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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一隅,俞顯允的經紀人卓行健正舉着個劇本陪俞顯允對戲。

卓行健三十歲出頭,畢業于國外頂尖大學,他是法律、金融雙學位,自認為是個社會精英中的社會精英,社會精英卓大經紀人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能夠難倒他,如果有,那就是陪俞顯允對戲。

卓行健自認為感情充沛的念了幾句劇中太子的臺詞,換來的只有俞顯允越發嫌棄的眼神,卓行健忍下一口老血,同時忍下的還有把劇本糊在俞顯允臉上的沖動。

卓行健擠出一個猙獰的微笑,他開口問道,“這位影帝,既然你看不起我,為什麽還要找我陪你對戲,演太子的那個你直接喊過來,他巴不得能陪你對戲。”

俞顯允淡淡的瞥了眼不遠處的裴直,用更加冷淡的語氣答了句不喜歡。

俞顯允身份特殊,這個圈子裏想要巴結他的人數不勝數,也正因為每個人都帶着目的接近他,所以俞顯允才會待人越發冷漠,俞顯允的眼裏裝不下人,也不會被那些牛鬼蛇神牽動情緒,能讓俞影帝主動說一句不喜歡,卓行健還挺驚訝的。

俞顯允看到自己經紀人那求知的小眼神,幹脆将之前意外聽了個牆角的事情講了出來,卓行健倒是不像俞顯允那麽眼裏容不得沙子,這圈子裏得志的小人多了去了,他早已經見怪不怪,比起飾演太子的那位,卓行健顯然對甄落墨更感興趣,他在俞顯允将事情講完之後緊接着問道,“後來呢,你說了‘聽說你是男主的爸爸’之後,那位老父親又說了什麽。”

俞顯允神色有些複雜的答道,“他一臉慌張的轉身跑了。”

卓行健:???

俞顯允有些困惑的問道,“我說的哪個字讓他感到慌張,又有哪個字讓他産生了轉身就跑的沖動?”

卓行健:“你說的每一個字都讓他感到慌張,而且你當面問他是不是男主爸爸,他不跑等死?”

俞顯允覺得他自己不是會欺壓小透明的那種人,他不置可否的沒再接話,反倒是擡頭在劇組裏四處尋找着,難得俞影帝起了些好奇心,他想看看那位男一的爸爸在哪裏。

俞顯允的視力特別好,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位不知名爸爸的所在,再接着,俞顯允就被那個年輕人旁邊的孩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俞顯允進組晚,到了劇組就直接開始拍戲,他這是第一次注意到劇組裏有個粉嫩可愛的小孩子,最重要的,那個孩子和他長得太像了,如果拿出他小時候的照片做對比,這孩子簡直和他幼年時候一模一樣,俞顯允猜到了這個小孩子是扮演什麽角色的,他覺得劇組的選角導演是個能幹大事情的人。

俞顯允喜歡孩子,但是自從他在培育中心的那個孩子培育失敗之後,這些年俞顯允再沒親近過任何孩子,然而現在看着一個和他百般相似的小朋友,俞顯允連目光都不覺變得柔軟了,那種油然而生的喜愛之情,讓俞顯允忍不住想和那個小孩子親近。

俞顯允糾結了一下,還是擡手扯掉了卓行健手裏的劇本,卓行健疑惑的擡頭,正看到俞顯允朝着甄落墨和孩子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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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顯允:“你臺詞功底太爛了,去找那個人過來幫我對個戲,太陽太毒了,把孩子也抱過來避一避。”

卓行健望向俞顯允相中的那個帶着孩子的年輕男人,年輕人還算清秀,一舉一動都慢條斯理的,一看就是溫和無害的類型。

卓行健福至心靈的問道,“他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老父親?呦,那個小孩子可真像你,這個劇組的選角導演是能幹大事情的人。”

俞顯允淡淡的望了卓行健一眼,酷熱之下,卓行健忽然想要瑟瑟發抖。

劇組租的拍攝場地寸土寸金,為了節約地方,劇組裏大都雜亂而擁擠,俞影帝能惬意的躲在遮陽傘下躺在躺椅裏納涼,那是因為他身份地位特殊,劇組裏的大部分人卻是不可能有這種待遇的,大家基本上是哪裏有陰涼往哪裏擠,一棵樹蔭下擠着的人類,兩只手都數不過來。

甄落墨和蓁蓁本來也是落難群衆中的一員,但在俞顯允經紀人的熱情招呼下,在劇組衆人羨慕的目光中,甄落墨跟上刑場似的抱着孩子一步步朝着俞顯允的方向緩慢挪動,大家都覺得甄落墨是交了好運,只有甄落墨自己清楚,俞顯允應該是要找他去興師問罪。

口嗨一時爽什麽的,甄落墨很滄桑。

蓁蓁察覺出甄落墨的反常,他摟住甄落墨的脖子,悄悄在甄落墨耳邊給他打氣,“墨墨,不要慫,俞顯允能在人群中找到你,說明你在他心中就是與衆不同的,他一定會對你說,男人,我看上你了。”

甄落墨低聲念叨,“事情其實和你想的不太一樣。”

甄落墨說完,又回神的看向蓁蓁,“你和誰學的這種亂七八糟的話?”

蓁蓁擡手捂臉,他才不要供出每次都給他買玩具的木木叔叔。

盡管甄落墨挪動的步伐生硬而緩慢,但他最終還是站在了俞影帝面前,甄落墨朝着俞顯允問好,表面看着還算淡定,但心中卻如擂鼓一般。

俞顯允之于甄落墨,如青空驕陽,似長夜啓明,俞顯允是華影學生們的傳奇,也是給過甄落墨溫暖的善良人,無論是在事業上還是情感上,俞顯允對于甄落墨而言都是意義非凡,甄落墨一直都在以俞顯允為榜樣,想要成為俞顯允那樣的好演員,俞顯允是一道光,遠遠的就能照亮他的路,而現在,這樣一個看似遙不可及的人,距離甄落墨居然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

甄落墨雖然盡力隐藏,但他的表情還是有些僵硬,不過俞顯允并沒有起疑,他以為甄落墨之所以反常,是因為還記挂着兩個人之前關于爸爸的事情。

俞顯允靠在躺椅上,他開口問道,“我剛才無意聽到魏忠賢和你的對話,他說你們是同學,那你也是表演院校畢業的?哪個?”

經紀人在一邊提醒,“不是魏忠賢,是裴鐘賢。”

俞顯允瞥了卓行健一眼,修正道,“裴鐘賢。”

俞顯允口中的裴鐘賢就是裴直,他畢業簽約了經紀公司之後,立即給自己改了個符合韓國歐巴人設的名字,但甄落墨一直覺得忠賢什麽的,聽起來更像是個不幹好事的太監,看來俞顯允也是英雄所見略同。

關于甄落墨的事情,俞顯允雖然是随口一問,但甄落墨回答的卻很認真,他挺仔細的答道,“我也是華影畢業的,比您小三屆,您畢業那年我剛大一,我是方亦規方老師的學生,我常常聽方老師講,他說您是他最得意的門生,是我們應該學習的榜樣。”

俞顯允有些驚訝,他聽裴鐘賢說過甄落墨是專業課第一,但他沒想到甄落墨居然也是華影畢業的,能在華影拿專業課第一,那甄落墨的演技絕對是過硬的,而且甄落墨還是方亦規老師的學生,認真說起來,他們算是嫡系的同門師兄弟。

俞顯允驚訝完甄落墨的出身,又望了眼不遠處的裴鐘賢,裴鐘賢此時正在烈日下舉着劇本練表演,他旁邊還有助理在幫他拍照,明眼人都知道,裴鐘賢這是要拍下來發通告作秀用的,敬業人設了解一下。

俞影帝糾結的問道,“那個也是?”

甄落墨看了看神态誇張的裴直,默默的點了下頭,而俞影帝的臉色則是變得十分精彩,就好像他心目中的聖地被人踐踏了似的。

雖然裴鐘賢不知不覺的給俞顯允添了個堵,但俞顯允也沒過多去糾結那位聖地踐踏者,他現下心心念念的,是甄落墨懷裏抱着的那個小團子,小團子特別乖巧,在他和甄落墨對話的時候,孩子就乖乖的摟着甄落墨的脖子聽他們講話。

俞顯允不動聲色的向着目标發起了攻勢,他開口說道,“我想找個人對臺詞,我的經紀人太出戲,你幫我對一下,旁邊有凳子,你坐,孩子也別抱着了,躺椅還有位置,讓他在我這裏待着吧。”

甄落墨剛想說孩子坐旁邊的椅子就行,蓁蓁卻已經朝着俞顯允伸出了雙手,蓁蓁奶聲奶氣的說道,“哥哥抱。”

俞影帝面上平湖無波,俞影帝內心已經快要融化了。

俞顯允靠着他精湛的演技保住了自己的人設,他狀似平常的伸出手臂接過了小團子,還友好又不失高冷的同蓁蓁互動了一下,俞顯允問了孩子叫什麽、幾歲了之類的,蓁蓁乖巧的一一作答,一口一個哥哥喊的要多甜有多甜。

甄落墨看着影帝和蓁蓁,內心非常無語,蓁蓁朝着比俞顯允還小一歲的席朝木喊叔叔,對着俞顯允卻喊哥哥,孩子,real一點不好嗎,你背後不是都直呼影帝大名的嗎,小小年紀就當馬屁精,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在甄落墨對着蓁蓁發起靈魂拷問的時候,俞顯允的經紀人卓行健已經把劇本塞進了甄落墨手裏,他終于不用再幹這個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了,他歡心,他雀躍,他一點也沒有失寵的寂寞!

甄落墨這還是第一次拿到了《帝城計》的劇本,蓁蓁是個小孩子,需要執行導演現場教他怎麽演戲,所以甄落墨手裏并沒有劇本,關于這部劇,他也只是知道個大概的劇情,在聽說要幫俞顯允對戲之後,甄落墨低頭看了看劇本,又對着正在逗孩子玩的俞顯允問道,“要對哪一場戲,師、師、師哥。”

甄落墨不是一個擅長處理人際關系的人,他不會八面玲珑,不會和別人套近乎,現下對着俞顯允,他甚至連往日的那份寵辱不驚、從容淡定也沒有了,甄落墨幾乎是鼓起全部勇氣才喊出了一句師哥,喊完之後他緊張得整個身體都僵硬了,等待俞顯允的回答,就像是等一場生死判決。

甄落墨低着頭,他不敢看俞顯允。

甄落墨的那聲師哥引起了俞顯允的注意,俞顯允望向甄落墨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只戰戰兢兢的大鴕鳥,這些年和俞顯允套近乎的人太多,套成眼前人這樣的,俞顯允還是第一次見,俞顯允摟着懷裏的可愛團子,也少了平日那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漠,他不冷不熱的答了句承天殿那場,算是默認了甄落墨喊他師哥。

甄落墨心裏開心,嘴角忍不住的想要上揚,他将頭埋得更低了些,以此隐藏自己的情緒。

俞顯允對着大鴕鳥又問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來着?”

甄鴕鳥聽到俞顯允的問話,唰的一下擡起了頭,他像是怕俞顯允反悔不問了似的,立即開口答道,“甄落墨,師哥,我叫甄落墨。”

俞顯允聽到甄落墨這個名字,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一個混跡娛樂圈的人,名字叫做真落寞,你這是多麽不想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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