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chapter57

連夜出發，晚上出奇地冷。為了不凍死，孫秀青只好接受大野的建議，與他同乘一頭飛行獸。另外兩頭，由素麗支配，跟在後面。

他們先去白毛族把筐裏的東西放下來，交代一聲幫忙照看下事後來取就走了。接受委托的白毛族族長把那個筐子裏的每樣東西都拿出來研究了下，但大多數也沒看懂到底是什麽東西，就放在角落沒管了。

三人一路直奔礦場。素麗性子冷淡，孫秀青情緒低落，大野話也不多。三個人只有在停下休息的時候有些簡短的交流，其他時間竟全程沉默，跟麻依在的時候那種熱鬧場面完全不是一回事。想到這一點，孫秀青更郁悶了。

四天後，他們到了礦場，找到了等候已久的小野等人。

小野首先接過大野手中那個顯眼的大型擴音喇叭，在手裏研究了半天，嘟囔着：“你們去這麽多天，就為拿這麽個玩意啊。”

再看看大野和孫秀青身後，跟着個沉默寡言的素麗，後面就沒人了，忍不住問：“那個叫麻依的小姑娘呢？”

沒人理他。小野又指着素麗，問：“這又是誰？”

孫秀青瞥了眼素麗，說：“麻依的妹妹，素麗。來幫忙的。”

這會兒天快黑了，大家該出去找吃的找吃的，找柴火的找柴火，都沒幾個人在。大野問了幾句這幾天的情況，得知大家沒被礦場裏的人發現，點了點頭，說：“晚上一起商量下，看怎麽弄，明天就行動吧。”

小野遲疑着問：“那麻依不在……”

大野指了一下素麗，說：“她能搞定。”

素麗打量了一下這個山洞，自己找了個地方坐下，靠在那兒閉上了眼，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的意思。

孫秀青看她這樣，心裏挺難受的。或許人家只是性子冷淡，姐姐又剛出了事，自己這樣孤立她好像很不應該，但當下也拉不下臉跑去求和，想了想還是沒管。

過了一會兒出去的人陸續都回來，見他們終于到了都很高興，紛紛開始讨論起明天的計劃來。小野獵回來的食物比較多，三人就不用再出去找了，直接分一點過來吃。大野給了孫秀青一個大大的烤獸腿，孫秀青撕了一小塊肉下來，猶豫了猶豫，還是站起身，走到素麗身邊。

“醒醒。”

素麗睜開眼，淡淡地看着她。孫秀青把那個烤獸腿送到她面前，“吃點吧，你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素麗不接，反問她：“你什麽時候見過我吃東西了？”

孫秀青呆了：“你什麽意思？”

“我不用吃東西。”

盡管之前對素麗的身份有各種猜測，但她直白的回答，還是讓孫秀青犯了楞。“不用吃東西的話，那以前在新城的時候，我和麻依拿獸肉什麽的給你，你也沒拒絕啊。還有你翻譯視頻的工資，你不吃東西，你要錢幹嘛啊？”

素麗微微一笑：“我給你們幹活，你們給報酬，我為什麽不要？還有，要錢幹嘛，這種話你也問得出來。”

還真是，讓人無法反駁。但是，她這麽說的話，孫秀青倒是不想走了，她拿着那根烤獸腿就在素麗旁邊坐下了。素麗無語地看着她，撕一點吃一點、撕一點吃一點，忍不住說：“你想問什麽你就問，別在我這磨磨蹭蹭的。”

孫秀青立刻放下腿子，略帶緊張地看向她：“可是麻依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她什麽都吃，吃得可香了。”

“你是想說，麻依跟我不一樣，是嗎？”

素麗看都沒看她，就說中了她的心思。孫秀青繼續撕着烤獸腿上的肉，卻沒心思吃了。

素麗問她：“你對麻依和我的身份，有什麽推測？”

孫秀青還是沉默。

“你不敢說麽？那我替你說出來。是的，正如你所想，麻依和我其實并不是言靈族。言靈族是這個星球的傳說，boss也一直在尋找，到現在也沒有見到一個活的言靈族。但關于他們的傳說跟我們的某些特點差不多，為了能在這個社會更好的适應下來，我們借用了言靈族的身份。”

孫秀青無法說清此刻是什麽心情，意識裏有一個危險信號提醒她，不要再問下去了，到此為止吧！可她還是極力忽視了那個信號，繼續追問：“你說你們不是言靈族，那你們是誰？”

素麗吹了個口哨，露出一個叫人完全摸不着頭腦的詭異笑容。

比起研究她為什麽這麽笑，孫秀青選擇把所有注意力，放在她接下來的話上。

她說：“我們是高級智能拟态機器人。從外觀上看，我們跟人類沒有任何區別。我們可以模拟人類的思維方式，跟人類正常的交流、生活。”

孫秀青如遭雷擊，她想過各種不可能的可能，但這種答案……她現在的狀态不能用沉默來形容，簡直可以說是僵硬。在人群中坐着聊天吃東西的大野，甚至都注意到她的異常，忍不住頻頻向這邊看過來。

但此刻，素麗使用孫秀青的語言跟她單向交流，身邊的人都不知道她們到底在說些什麽，也完全不懂孫秀青此刻心中是如何的震驚，她甚至感覺到手腳的冰涼和麻木。

她腦子裏嗡嗡亂響，恍惚間，仿佛聽到素麗說：“是你要問的，還要聽嗎？”

孫秀青捂住腦袋，她極力想拒絕那些瘋狂湧進腦海裏的各種亂七八糟的影像，像是破釜沉舟似的，猛然下定決心：“你說吧，我要知道！”

她的聲音很大，在并不寬敞的山洞裏很是響亮。本來在吵吵鬧鬧着吃東西的人們，甚至被她的聲音吓到，陷入了面面相觑的安靜。

大小野彼此看了一眼，也覺得情況不對勁。他們安撫其他人繼續吃，先後走到孫秀青身邊，拍了拍她的肩，問：“你怎麽了？沒事吧？”

孫秀青還是那樣的姿勢，抱着膝蓋，捂住腦袋，不叫人家看她臉上涕淚橫流。她甕聲甕氣地，幾乎是吶喊着的：“素麗，你繼續說，我要聽。”

兩個男人又看向素麗。這個女的倒是一臉平靜，沒有任何情緒波瀾的樣子。大野忍不住開口調解：“不管你們要說什麽，下次再說吧，今天先這樣。”

素麗無可無不可的點頭，說：“我無所謂。”

孫秀青堅持喊着：“可是我要聽！”

在大野眼神示意下，小野硬是把素麗拉走了。拉到人群中間，給大家介紹這個冷面美女，素麗對其他人好像沒那麽冷硬，雖然不怎麽說話，也沒擺什麽臉色，就安安靜靜地坐着，人家塞給她烤肉也接了，只是拿在手裏，一口也沒吃。

山洞這一頭，孫秀青不停地抽泣。她想停下，想不哭，但越是想停下越是抽得厲害，這個鬼地方，真特麽不方便，臉上哭得亂七八糟，卻連一點兒可以擦的衛生紙都沒有。

到這會兒，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了。一會兒，她覺得麻依那麽可愛純真，跟她一起淘好吃的、一起追劇、一起花癡男明星，她不可能是機器人，她也不可能是騙子。一會兒，她又能想起種種不對勁的地方，開發者怎麽能就那麽快知道她出事兒了呢，如果她不是身份有問題，開發者為什麽要救她，還專門派時光機來救她？可是她又怎麽也忘不了，麻依到最後還心心念念把那個擴音器給她，如果時光機來一趟救回麻依的生命還情有可原，專門跑一趟就為送個擴音喇叭，那得是她多堅持，開發者才答應的呢？

雖然說，孫秀青到這個世界來，并不是第一個認識麻依的，但卻跟她相處時間最長，且兩人是最氣味相投的好朋友。孫秀青在原來的世界裏也有幾個好朋友，還沒有哪一個，像她跟麻依這麽好的。

結果，現在說什麽，麻依是機器人？這是在逗她呢，還是耍她？

剛剛哭得稀裏嘩啦的，可還堅持要素麗說出真相給她聽，其實也是因為被背叛的憤怒吧，因為憤怒，所以想知道真相，但如果知道更多，就會更生氣吧。

大野耐心等她哭好了，沒什麽聲音了，才遲疑地拍了拍她的肩。孫秀青這才意識到大野一直在這，一直等着她。可是她并不感動，她只想讓他走。因為，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現在哭得有多醜……

她埋着頭，甕聲甕氣地說：“我好了，沒事了，你先走吧。”

大野當然不懂她的用意，還以為她在勉強，堅持說：“沒事的，我在這邊陪你。”

“我是說真的啊，你別在這了，求你了！”

大野遲疑地問：“你确定？”

“嗯嗯嗯，确定，你快走，走開走開！”

大野遲疑地走開，走好遠了，還回頭問了句：“那我真走了哦？”

“走吧，求你了！”

孫秀青從手指縫裏看，大野真的走遠了。他就在火堆前坐着，雖然總是一顧三回頭地往這邊看。她仗着洞裏光線也不太好，幹脆直接捂着臉，從手指縫裏看路，三步兩步地跑到外面去。

找水，洗臉去！

心慌她的大野看到這還不跟？孫秀青前腳走的，他後腳就跟上去了。

這個時代的月亮，特別大、特別圓，就像一個巨大的圓盤，挂在幽藍幽藍的天空上，月朗星稀，星星也沒幾顆。

外面的世界，特別安靜。哪怕是不遠處白天裏總是熙熙攘攘的礦場，此時此刻，也陷入了深眠。只有少數夜行動物出來覓食，不時發出些令人頭皮發麻的古怪叫聲。

如果放在一年前，孫秀青絕對絕對不敢在這樣的時間一個人走出野外。但這一年來，她變了很多。她甚至敢在這樣的黑夜，一個人去找水，一個人洗完臉之後，坐在水邊看着月亮發呆。

這樣的膽量，也是和麻依一起練出來的啊。麻依啊麻依，她那樣的女孩子，怎麽可能是機器人呢？素麗這個人本來悶不吭聲的，麻依出了事之後卻廢話那麽多，肯定是騙她的，不能信不能信。

孫秀青冷靜下來，還是覺得，等麻依回來再說吧。還是問她自己比較好，其他人的話，她一句都不會信的。天知道是不是那個可惡的開發者在搞鬼？

這樣想着，心裏面舒服了一些。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一回頭，卻影子都沒有。

“是誰？你給我出來！”

孫秀青虛張聲勢地大喊出聲，但左右找了幾圈也不見人影。正以為自己疑神疑鬼放松下來的時候，卻忽然傳來一陣破水而出的聲音，緊接着一只冰冷的手扼住她的脖子，将她拽進了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