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陽姐終于明白電話裏頭為什麽沒聲兒了,她都能想象得到金予空那個悶葫蘆擺着的臭臉了。

陽姐緊張到結巴:“金金……金總,是你啊?”

“她沒事吧?”金予空依舊冰冷的腔調,裏頭夾雜的問候關心還是能感受得出來的,因為這個性情冷漠的男人能夠主動打電話來問候,就是真的關心和在乎了,他的時間向來珍貴到只會用在珍貴的人和事上。

“不是很好,相信您已經看了網上的視頻了,砸在她身上的每一個箱子都是很重的,當時暈過去了好一會,又不肯去醫院,堅持把節目錄完了,之後又下河抓魚,和一群男人在泥潭裏搶東西,錄完節目回到酒店飯都沒吃就睡着了,唉,這麽好女孩子,還這麽年輕,為什麽就要經歷這麽多痛苦的事情?”

後面那句陽姐是故意講給金予空聽的,即使喻楚楚那個傻丫頭不承認,可陽姐是能感受得到金予空對喻楚楚是有意思的,最主要的是,如果不是金予空婚後不讓喻楚楚進娛樂圈,喻楚楚如今也就不會混得這麽差,陽姐就是讓金予空有內疚感。

金予空的心揪得緊緊的,是俞铮将網上的視頻遞給他看的,拍攝的人離得遠,卻不妨礙看到那道嬌小的身影從凳子上摔下來,相繼的就是旁邊那如牆一般堆積的箱子翻倒砸在了她身上,很快便将她淹沒不見。

看着這一幕的金予空心仿佛被紮了無數個洞,很難受很難受。

到底是他媽的誰讓她做這種事情?!

喻楚楚醒來時,城市已華燈初上,空空如也的肚子傳來咕嚕咕嚕的叫聲。

“肚子餓了?我給你打包了份粥,趕緊起來吃了吧,吃完得出發回北城。”床邊傳來陽姐的聲音。

喻楚楚坐了起來,摸了摸頭,剛睡醒的她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我睡了多久?”

“不久,十五個小時吧,航班都改簽了。”

“呵呵。”喻楚楚傻笑,沒想到竟然睡了這麽久。

“對了,你睡着的時候,有人将你錄節目受傷的視頻發到了網上,然後你的很多朋友給你打來了電話問候,都是我接的。”陽姐将粥遞給喻楚楚。

“嗯,你接了就行。”喻楚楚喝了口粥,現在顯然沒有心情面對這些。

陽姐看着靜靜喝粥的喻楚楚,欲言又止,最後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含着勺子的喻楚楚一臉懵的看着陽姐:“你幹嘛跟我道歉?”

“總之,我先說對不起。”

“先?”喻楚楚皺眉:“看來你要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了。”

喻楚楚乘坐的那趟航班在北城機場落地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喻楚楚戴着口罩和團隊從機場走出來。

喻楚楚掃到遠處路邊停着的保姆車,徑直要往那邊走去,陽姐忽然擋在她面前:“今天派了輛豪華的車來接你。”

“啊???”喻楚楚尚未反應過來,陽姐已經拉着她的手往另一個方向走去,走到一輛賓利面前,等等,這輛賓利怎麽那麽熟悉,喻楚楚在腦海中搜索着記憶,陽姐已經迅速拉開賓利後座一側的車門,将她推了進去。

喻楚楚一臉懵的坐了進去,下一秒,在感受到旁邊坐着的那道強大而無法忽視的男人氣息後,喻楚楚下意識的就要推開車門下車,然後她發現車門被鎖住了。

她憤怒又驚慌的看向金予空:“我要下車!”

金予空拿着一本書看,他慢悠悠的合上書,他先是眼神深沉的瞥了喻楚楚一眼,看着女人戴着口罩的那張臉所露出來的那雙眼睛在看着自己時的不知所措,她的眼角有明顯的淤青和擦傷。

而後,金予空對司機淡淡的吩咐:“去醫院。”

“好。”司機應了聲,開始啓動油門。

喻楚楚更加惱火了:“我不去,我要下車!”

喻楚楚除了生氣,更多的是害怕,害怕跟金予空待在同一個空間裏,這樣她會情不自禁的去回憶起一些痛徹心扉的過往。

金予空也注意到了她不安揮舞着的小拳頭,他能感受得到喻楚楚對自己的戒備和恐懼感,這是他很不喜歡的,以前,她喜歡粘着他卻也小心看他的臉色,他一旦表情開始不悅,她就無條件的退讓和哄他。

金予空伸手抓住喻楚楚不安的小手,在他微涼的手掌觸到她細軟的手腕時,金予空能感覺到喻楚楚手在發抖,他手下的動作很輕,希望她感覺到自己沒有惡意,語氣也輕柔了些許:“聽話,去醫院看看有沒有事,好不好?”

喻楚楚愣了一下,眼前的金予空好溫柔好不真實,他的語氣透着滿滿的無奈感,從來他都是冷冰冰的命令她去做什麽,卻從未在乎過她的想法和意見,他剛剛的那句“好不好”是喻楚楚聽過從金予空嘴裏說出來最溫柔的話了。

喻楚楚悄悄放下一些戒備。

雖然金予空比起以前變了不少,骨子裏刻着的那股霸道卻從未消減,倘若真在這裏跟他争執起來,喻楚楚未必能争得過他,她暫時放棄了反抗。

喻楚楚望着窗外,突然明白為何陽姐會跟她道歉,這個吃裏扒外的經紀人啊,什麽時候跑到金予空的陣地的?喻楚楚記得陽姐是最反感金予空的啊!

金予空望着喻楚楚,從他這個角度,可見喻楚楚戴着口罩的側臉,幹淨利落的短發撩到耳後,瑩白的耳垂一路往下是流暢的線條,如玉般的脖頸處肌膚性感誘人。

看着沉默的喻楚楚,金予空心中五味雜陳,他已經有些天沒有近距離與她接觸,無可否認,他很想念這個女人身上熟悉的味道,有些東西,早在兩年的夫妻生活中,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滲透在他的點點滴滴中,直到失去了,才會意識到它的存在有多麽重要。

金予空想看看喻楚楚的臉,可惜她戴了口罩,他擡起手來,修長的手指捏住挂在喻楚楚左耳處的口罩的彈繩,輕輕的将她臉上的口罩撩開。

本來在沉思的喻楚楚被金予空突然的舉動驚醒,她偏過臉去看他,睜着大大的眼睛中寫滿疑惑,還有一絲絲的慌亂。

金予空望着她那張白皙的臉,顴骨處,嘴角都有明顯的淤青,加上她沒有化妝,這些傷痕瞅着十分醒目。

金予空抿緊了唇,目光沉如黑夜裏的浪潮。

喻楚楚看金予空的臉色發生了變化,她知道自己的臉是什麽樣,在他面前表現出狼狽的模樣絕不是她的意願,她将口罩重新戴上。

到了醫院之後,醫生給喻楚楚做了個檢查,檢查出的結果只是一些皮外傷,金予空不放心,又吩咐醫生給喻楚楚做了個全身檢查,直到真的确定無大礙後,喻楚楚才得以解脫。

金予空如此緊張自己,倒是令喻楚楚感到有些意外,都說女人難猜,而金予空是比女人更加叫人難以捉摸的生物。

從醫院出來,金予空讓司機先回去,他看向喻楚楚:“我送你。”

“不用了,我要參加個活動暫時不回去。”喻楚楚惶恐,她哪裏有什麽事,她主要是不想讓金予空看到自己生活的環境有多破而已。

“陽姐說,你短時間內是沒有工作安排的。”金予空拆穿她。

喻楚楚臉上浮現一絲窘迫,她目光往下直直盯着自己的腳,嗡嗡的說:“你既然知道我是不想讓你送,你還在堅持什麽?”

“楚楚,就念在咱們夫妻一場。”

——

最後喻楚楚還是不争氣的上了金予空的車,當他一本正經的說出那句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這樣的話時,她險些沒将上飛機前所喝的那碗粥給吐出來,這樣煽情的話從金予空的嘴裏說出來怎麽聽着那麽別扭?

喻楚楚租的公寓的地段并不算很好,她僅有的錢不多,要兼顧工作室的開銷和拉資源的消費,留下來租房子的錢只夠她租一個地段一般,公寓管理一般,不算大的一室一廳的公寓。

“今天謝謝你,你回去吧。”喻楚楚客客氣氣的道聲謝,從賓利車上下來,她完全沒有要請金予空上樓的意思。

喻楚楚從車上下來之後,發現金予空也跟了下來,他望了眼四周的環境,一臉嫌棄的表情。

喻楚楚都感覺尊貴的金予空先生站在此處有種神仙下凡的即視感。

“我上樓了,就不請你做客了。”喻楚楚看了金予空一眼,後面那句咬字重了些。

喻楚楚往公寓走,一步三回頭,就怕金予空跟上來。

看到他站在原地看着她,依舊是那副沉默寡言的做派,可眼中寫滿了全部的思緒,喻楚楚心中湧上一股酸澀,腳上卻不禁加快了步伐。

公寓裏有兩個電梯,目前都沒有人用,喻楚楚有些失落的走進其中一個,電梯門關上之後,她站在裏頭,好久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有按樓層,目前電梯還是停留在一樓,她伸手按向那個15的數字。

也許是因為太晚的原因,電梯一路暢通無阻,喻楚楚下了電梯,一個樓層一共有兩戶,喻楚楚住在1501。

她問無精打采的掏出鑰匙來将門打開,就在這時,只聽得“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喻楚楚下意識的望過去,高大英俊的金予空從電梯裏面走了出來。

喻楚楚愣了一下,鑰匙從手中滑落掉到地上,她慌慌張張的低下身去撿,還沒站起來,一雙程亮的意大利高級定制的皮鞋出現在她的視線裏,緊接着,一道低沉即充滿磁性的嗓音在她的頭頂響起:“楚楚,我們聊一聊。”

金予空說完,尚未得到喻楚楚的應允,便兀自走進喻楚楚家,喻楚楚忽然有種錯覺,好像金予空怕她不同意,把他攔在外面不讓他進去似的,所以步伐才如此匆匆。

坐在車裏那麽長時間你不聊,一回家你就要聊,哼哼。

喻楚楚緊随着走了進去,金予空自來熟的坐在了大廳的沙發上,好像他才是這個家的主人似的,不知為何,喻楚楚這間小屋子因為金予空的到來而顯得格外逼仄,好像尊貴的王子來到貧民窟似的。

喻楚楚并不想讓金予空看到自己離婚後處境困難,但還是無法避免讓他看到了。

她走到金予空面前,語氣僵硬的說:“你要聊什麽就快說吧。”

聽着這似趕人的語氣,金予空擡眸看着喻楚楚,喻楚楚緊抿着唇,雙手攥成拳頭放在身側,這是已經做好了跟他打架的準備了?

“怕我?”男人開腔,說這兩個字的時候,金予空的唇角勾了勾,似故意做出一種放松的狀态來,喻楚楚先是被他嚴重有引誘人嫌疑的一下迷惑了片刻,随即意識到自己正緊繃着的神經。

她這在搞什麽?這才是她家,怎麽他一來就反客為主了?喻楚楚在心底告訴自己要穩住,她已經不再是金予空卑微的妻子,他們已經離婚了,離婚的時候不慫,現在更不能慫!

“我為什麽要怕你,不就是前夫嗎?”喻楚楚倔強的挺了挺胸,說到“前夫”這兩個字時,她還特意在尾部哼了聲。

金予空能感覺到她滿滿的敵意,也知道她要裝出一副刁難的樣子好将她趕走,如今的他已經不同往日,現在的金予空已經十分清楚自己對喻楚楚的情感,而他不再是那個心門緊閉感覺不到疼痛無情冷漠的男人。

如今看到喻楚楚,他只有滿滿的心疼和憐惜。

“你恨我嗎?”他問,語氣輕飄飄的。

喻楚楚愣了一下,她意識到自己離婚後每次見到金予空總是不由自主的設起防備,口口聲聲的說要忘掉,而她還是沒辦法做到徹徹底底的釋懷是嗎?

喻楚楚嘆了口氣:“我不恨你。”

感情本來就沒有誰對誰錯,只有愛與不愛。

“既然不恨我,就把這個收下,讓自己過得好一點。”金予空從西裝口袋裏摸出一張黑金卡來,兩指夾着遞到喻楚楚面前。

“我沒有覺得自己過得不好。”喻楚楚倔強的抿着唇:“咱們都離婚,你還跑過來對前妻噓寒問暖,是不是有點不合适?”

金予空夾着黑金卡的手晾在半空中。

“離了婚了,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嗎?”

“你很缺朋友嗎?為什麽一定要跟我做朋友?”

“因為,不想跟你徹底成為陌生人。”不想你從我的世界裏消失。

喻楚楚瞳孔撐大,唇舌打顫了好一會,金予空的這句話就像一片羽毛拂過她的胸口,無可否認,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即使是朋友,也是關系很糟糕的朋友,金總給卡好像不大合适。”

“沒關系。”

如今金予空的想法很簡單,無論是如何糟糕的朋友,只要她還願意跟他說一句話就行。

喻楚楚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這句“沒關系”背後的含義。

“這樣吧,你要麽把卡收下,如果你不收,我就每天來找你,直到你肯把卡收下為止。”

“你!!!”喻楚楚氣急敗壞,她不要就是不要,還想逼着她收?這個男人離了婚還是這麽的霸道,她生氣的指着金予空,開始下逐客令:“你給我出去,我過得怎麽樣不要你管!”

金予空也不知道是哪裏惹到她了,他的本意就是讓她把錢收下,這些錢本就是她應得的。

他像個釘子似的賴坐在沙發上,沒有要走的意思。

喻楚楚抓住他的手,試圖将他拽起。

金予空從有記憶以來就不怎麽和誰拉拉扯扯過,基本上除了和喻楚楚夫妻間客客氣氣的親密外,像此刻喻楚楚這樣像個潑婦一樣拽着他往外趕的動作讓他有點……呃,如果是別人早就打趴在地了。

金予空腦海裏浮現出喻楚楚和陸森在商場争執時樣子,發現喻楚楚本身是有些潑婦的潛質在的,而他好像并不了解她。

喻楚楚拽不動金予空,有些氣急敗壞,忽得,可能是因為拉扯的勁太大,在她松開的那一刻,她的身體不慎往後倒去,金予空見狀,忙起身将她扶住。

喻楚楚吓了一條,身體堪堪往後傾斜,感覺腰間被人緊緊握住,而金予空那張無可挑剔的俊臉放大在她面前。

這樣禁欲的一張臉,誰頂得住啊,喻楚楚不禁咽下一口唾液。

咦,喻楚楚發現金予空看自己的眼神不大對,他的眼中燃起一團小火苗,裏面點綴着小小的欲望,他的視線一直盯着她的唇。

喻楚楚好像讀懂了裏面的含義,在金予空的唇要落下之時,将手背擋了上去,金予空的吻不偏不倚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最後只剩兩個大眼在相互瞪着,喻楚楚心跳如麻,金予空長了一雙很好看的鳳眼,平時他整個人都是冰冰冷冷的,只有這雙眼睛風情萬種。

喻楚楚隐約也能聽到金予空的心跳聲,就在這時,他那雙外挑的眼睛放電似的向她眨了一下,勾引人的意味十足。

喻楚楚的臉蹭得一下紅透了。

……

“快給我出去!砰!”

也不知道是不是羞大發了,喻楚楚變得十分兇猛,起身便将金予空推出門外,大門狠狠的甩上。

在離婚前打死她都不敢這樣對金予空,時至今日,她才發現金予空有多麽悶騷,竟然還開始學會撩人了。

喻楚楚背靠着門,胸口的小心髒還在躁動的跳着,她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害羞才迫不及待的将金予空趕出去了,她只知道,在金予空面前,她不會再像以前裝着端着,她試圖慢慢去找回了自己舒适的狀态。

金予空長這麽大,是頭一回遭遇被人掃地出門的窘迫境地,除了滿滿的無奈外,他并沒有因此而感到憤怒,或者要把她撕了的沖動,他背懶洋洋的靠着牆,從口袋裏摸出煙和打火機。

喻楚楚隔着門聽到外面傳來打火機的聲音。

她豎起耳朵。

“你為什麽還不走?”喻楚楚摳着手指頭。

這家公寓的隔音效果一般般,外面有什麽動靜裏邊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不一會,金予空那帶着脾氣的低音炮傳了過來:“不用你管。”

“……”

幼稚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金總,風水輪流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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