一眼先瞧到了小公主。

他嘴角勾了勾,朝皇上行完禮後坐在了姜又枞的對面。

再端的緊,內裏也就是個軟趴趴的。

姜又枞狐疑地瞧了一眼對座,立馬明白,裴聿的面子就是大,連她太子哥哥的位置在今年的皇宴上都搶了去。

真是和皇子皇孫們坐在了一起。

這個殊榮,可不是在朝中為宮就能有的。

起碼上一任宰相連皇家這桌宴的尾座都沒坐過。

歌舞升平,觥籌交錯。

彩虹屁與商業互吹齊飛,滿堂喜氣洋洋。

倒真有一種太平盛世的滋味在裏面。

連姜又枞都貪杯,嘗了幾口酒。

臉上添了嬌态,去了清冷之氣,眯眼勾笑時多了些許媚色。

引的不少人連連看向她。

雖不可亵玩焉,但攔不住長眼的人偷摸遠觀。

酒壯人膽。

裴聿坐在對面瞧她一眼,被她抓住,瞪了回去。

皇後看得明白,立馬撫了姜又枞面前的酒杯,囑咐嘉拂給她拿一碗醒酒湯。

姜又枞朝她母後無聲抗議,她又沒醉,不過是貪了幾杯酒而已。

皇後才不信。

姜又枞心生悶氣,竟趁着皇後不注意,覺得酒氣上頭,有些熱意,嘉拂又沒回,一個人出了殿。

農歷八月中旬,天氣已經轉涼,夜間小風襲來,姜又枞酒醒了大半。

找了個涼亭坐下,想吹吹風。

這地方暗,倒一時間沒人發現姜又枞坐在這個地方。

沒一會兒假山旁便傳來“嗯嗯哈哈”。

……

的親吻聲。

呵呵。

姜又枞雖不太感興趣,但更不想動地方,懶得她連一根手指都不想翹。

男女許久都沒分開。

姜又枞勾起一抹壞笑。

呸呸,持續性不錯哦。

她笑完一擡頭竟對上一處藏在暗處的眼眸。

姜又枞為了那對處在水深火熱,此時正天雷勾地火的小情侶,費了很大的勁才抑制住心裏的尖叫。

再定睛瞧過去,竟然是裴聿。

他什麽時候來的。

姜又枞有些懵。

裴聿低頭與她對視了一會。

那邊還沒結束,“啵”聲連綿起伏。

委實太尴尬了,姜又枞終于意識到剛剛自己做了什麽被裴聿看到。

偷聽別人打啵,啊啊啊啊啊。

怪不得裴聿剛剛用這麽詭異的眼神瞧着她。

姜又枞後知後覺地捂住了臉,不去看裴聿。

竟聽到上頭傳來一聲輕笑。

他身上的氣息越來越近,裴聿竟和她坐在了一張石凳上。

姜又枞放下小手。

裴聿也飲了不少酒。

比起平常,或許是酒氣同樣也沖淡了他身上的肅殺之氣,在姜又枞看來,倒不那麽可怕了。

宰相大人微阖眼睑,望着前方夜色中的一汪清潭。

顯然并沒有将姜又枞剛剛做的事放在眼裏。

姜又枞松了一口氣。

都是出來醒酒的同道中人罷了。

那邊終于結束。

女子聲音已經啞了,媚着嗓子低喃,“六皇子。”

姜又枞表面平靜,心中已經是一聲“卧槽”。

竟然是沈枋予和她六哥。

姜又枞微微傾頭看了裴聿一眼。

這沈枋予一邊肖想着裴聿,一邊還耐不住寂寞,去勾搭其他的男子。

怕不是想在古代來個NP。

幸虧姜又枞有先見之明,即使再手殘,也沒将穿越女沈枋予寫成女主。

要不然後期裴聿肯定扛着四十米的大刀來砍她。

裴聿眯眼瞧她,輕輕出聲,“你看我做甚。”

姜又枞想得入神竟忘了将目光收回來。

聲音低沉好聽地緊,姜又枞像是又被灌了一杯酒。

涼風無用,她突然有些犯暈。

立馬收回了目光。

在裴聿看來,姜又枞的眼中早蒙上了一層霧氣,水汪汪,亮晶晶,明明是一副冷淡的殼子,眼中的神彩卻比她臉上的表情有趣動人地多。

裴聿雖沒有偷聽的興致,但也阻止不了聲聲入耳。

他一邊厭惡那邊刺耳的聲音,一邊卻在明白是在幹什麽之後,忍不住地去看姜又枞的唇。

下唇飽滿,唇形姣好。

今日塗抹了紅唇,遮蓋住粉嫩嫩的顏色。

在宴上他坐在她對面,看她飲酒時,這唇上不小心添了些許水意,姜又枞便伸出粉嫩的小舌舔了舔。

裴聿呼吸一滞,不再看姜又枞。

閉上眸子,不去想。

姜又枞意識到那抹壓迫的目光從自己身上離開,也放松了下來。

兩個人靜默無語,沈枋予和六皇子雖沒走,但顯然坐着的兩個人都顧着心中所想,剛親吻完的二人說的什麽話裴聿和姜又枞都沒在意。

姜又枞想得是前幾日獵場上的事。

喝完酒想得多了些,她發現,其實裴聿并沒有她一開始以為的冷漠無情。

自從知道他不會再殺她之後,姜又枞倒沒之前覺得裴聿可怕。

特別是裴聿在獵場沒有抛下姜玉清元紹和她弱殘三人組離開。

放下之前怕他的濾鏡,再加上此時姜又枞老母親看兒子的濾鏡,她覺得裴聿越想優點越多。

連唯一對她有些兇殘的缺點都可以被她忽略不計。

姜又枞酒氣上頭,覺得裴聿沒那麽可怕後,她膽子也變得前所未有的大。

明目張膽地去瞧裴聿。

稀奇了,裴聿明顯是在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姜又枞趁着月色正好,忍不住和親兒子聯絡一番母子之情,朝他的方向傾了些身子,“裴大人……”

裴聿驚聞她冒出來的話皺眉回頭,姜又枞本就傾身離他近了一些,裴聿突然間的回頭,使二人四目相對,中間只有她一個小拳頭的距離。

鼻息間纏繞着彼此唇中帶的酒氣。

真是一張毫無瑕疵的盛世美顏,她怎麽這麽會寫……賜給他這麽完美的一張臉,姜又枞滿意壞了,得意極了。

也更醉的不知東西,恍恍惚惚盯着裴聿的臉,喃喃出聲,“你怎麽比我還要好看。”

讓人分不清到底是酒香還是她的唇香。

裴聿的眸子越發的深悠,勾的姜又枞也越發的沒了魂。

美色當頭,她犯一些花癡,也是值得原諒的吧。

姜又枞暈暈乎乎地想。

沈枋予那邊突然一聲巨響。

終于讓姜又枞回過了神,雖然醉了,但立馬意識到她和裴聿姿勢的別扭。

朝後挪了一下屁股,哪想到挪的過多,直接從石凳上歪了下去。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瞬間徹底疼清醒了。

裴聿輕哼。

低頭瞧她帶着微微的嘲意。

姜又枞咬了咬唇,果然酒不是什麽好東西,要不然她怎麽會産生裴聿不可怕還不錯的錯覺呢。

涼亭中剛剛發生的事像是一場不真實的虛幻。

等沈枋予和六皇子離開。

她和裴聿也一前一後地回了殿。

皇後一臉無奈地瞧了她一眼,“酒醒了。”

自然是知道她剛剛溜了出去。

姜又枞回了殿之後自始至終再也不往裴聿那邊看。

皇宴已進行了大半。

有人快馬加鞭送來了一封西洲國的交好書。

陳公公親自呈給了皇上。

底下坐着的大多能猜到裏面寫的是什麽,無非是姜朝與西洲交好,再随意說些邀姜朝出使西洲的客氣話。

皇上再順水推舟下旨意,将這等差事交給早就有意的裴聿。

無非就這樣,在今日中秋夜,可以算是上是喜上加喜。

但随着皇上的眉頭越皺越高,群臣意識到沒有想象的那般簡單。

皇上看完竟是那封千裏迢迢來的交好書拍在了宴桌上。

“胡鬧。”

裴聿接過,一目十行。

再擡頭時竟是看向姜又枞。

姜又枞疑惑,她父皇竟然也看着她。

西洲國君上書中除了群臣猜測的那些。

卻多了一條不知緣由的條件。

竟是邀了姜又枞一同出使西洲。

看似是邀,實則是擺在明面上的條件。

無非是告訴皇上,姜又枞不去,那姜朝就不必再來使西洲。

“狂妄小兒。”皇上氣不打一處來,罵起了西洲的混小子國君。

此番出行關系着兩朝的關系,誰知西洲這麽不按常理非要點名道姓地要小公主去。

姜又枞知曉時,只想說什麽仇什麽怨。

路途遙遠,為什麽要讓她去颠沛流離跟着受苦。

她既不能文又不能武。

十幾年前西洲國君還小是皇子時曾來過姜朝。

小胖孩嚣張至極,姜又枞看他年紀小記不清事,更仗着自己年紀小,喂給了西洲皇子衛珣一粒巴豆。

也就是傳說中的瀉藥。

她做的瞞天過海,又因為年紀小,一臉無辜。

衛珣說是她做的,還被當時的西洲國君罵了一頓年紀輕輕就懂得栽贓陷害。

算是徹徹底底地滅了衛珣的嚣張。

也讓一個胖子從姜朝回去的時候,變成了一個小胖子。

所以說是有仇有怨的。

別人不知道為何要讓姜又枞去,但姜又枞似乎猜到了緣由。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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