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清晨的寒意已經漸漸褪去,南河鎮新抽芽的柳在陽光下越加青翠。
南河鎮的酒樓中,如今已來了不少客人,樓中熱鬧開來,人來人往一片喧嘩。
蘇傾便是在這時候自酒樓後院小門中抱琴走了出來,他坐在早已準備好的簾幕後方,開始如往日一般整理好身前的東西,撥弄琴弦。
酒樓的老板是個身形富态的中年,雖然身處這窮鄉僻壤,開着酒樓沾了滿身的銅錢味兒,卻是一個喜好風雅的人,他站在一旁看着蘇傾撥弦的模樣,忍不住撫掌笑到:“我果然沒看錯,你的琴吶,不簡單。”
“不過是幼時随便學了學而已,也是最近才撿回來。”蘇傾含笑搖頭,垂眸随手撥弄琴弦,随之問道:“今天角落裏那位姑娘沒有來嗎?”
酒樓老板擡頭看了一眼蘇傾所指的那個角落,那裏空着一張桌子,空桌上面卻擺着一杯茶,茶水仍自冒着熱氣。
那是替人準備好的茶,因為那張桌子每日都有一個人會來,但她今天沒來。
看了一眼那空桌,酒樓老板眯着眼笑了笑,恍然道:“你說的是宴夏?”
蘇傾點頭道:“原來你也認識她。”
“怎麽不認識,我當然認識她,那小姑娘是葉老四的幹女兒。”酒樓老板朝着那處空桌看了一眼,似乎還能夠看到平日裏宴夏在那處等待的模樣。
蘇傾聽到此處,喃喃問道:“葉老四?”
“就是咱們酒樓裏那個說書先生,也是個挺有意思的家夥。”酒樓老板提到那人又笑了起來,攤手道:“我認識那家夥也挺久了,聽他說過不少事情,那家夥可寶貝他的幹女兒了。”
指着那處角落,酒樓老板接着又道:“葉老四眼睛不方便,以前宴夏每天都會準時來酒樓裏接他回去,不過最近不知道為什麽那小姑娘來得比以前早了。”
蘇傾靜聽着酒樓老板的話,似是回想起了前幾次與宴夏的見面,眼底的笑意也變得柔和起來。客棧老板打開了話匣子,提到宴夏便又忍不住道:“不過他們那一家子,還真是挺奇怪的。”
“怎麽了?”蘇傾不解問道。
酒樓老板幹脆在旁坐了下來,慢慢道:“他們那一家子是十多年前搬來這鎮上的,那時候那小姑娘才剛出生沒多久,他們一家子又殘又病,我看着可憐,就替他們找了一個住處。”
蘇傾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于是問道:“一家子?”
“是啊,宴夏一共有四個幹爹幹娘,身體都有毛病,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從前得罪了什麽人才落得這個地步。”
蘇傾撥弄琴弦的動作停了下來,認真聽酒樓老板說話。
酒樓老板于是又開始回憶起當時的情形,搖頭啧啧道:“宴夏的大爹是個病秧子,成日裏待在房間裏面不肯出來,就連咱們去探望他也沒露過臉,他在這鎮上待了十多年了,好多人連他的面也沒見過。我們也不知道他的病究竟怎麽樣了,他靠喝藥一直吊着命,不過聽說今日來宴夏去抓藥的時候變多了,我猜那人恐怕啊……管不了多久了。”
蘇傾依然低垂着眸子,似有心事,酒樓老板又道:“她二娘是個瘸子,也是個潑辣性子,每次出來幹活總是搞砸場子,久了也沒人敢敢要了,只能讓她在家裏繡繡東西。她三爹倒是條漢子,什麽都能幹,可惜就是個啞巴。這幾個人再加上一個眼盲的葉老四,你說是不是一家子又殘又病?”
蘇傾無奈笑了笑,酒樓老板說完了這些,又開始沒完沒了的說起了葉老四在這酒樓裏面說書的那些事情:“葉老四那家夥的故事也不知道都是從哪裏聽來的,總說些有的沒的,以前還有人喜歡聽他說書,後面大家都聽熟了,來這裏喝茶也就是跟他聊聊天了。”
酒樓老板喜歡蘇傾這琴師,除了他琴彈得好,也因為他實在是一個很好的聽衆,他就這麽說着,蘇傾便安靜聽着,直至酒樓老板将話說完,他才又似無意的回眸往那處宴夏平日一直坐着的地方看去,若有所思道:“她今天沒來,會不會出了什麽事?”
聽見這話,酒樓老板擺手笑到:“能出什麽事?我們這南河鎮一共才多大點,出了什麽事我們能不知道?”
蘇傾搖了搖頭,似乎也覺得自己多慮,轉而不再開口。
·
宴夏的确遇上了一些事,一些他從前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
南河鎮看來依舊平靜,但若有人有心,便會發現此時從外面望去,某處院落的天空與周圍的天色皆不相同,似乎有什麽古怪的力量禁锢住了一切,将那處院落與整個南河鎮分離開來,将一切封鎖于其間。
那正是宴夏所在的院落。
朝陽的顏色早已經褪去,天空的湛藍被厚厚的層雲所覆蓋,變成了蒼白的顏色。宴夏擡着頭,看着高空之上那一場厮殺,她此生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能夠看到這樣的一場對決,且出手的人,還是她所以為的,從前一直以來都游手好閑的小爹。
與蘇傾不同,小爹葉題的琴音低沉而肅殺,每一道琴響,皆猶如扣在人心弦之上,顫抖着讓心跳發出擂鼓般的共鳴。那琴音并非刀劍,卻似比刀劍更加鋒利。
小爹飄然而下,扶琴立于宴夏身前,三道人影幾乎是同時飛掠而來,出現在葉題周圍将其包圍。
鬼門三大護法,白發便攔在葉題前方,三千銀絲随風而動,在回響的琴音間不住顫動,與那琴音分庭抗衡,而在葉題的左右,碧眼與紅妝皆已祭出兵刃,方才的一番戰鬥,他們以三人之力與葉題交戰,竟才堪堪與之戰作平手。
“不愧是葉題。”肅目看着被包圍在中央面上卻波瀾不興的人,碧眼聲音沉冷着說出了這句話。
小爹欣然收下了這句話,轉而笑到:“你們來之前早該知道。”
“我們的确早就知道。”碧眼再進一步,橫刀斂眉道:“所以這一次,你們必然會死。”
說話之間,刀芒再勝,這一次出手卻與方才全然不同!
就在碧眼出手之間,無數銀絲攜着風聲席卷而來,瞬時将碧眼手中長刀包裹其間,那刀芒伴着銀絲輝耀,刀勢更快,鋒芒更利,竟是瞬時突破琴音,直往葉題面門而來!
“小爹!”宴夏将這一切看在眼中,也看出了這一幕的險峻,當即蒼白着臉驚叫出聲。
小爹笑意輕斂,風中曲聲驟然而止,身形疾退之間,卻又倏然頓住。
因為他的後方,就是宴夏二人。
這一刀他雖有許多辦法可以躲開,但在這個關頭,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能躲開。
他一旦躲開,這一刀必然将落到宴夏二人的身上。
小爹腳步一頓,倏然回身之間,木琴再度浮于身前,他一雙黯淡的眸子裏看不出任何情緒,然而神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嚴肅。他十指扣于弦上,須臾之間,原本斷絕的琴音,倏然再響,這一次,卻猶如狂風驟雨攜春雷而來,院中草木皆随之攢動,不過頃刻,一道巨大的無形音浪,便在他身前凝結而成,化作了最為堅固的盾壁,與碧眼那驚世一刀相撞于一處!
二者相撞,院中兩道風浪也同時糾纏,無數落葉與沙塵随之翻滾紛揚,幾乎要掩蓋住人的身形。
宴夏依然扶着大爹爹站在原地不敢有動作,沙塵翻湧而來,宴夏護着大爹爹小心擋開沙塵,待沙塵微微散去,這才有機會轉眼往院中望去。
小爹的身影猶在遠處,原本清瘦的身形此時卻猶如高山巍峨,将那驚懼一刀連同着所有的危險統統攔于其外。
看着小爹無事,宴夏微微松了一口氣。
然而她還未來得及全然松懈下來,視線之間,那沙塵之後,便又忽然現出一道身影。
紅妝。
方才交手,碧眼長刀揮出,白發三千相護,刀勢快且狠辣,直沖此處而來,小爹必然只得以全副心神應對才能保後方宴夏二人平安,然而如此倉促情形之下,卻沒人注意到,有一個人始終未曾出手。
也是直到此時,宴夏才終于明白,真正出手的人根本不是碧眼與白發,而是紅妝。
紅色身影忽而現出,便在小爹咫尺之處,小爹琴聲未絕,猶自不及收手,紅妝袍袖揮動,衣袂獵獵之間,數十枚飛刃同時送出,與那沙塵與落葉混在一起,無聲無息直往小爹而去!
小爹回身之際,已然不及分辨,他倉促後退半步,琴響戛然而止,待風聲驟停,小爹的身影也終于僵立在原地。
“小爹……”宴夏緊咬着下唇,看着這一幕想要上前,卻被身旁的大爹爹一把扣住手腕,宴夏不得上前,唯有大聲喚道:“小爹!”
小爹似是聽見了宴夏的聲音,回頭朝着那處淡淡一笑,唇畔卻有鮮血滲出。
他身形微晃,卻沒有倒下,只拄着琴勉強站着,白衣之上斑駁可見血色。
琴聲停下,那道音浪所築的牆自然也消失不見,碧眼長刀破開禁制,來到小爹面前,刀鋒落在了小爹的脖頸之上。
“若是全盛之時,我們三人聯手或許也未必是你的對手。”碧眼凜眉看着小爹,握刀的手未有一絲顫抖,鋒芒毫無顧忌的指着小爹,她語聲微冷,其中竟有一絲惋惜,“可惜,現在的你只是個連暗器都躲不了的瞎子罷了。”
小爹唇畔更多的鮮血湧了出來,身上的傷口也在滲血,不過短短一瞬便染便了衣衫。他聽着碧眼的話,眉梢微挑,嘲諷似地笑了起來。
同類推薦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

霸寵妖妃:獸王帝尊,輕點愛
誤闖美男禁地結果會怎樣?吃盡豆腐,占盡便宜,吃過抹嘴就跑呗!
她心狠手辣,殺伐果斷,愛錢如命。他霸道變态,腹黑無情,卻愛她如命。她怼上他,颠翻這片大陸。
她說,什麽都能商量,唯獨金錢不能。他說,擋她財路者,皆殺無赦!
“吃幹抹盡還想跑?我們一起啪啪可好?”美男追上來了。
她怒道:“不好,待我鳳禦九天,必然攪他個天翻地複。”
他笑:“那先來攪本尊吧!”她吼:“乖乖的老實躺好!”

重生醫妃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
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
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姐。”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