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女兒心事

兩日的時間匆匆而過，自從那天大姐姐來過之後，何錦秋又在自己的小院子裏窩了兩日。院子裏有一株柿子樹，記得這還是自己小時候去莊子上玩，看見莊子裏的柿子樹上結的大柿子又好看又好吃，死活非要移栽到她院子裏的。這些年，一到秋天，她院子裏的人就多了起來，就是為了她這棵樹上的大柿子。

如今是春天，柿子自然是沒有的，不過枝頭綠油油的，也讓人看得心情頗為愉悅，尤其是搬張美人榻躺在樹下，陽光疏疏落落的照在身上，別提多惬意了。不過今天是姨媽的生辰，她不能跟平時一般偷懶了，今日一大早她就起來梳妝了，等待會兒用過了早飯，便要和爹爹，娘親還有二姐姐一起去姨媽家給姨媽慶賀。

何府和李府就隔了兩條街，乘馬車不過半個時辰，何修榮一家到的時候，時辰還早，賓客也沒來多少，李夫人帶着李明毅親自迎到了門口，“可算是把你們盼來了，這都好些日子沒見了。”

李夫人一邊把人往裏面引，一邊笑容滿面的說着話，“前幾日，聽明毅說你們在街上遇了些事，幸好人沒事，我一直想着去探望，可這幾日實在抽不出空。”說着，露出個抱歉的表情，仔細打量了何錦秋一番，看人确實如兒子所說的一點事都沒有才算放心。

過了二門，何修榮随着李明毅去了男客的地方，而何錦秋她們則跟着李夫人去了女眷待的後院。雖說她們來的早，但也不是最早的，後院待客的屋子裏已經坐了幾位女眷。何錦秋雖然不愛出門，但有些聚會也是參加的，所以這些人雖然算不上熟識，但都是認識的，所以其中那個她一點都不認識的穿一身水綠色襦裙的少女，就顯得特別顯眼了。

她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多看了她兩眼，這少女雖然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的樣子，但那尖尖的瓜子小臉配上一雙含羞帶怯的眼睛，比她這副長不大的包子臉多了一些女人的韻味。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困惑，李夫人邊上為她介紹道，“這是老夫人娘家的侄孫女周若水。”只這一句，便不再多說。李夫人雖然笑着，但語氣裏聽不出多熱絡的意思。何錦秋立刻就明白了，姨媽就算沒有不喜歡這位表姑娘，恐怕也不見得多有好感。于是，她也識趣的只淡淡和這位周若水打了個招呼，便算是盡到禮數了。

李夫人看何錦秋這樣心中也滿意，她對這位表姑娘倒也沒有說有什麽偏見，只是不知是不是她失了父母的緣故，住在她家的這幾個月整日的傷春悲秋，下個雨都能哭一場，她對這樣的性子很是看不上眼，感覺和這位小姑娘多呆一會兒就膩歪，何錦秋是她滿意的兒媳婦，她可不想她和這位表姑娘走太近，要是學了她的做派，她以後怕是要膈應死了。

何錦秋不知道自己未來婆婆的心思，和所有人都打過招呼後，便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聽着大家聊聊胭脂水粉，城中八卦，偶爾誰點到了她的名字，她才會插兩句話。

如此，大約過了兩刻鐘，人便陸陸續續來齊了，李夫人便大手一揮說道，“我看你們這些小姑娘也不耐煩和我們一起，你們自去玩吧。”

一群小姑娘雖然都是接受女子要矜持有度的教育，但都還是孩子心性，如今好不容易平時一起玩的小夥伴都聚到了一起，心早就跑到外面去了，現在，李夫人這樣說，一個個自然是高興不已。不過衆人還是和自家大人好好撒嬌賣癡了一會兒才出去。

前院是男子們待的地方，所以她們的活動範圍只限于後院，李家的宅子不算小，但布局并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所以說要真說到玩，也沒什麽好玩的，不過好在是春天，去花園裏逛逛，看着裏面的花團錦簇，也算是不錯的。

何錦秋和一群姑娘在一起逛了一會兒園子，總算是體會到了姑媽當時表情的深意了，那個周姑娘真的是讓你讨厭不了，卻又實在是喜歡不起來。

這邊一個姑娘高高興興的說着，“你們看，那柳絮飄飄灑灑的，跟下雪似的好漂亮。”

衆人看過去，細細密密的自湖邊楊柳下吹來，确實挺好看的，衆人還來不及附和，便聽有道聲音有些傷感的說道，“楊柳依舊人面改，卻是點點離人淚。”說完也不顧衆人反應，便兀自看着那邊的楊柳，目露感傷。

看着這位周姑娘一副被勾起了往事，傷心不能自已的樣子，小姑娘們都是善良的，也不好多說什麽，便默默的轉了方向，離那幾棵楊柳遠了些。

可是，你這看見月季也要感嘆一番，“花無百日，人生苦短。”看見迎春花還要感傷一番，“春情枝頭鬧，春後葬何處。”雖然那份實實在在的的傷心之情讓人不忍苛責吧，但這好好的心情也是被破壞了，所以大家的表情都跟吃了蒼蠅似的難熬，等丫鬟過來說前面院子那邊戲班子已經開場了，夫人們請各位姑娘過去看戲時，衆人都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

因為是生辰，所以毫無意外的，戲臺子上正在唱着一出麻姑賀壽，大約剛才真的被膈應到了，平時看了許多遍的戲，此時看起來也是頗為有趣。期間，表哥過來過一次，和她們打過招呼後，自然也和那位周姑娘說了幾句話，不知為何，看着表哥和那位周姑娘說話時也一如既往一副溫柔的樣子，她心裏就特別不舒服，尤其是說完話後，他的那位表妹一臉羞怯的看着他時，她就更惱火了，這是公然勾引她未來夫君嗎？真是太過分了。

李明毅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勁的，和往常一樣，關心了一下各位表妹的日常，便離開了，留下一個滿心感懷，一個滿心窩火，還有一個目含擔憂。

等戲班子散場，衆人吃過晚宴，天邊的太陽早已落了下去，天色都透出一絲黑來。何家兩姐妹坐在回府的馬車上，便說起白日的事來。

在李府，人多口雜，她們就算有什麽話也不會多說，如今只剩她們姐妹兩個，自然是有什麽說什麽。

“今日那個周姑娘，我瞧着似乎有些……”何錦夏想了半天，也不知該用個什麽詞，她的性子教她說不出什麽過分的話，可那個周姑娘那個樣子又讓她有些不喜歡，尤其是最後看表哥的那個眼神。表哥和三妹妹定了親，這幾乎是人人都知道的，可那個周姑娘還用那樣的眼神看着他，不提先前的事，就這一點，就讓她對這個周姑娘喜歡不起來。

能教平時做慣了和事佬的二姐姐表達出明顯的不喜之情，這位周姑娘也算是頭一個了。何錦秋默默的想道。其實這位周若水和二姐姐還是有些像的，兩人看起來都算是讀了不少書的樣子，只是二姐姐是真真的滿身書卷氣，說句不好聽的，都有些像書呆子了，可這位周姑娘卻不一樣，整個人籠着一層輕愁，再加上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子，讓人怎麽看怎麽憐惜。前提是，這個憐惜的人不是自己的未來夫君，所以她也能理解脾氣好到幾乎沒脾氣的二姐姐現在這副有些不虞的樣子。

“她那副樣子，感覺像是在姨媽家受了委屈似的，可是姨媽的性子我們都知道，就算她不喜歡，可那位周姑娘是老夫人那邊的人，就沖這一點姨媽也不會虧待她的。”何錦秋其實也是心裏不舒服的，這樣的人，男人看了憐惜，可是女人看了就只會覺得煩了，二姐姐既然都開了口，她也把自己的不滿都說了出來，“而且，她對表哥……真是！”她平時也不是刻薄的人，可莫名的就覺得那個周若水真的是讓她各種不舒服。

此時，她才第一次覺得大姐姐說得表哥的性格不适合她，可能真的有那麽點道理，她對待感情是十分投入的，自然也希望別人一心一意待她，可表哥那樣的性子，似乎對誰都一樣好，若是那個堂妹真喜歡她，而且老夫人又有意思的話，按表哥的性格是不會拒絕的，這樣的話……想着，想着，何錦春就發現自己越想越遠了，畢竟是第一次見面，她為什麽會下意識的想到這些？

何錦夏也發現三妹妹說完話後就發起呆來，而且神色不定，便擔心她亂想，于是抛棄了心頭的那些想法安慰道，“阿秋也別多想，興許是我們想差了呢，而且，就算周姑娘有什麽想法，表哥也不會同意的。”這話說的也有些沒底氣，表哥的性子平時是覺得千好萬好，可如今倒成了讓人擔心的缺點。

“嗯，我都知道的，二姐姐不用擔心。”何錦秋心裏已經想了許多，但她也覺得如果就因為這麽一件小事就這麽猜疑表哥，那以後成婚兩人那麽久的生活就不用過了，便強迫自己不要腦補那麽多。

姐妹倆說着話便感覺馬車停了下來，何府已經到了。

天色已晚，一行人下了馬車之後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何錦秋被丫鬟伺候着拆了發髻，又沐浴過後，躺着床上，只覺得一身的疲憊，她默默的想是不是最近出門太多了，平時一兩個月不出門也是常事，這段時間卻出了好多趟門，且每次都不太順心，她想着是不是又該再閉關個兩三個月，可是想到今天的事，又覺得也許她應該和表哥培養培養感情？可是真的不想出門啊，她這般糾結着，卻是躺在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