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申請
媳婦和婆婆打架, 不管有理沒理, 大衆通常會直接站到婆婆哪一方指責是做媳婦的不對。就算婆婆做錯了事,做小輩的怎麽可以和長輩動手呢?
陳寶珠婆婆田二妞坐在地上踢着腿哭, 人們有上前勸她的,更多的是在指責陳寶珠不懂事, 還有勸她和那三個女人道歉的。
陳寶珠要是會道歉, 之前就不會和她們打起來了。她氣得眼通紅, 恨聲罵道:“哭什麽!自己做了孽不怕天打雷劈還敢問老天爺有沒有天理,老天要是有天理肯定先打雷把你們給劈了!一個個黑心肝的玩意兒!”
“艹你媽哔!關你屁事!賣的又不是你你激動個屁!叫你不要跟她玩你也不聽, 她是你媽啊你那麽護着她!艹你媽!誰給你的膽子和我刁!”婆婆田二妞負責哭, 奶奶趙佩佩就負責罵。
“幹你媽!”陳寶珠氣得都要跳起來了:“你……”
她話沒說出口被一只修長的手一拉, 一個踉跄站到了後面去。站定一看,站在她身前的不是董馥梅又是誰。她覺得這一幕有種熟悉的既視感, 下意識啞了聲。
“所以說你想賣的是我?”董馥梅的聲音冷冷的, 讓人一聽就知道她生氣了。
她給人的印象一貫是好脾氣的,說話柔柔軟軟,輕聲細語的和微風拂過心尖一般,猛地冷下音調,衆人都不大習慣。只是她冷着的聲音也是極好聽的, 像冬日的溪流, 雖冷冽,卻活泛。
他們村離縣城近, 隔三差五就有上面派來的指導員來他們村組織開大會上面,普及一些婚姻自由、不準人口買賣的法律觀念, 全村都要參加。
一遍遍學下來,就是老人都知道現在媳婦過不順是可以離婚的,更不能買賣了,被人揭發有這種舉動可是要挨批評的。
剛剛趙佩佩說話也沒過腦,罵順嘴了就什麽都罵了,被董馥梅一質問,便啞了聲,有些心虛的不敢說話。
坐在地上哭鬧的田二妞以及捂着胸口裝作被氣個半死的新媳婦的三叔奶奶都不自覺的停下了動靜。
“你們想賣了我,這就是寶珠和你們吵架的原因,我說的對不對?”
沒人應聲,董馥梅又問了一遍。
還是沒人回答。
當事人被問的沒了聲,旁邊本來還在指責陳寶珠的圍觀群衆也都一下子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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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的院子裏只聽得到董馥梅一人的聲音:“前些天婦女主任開的大會上念的《華國婚姻法》我還記得,不知道奶奶和大伯母記不記得,要不要我背給你們聽聽?
“第一條,廢除包辦強迫、男尊女卑、漠視子女利益的封建主義婚姻制度。實行男女婚姻自由、一夫一妻、男女權利平等、保護婦女和子女合法利益的新民主主義婚姻制度……第三條,結婚須男女雙方本人完全自願,不許任何一方對他方加以強迫或任何第三者加以幹涉……”
“夠了!別背了!”趙佩佩老臉漲的通紅。
趙佩佩一喊,董馥梅還真的停了下來,不等她松口氣,卻見那張桃紅色的小嘴再度張開:“這是婚姻法,人口買賣的……”
“我說夠了!”趙佩佩嘶吼出來,破了音,刺耳又難聽。要真給她定下了她們意圖買賣人口的罪名,她們怕是得去坐大牢!
董馥梅沒有繼續背法規,她看着頗為狼狽的趙佩佩,目光冷的好似看着死物:“好,不背。”
她斂了眸,一側的嘴角向上揚起,露出一個諷刺的弧度:“爸、媽、小叔去了,保林也去了,楊朵朵跑了,我為什麽還願意留下來你們知道嗎?”
為什麽願意留下來?
衆人一愣,他們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依老一輩的看法,丈夫死了留在夫家是正常的行為,逃跑的才是要抓回來浸豬籠的。可那已經是老一輩了,解放後過不好都能離婚,人死了可沒人能強求媳婦留家。
所以她是為什麽會留下來呢?
對了,孩子……
有人想到了孩子,不等他們說出口,董馥梅就自個說了:“為了孩子。孩子可憐,他們沒了其他的親人,我不能再讓他們沒媽。”
董馥梅頓了頓,笑容變苦了一點:“當初大隊長帶大伯去我家希望我們并回來,我看到大伯臉上的為難,我知道要讓你們家養這七個孩子是極大的負擔。說句實話,我怕孩子在你們家過的不好,所以才選擇了拒絕。”
大伯一家人變了臉色,可董馥梅的話還沒有說完。
“我一個女人想要拉扯這麽多的孩子有多難多辛苦我不想說,只是我能在這堂堂正正的說,我沒有靠你們的拉拔,也沒有占你們的便宜。甚至,為了孩子們有門親,再困難,我也湊出了年禮給奶奶你,我不欠你們什麽。”
董馥梅越說聲音越大,最後帶上了哭音。她的眼眶微微發紅,身體激動的顫抖,她握着拳頭好似盡力控制着自己的身體:“我沒有想到你們會想賣了我!”
董馥梅平常的表現就很會做人,能在丈夫死後守住,還本本分分的養孩子,逢年過節給孝敬,長成那樣也不亂出去勾搭人家丈夫,誰不說她一句好?
可這麽好的媳婦,這幾個惡婆娘竟然想把她賣了?那才是真的作了大孽沒天理呢!
董馥梅說出的心聲、表現出的堅強打動了群衆的心,她那被親近的人背叛的絕望更是帶有莫名的感染力,好幾個心軟的女人瞬間紅了眼眶,看向趙佩佩幾人的目光也不再友善。
“我、我沒有……沒有想賣了你……就、就是,有人問你要不要嫁,我是為了你好……”田二妞心理素質沒她婆婆強,被衆多不善的目光看着腦袋就好像卡帶了似的,只會喃喃一些自己都不信的辯白。
她太過蒼白的辯白并沒有得到衆人的贊同。剛剛那個“賣”字是出自她婆婆的口,揭發這一切的是她兒媳婦,她現在說沒有?誰信呢?
董馥梅顯然也是不信的,她搖搖頭:“不用多說了,我……”
哀莫大于心死,董馥梅有那麽兩秒失了聲,輕輕的一聲嘆息,她用低啞了許多的聲音說:“我會向組織申請婚姻無效。”
“什麽?!”
衆人驚了,還有申請婚姻無效的這種說法?
陳寶珠也急了,她拉着董馥梅的手:“梅子,你這是什麽意思?你不在塔尖待了嗎?孩子也不要了?”
董馥梅對她搖搖頭,對着陳寶珠,她擠出了一抹笑:“不是,我怎麽會不要孩子。配偶死亡本來就是可以申請婚姻無效的,之前不這麽做,只是覺得沒必要。現在為了不被人打着親戚的名號偷偷賣了,也只有這麽做了。”
“那、那你打申請以後呢?你還待在這嗎?”
董馥梅還是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看大隊長願不願意收留吧,如果不願意……”
她抿了一下唇,輕呼出一口氣:“我可能會帶着孩子們回娘家吧。”
“不行!”肖家族人都炸了:“孩子不能帶走!”
“孩子帶走大河那一脈不就絕後了!”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
董馥梅漂亮的大眼睛從那些蹦起反對的肖家族人臉上一一掃過,她只說了一句話就讓他們都閉了嘴:“把孩子留下來你們養嗎?”
雅雀無聲。
七個孩子呢,誰家也養不起,就是讓他們吃百家飯,也不是簡單的事。現在孩子還小還好說,等再過幾年到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時候誰願意讓出那麽多糧。
觸及到自身利益,大多人會選擇做鹌鹑。他們似乎希望有人來出這個頭,不住的往周圍人臉上看,在看到大家相似的動作形态後,就知道沒人願意來當這個冤大頭。
來吃席的有一個老人,算是肖家族裏輩分比較大的,這時候見‘小年輕’都不頂用,他只能站出來說話:“行啦!行啦,都別鬧啦。那個,保林婆娘啊,孩子是真的不能帶走,你也不想看到保林絕後是不是?”
見董馥梅沒對他的話有什麽表示,他裝模作樣的咳了兩下,又添了幾句:“不過大山家這幾個婆娘做事是不地道,你的顧慮我們也都明白啦。”
“要不這樣吧,你想申請離婚,我們不攔,也沒臉攔。但是,你就是申請離婚了我們肖家也認你還是肖家的媳婦,我們去替你和大隊長說讓你還住村裏!”
董馥梅看着老人,弄不懂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她表現的很明白了,就是不想要這門親了,還離婚了依舊是肖家媳婦?青天白日的說什麽夢話。
“別急別急,我話沒說完。我的意思是你和孩子不出族,但和大山家可以沒關系。就……你和大山家這幾個……寫個斷親書,以後就不是親戚,他們管不到你,更不可能賣你,我們都不答應!然後呢,孩子呢,就別改姓了,行吧?”
他這意思就是只要孩子還是肖家的孩子,別的東西族裏、村裏也是願意做出讓步的。
“不行!不可以斷親!”一直沒說話的大伯肖大山這時候開口了。他本來認為族人不會放任董馥梅胡鬧的,沒想到族裏的長輩竟然會說出這番話來。
都不用董馥梅說話,老人就哼了一聲:“不行?怎麽不行?要不你把孩子都接去養,我也當前頭的話沒說過,行不行?”
肖大山又不吱聲了。
老人看不慣他這孬樣,氣得想拿棍子抽他。
董馥梅對老人的話略作思考倒也覺得可行。她婆家的近親也只有肖大山一家人,只要和這家斷了親,別的遠親對她家還真不能有什麽妨礙。
她就當沒聽見肖大山說話似的,只對着那老人說:“既然太叔公說話了,看在太叔公的面子上,我可以答應不給孩子改姓。不過,既然孩子我養着,這份斷親斷的就不能只是我和他們家,我的孩子也得一并斷了,之後肖家不得幹預我家的事,我怕以後我家孩子說親他們打着親戚的名號禍害我孩子。”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董馥梅看着的是肖大山一家人,讓人忽略了她提出的不得幹預她家事的人是指整個肖家。
她這話說的直白,從明面上去聽就是不再信任大伯一家人,要份保證而已。肖大山一家面上都不好看,但只要答應不給孩子改姓,孩子還在肖家族譜上,族裏那些遠親對這事就沒意見了。
他們不知道,其實董馥梅一開始就沒打算給幾個孩子改姓,也不打算離開塔尖大隊。畢竟七個孩子七張口,她不管帶去哪裏都是白分人家的口糧,沒多少人願意的。
只有在塔尖大隊,只有肖家族人會看在同族的份上不會那麽介意孩子們分口糧。她在這裏經營的也不錯,不會有人對失去父親的孩子說出太過分的話。
留下來,本來就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在衆人的見證下寫好斷親書,當事人在上面簽了字按了指印後,這場鬧劇在衆多圍觀群衆看來就算是落了幕了。
而一開始被衆人指責不該與婆婆、長輩打架的陳寶珠也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看客,脫離了事件中心。
等再回過神來,陳寶珠忙着追着董馥梅問她今後的打算呢,哪還有時間理那幾個面色青白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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