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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卡在樓下等人,順便溜圈散步消食,聽到防盜門打開的聲音,他立刻站定,以為是程三先生出來了,結果出來的是一位穿着粉色毛茸茸外套的女生,頭上戴的帽子還耷拉下兩個長長的兔子耳朵。
恩,有點可愛。
可愛的汪钰被一個大男人直愣愣地看着,也直愣愣地看回去,結果一腳踩到了凍成冰的積雪上,毛茸茸的身體失了平衡,眼看就要來個兔子啃雪,鄭卡眼疾手快地上前兩步,先拉住汪钰的胳膊,沒穩住,又上手拖住她的腰。
程立川和許燕前後出樓道的門,看到的就是鄭卡一把将一個毛茸茸的姑娘抱了個滿懷。
程立川咳嗽一聲。
鄭卡先松手,後道歉。
汪钰一邊擺手,一邊道謝,一邊往後退,這一退又差點滑倒,鄭卡又上手去拉,剛分開的兩個人又抱到了一起,場面一時混亂成一團。
最後,汪钰上了許燕的車,鄭卡帶着程立川老老實實往家裏走,他一路上大氣都不敢出,因為他覺得程三先生的心情應該不會太好。
他昨天給程三先生打包送過來的東西,剛才又被許小姐原樣塞回了後備箱裏,這明顯是被人給掃地出門了,被掃地出門的人心情能好到哪兒去,而且剛才程三先生問許小姐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許小姐都沒有理他,程三先生這明顯是被人給嫌棄了,所以他還是閉嘴少說話的好。
不過…鄭卡在紅燈的間隙又瞄了後視鏡一眼,他是看錯了嗎,他怎麽覺得在看手機的程三先生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樣子,他的嘴角明顯挂着一抹笑,細看還能從那抹笑裏看出幾分溫柔。
這些年,也只有小小姐在程三先生面前會有這樣的待遇,難道是許小姐發了什麽信息,所以這不是掃地出門,是兩人之間的情趣,程三先生如果要上門留宿,必須自帶被褥?
這是什麽情趣,鄭卡不懂。
事實上,許燕半個字都沒給程立川發,他在看許燕睡着時的照片,他今天早晨應該是惹到她了,離了那個沙發,再沒得她一個好臉色。
不過,這樣也有一個好處,就是她對他不再是一味的客套和生疏,她會對他惱,惹急了還會上嘴咬他,脖子上又新添了她留下的牙印。
她好像還是不會對他笑,也只有在急眼到頂的時候,才會叫上一聲他的名字。
有些事情急也急不得,只要她人在那裏,他總歸能一步步走到她身邊,再一步步進到她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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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程立川還是過于樂觀了,因為到晚上的時候,他找不見人了。
她樓上的燈一直黑着,他九點的時候給她發信息,她回在加班,十點的時候打電話過去,鈴聲響到最後,他以為她不會接,在要自動挂斷的前一秒電話那邊傳來一聲“喂”。
他還沒開口,那邊先說了話,“我今晚不回去了,這幾天我可能都會住朋友家。”
程立川靜默片刻,“早晨…生氣了?”
“沒有,”許燕急着截斷他,“能不能別再說早晨的事情。”最好連早晨或者沙發這兩個字都不要再提到。
看來真的是生氣了。
“以後沒得你的允許,我保證不會再亂來。所以,別躲着我,恩?”
許燕沒作聲。
程立川等她。
良久。
“程立川…”
她叫他的名字,弱下去的氣息裏似乎藏着無盡的煩惱。
“恩。”程立川靜着呼吸應她。
“這些天,我很亂…腦子亂,心裏也亂,你…能不能,能不能給我些時間?”
聲筒裏只剩他清淺的呼吸。
片刻,他答,“好。”
許燕抵着冰冷車窗的頭擡了擡,心裏稍微松快了些。
那邊又加了一句,“面可以不見,信息我會發,你想回就回一句,不想回,信息就在那兒放着,你至少得給我一個刷存在感的機會。”他低笑一聲,“不然,我真怕你把我給忘了。”
許燕微怔。
車窗外夜色蒼茫,地上還有未化盡的雪,四周的建築被璀璨的燈光環繞着,夢幻中透着虛無的缥缈。
腦子裏的話脫口而出,“你…為什麽…會喜歡我?”
可話一落地她就後悔了,急着挂電話,“你不用回答,我這邊有點事兒,先挂了。”
程立川聽着電話挂斷的聲音,也看向車窗外的夜色,昏黃的路燈在這歲暮天寒的冬夜裏顯得格外的暖,他嘴角微微上揚,繼而眼裏的笑意放大。
許燕挂完電話,把手機扔到了副駕駛上,猶不放心,又把手機拿過來,設置成靜音,然後扔到了後座上,她不該問那個問題,無論從哪個方面,她怕他的電話或者信息再追過來。
她到林琳家的時候,林琳全已經都準備好了,就等着她落座下菜。
“吶,晚上十一點的火鍋,足夠罪惡,但也絕對足夠過瘾。”
“既然已經足夠罪惡了,那就再添一點罪惡。”許燕将手裏的紅酒遞給她。
一頓火鍋吃到淩晨,一瓶紅酒也見了底,林琳有些微醺,許燕還是很清醒,林琳又跑去冰箱拿來幾罐啤酒,大有今天要一醉方休的架勢。
“有開心的事情?”許燕問,林琳只有高興的時候才想要不醉不休。
林琳拉開易拉罐,一口氣喝了大半下去,“今天去相了親,同事介紹的,推不掉,死活非讓見一面。”
許燕好奇,“然後呢?”
林琳說過她這輩子都不會去相親,兩個陌生的男女坐在一起,吃上一頓飯,光想象就覺得會尴尬到摳腳趾。
林琳笑了一下,“我本來覺得我自己的生活還算不錯,有一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有三五個好朋友,将來如果有緣,再遇到一個想要牽手走進民政局的人,人生大概也就沒有什麽憾事了。結果大哥上來給我一通分析,先說我這個年紀,工作才走到這個職位,應該很難有上升空間了,然後又分析我的存款情況,說我最好在婚前準備一套房,一則,我不是本地人,有房會有安全感,二則,如果男方已經有了一套,為了維持夫妻關系平等,我也得有一套。”
許燕等着她繼續。
林琳幹掉剩下的啤酒,“然後我把我們家的那些房産證給他看了,我說這是我們家給我準備的,如果想要進我家的門,我爸媽也不要求男方拿出同樣的條件來,但至少也得拿出一半來,才能維持所謂的夫妻關系平等吧。哎,我跟你說,我之前沒試過拿錢砸人,不過當時看着他那一張臉青了紫,紫了又黑,說實話感覺還挺爽的。”
林琳家在他們縣是做房地産的,林琳小時候,家裏條件沒有那麽好,到她高中,林爸才起的家,為了彌補之前對林琳的虧欠,每年她生日,就會送一套房。她平時很低調,秉承着他們林家的祖訓,財不外露,如果不是被惹到了極點,不會做出拿房産證砸人的事兒。
林琳有感而發,“所以,還是上學的時候單純,那個時候,喜歡就是喜歡,哪裏會想到那麽多,現在呢,與其說喜歡一個人,不如說喜不喜歡那個人的條件,家世好不好,工作好不好,有沒有房,存款有多少,雖然這确實是現實,但也挺沒勁的,對于進入社會的成年人來說,真愛這種東西,大概也就只在童話書裏存在了。”
許燕手指摩挲着冰涼的啤酒罐,最後幹脆把啤酒罐貼到了因為酒氣發燙的臉上。
如果喜歡一個人是有條件的話,他為什麽會喜歡她…
他好像很喜歡她,他一直把那份喜歡說得明明白白。到了他們這個年紀,喜歡不可能是沒有理由的。
可他為什麽會喜歡她…這個答案只有他才能給。
但是,如果她從他嘴裏聽到這個答案後,是不是他和她的關系就徹底不一樣了。
許燕恨不得一頭紮進冰啤酒裏面,好讓自己清醒清醒。
**
臘月二十七下午,行政發完年貨,時茂就徹底放年假了。晚上許燕要參加泰誠的一個酒會,泰誠每年年底都會邀請一些合作方,舉辦一個小型酒會,今年是時茂第一次被邀請,許燕帶了秦睿和她一起,地點是在瀾川酒店。
喬熙見到她,遠遠地迎了上來,上下打量她一番,傾身給她一個擁抱,“許燕,你今天可真是太漂亮了。”
黑色高領的修身長裙,帶着一點點複古風,黑色長發松松散散地盤起,通身的首飾只有耳垂上的兩只珍珠耳環,該露的是一點都沒露,連胳膊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這反而有一種欲語還休的妩媚之感,喬熙敢打保票,現在這個宴會廳,一大多半的男人都在看許燕。
“你更漂亮。”她也真心地誇喬熙,很少有人能将墨綠色穿出集清爽和性感于一身的感覺。
許燕穿這件也是迫于無奈,她的禮服不多,有兩三件足夠她應付這種場合,身上這件是林琳送的,但是她之前從來沒有穿過,因為太顯身材了。她今天本來是打算穿另外一件,但是一照鏡子才發現不妥,她的皮膚比較敏感,後頸和胳膊上的一些痕跡還沒有消散下去,那樣穿出去肯定不行,臨時去添置時間又來不及,只能拿出這件來。
喬熙挽着她的胳膊往裏走,“你猜我剛才看到誰了?”
“誰?”
喬熙笑而不語,許燕跟着她眼神的方向看過去。
喬熙湊到她耳邊,“別看瘸了半條胳膊,身邊還帶着女伴,可也擋不住有人湊上前去搭讪,從他踏入這個宴會廳,光我看到的,就有不下五個了,就沖那張臉,那通身的氣質,那可太招人了,哎,他到底什麽來頭啊,我們老板親自去接的,和李家那位公子一起來的。”
許燕的眼睛在那個背影上滞了滞。
喬熙拿胳膊碰她,“你還真鐘情他的背影,上次在醫院也是看他的背影看得入迷,現在又看進去了,還跟我說是什麽普通朋友,快說,他到底是哪方的神聖。”
許燕回過神來,勉強笑笑,應付喬熙的打趣,“我有輕微近視,得仔細看才能看清是誰。我只知道他是二院的醫生,至于他什麽來頭還是何方神聖,我是真不知道。”
喬熙道,“還真的普通朋友。”
許燕點頭的動作稍有遲疑,最後還是點了下去。
她确實不知道他是什麽來頭,但他的家世應該很好,有随時待命的司機,保姆在隔壁單獨住一棟房子。
“他旁邊那位是他今天帶來的女伴,看起來關系很親近,所以,如果你和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就好,別輕易陷進去,這種公子哥,對你好起來是真好,可要是不想你對你好了,收起心來也快,他們對感情很難有真心。”喬熙語重心長,以過來人的經驗。
許燕大概知道了些她和趙勉豐的事情,她從路過的服務員托盤裏拿起一杯酒,遞給喬熙,自己也拿了一杯,“不想那些不開心的,男人不重要,對我們來說,今朝有酒就夠了。”
喬熙簡直太愛許燕了,她笑出聲來,張揚又爽朗,“是,酒可比男人好玩多了。”
李均儒順着笑聲轉頭尋過來,看到的就是舉杯仰頭幹酒的兩個女人,還是美女,這年頭美女喝酒都是抿一口抿一口的,很少能遇到喝得這麽爽氣的。他算是知道他身邊這位爺今天為什麽會應他大侄女的磨,同意陪她赴這場酒會了。
他啧啧了兩聲,又啧啧了兩聲,程立川淡淡地掀他一眼,“吃鹹了就多喝水。”
程俐雅扒着程立川的肩膀,遞給李均儒一杯水,“均儒哥哥喝水。”
仰頭喝酒的許燕餘光裏看到不遠處重疊在一起的身影,握着杯子的手頓住,然後将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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