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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出關的消息, 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因有陣法在身,回到滄南山并未花上太多時間, 等一路回到平日宴夏處理五道諸事的那處屋中,宮間終于理清思路, 開始詢問身後之人。
那人很快應道:“就在不久之前。”
“你怎麽現在才告訴我?”宮間雖未怪罪,卻仍忍不住小聲抱怨。
那名弟子顯得有些為難:“昨日先生一路趕着往青羽劍宗,我曾幾度想說都沒能插得上嘴。”
所以怪我了?
宮間摸了摸鼻子, 心裏面感覺又好氣又好笑。
他指尖掠過桌案上被那位五道宗主故意留下來的一堆信件, 終于認命的嘆了一口氣,将這一頁揭過,随之追問道:“消息是誰帶回來的?”
“是南宮院主失蹤之前派人送回來的信件,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耽擱了, 直到不久之前才到。”
這一回宮間的神情終于凝固了下來, 他本已經來到桌案前打算坐下,這時候聽見這話卻又禁不住踱步到了窗邊,他一手習慣性的撫着手中折扇, 目光穿過窗口投射至遙遠的山外,口中無奈道:“這下怕是糟了。”
“宮先生?”跟在後面的那名五道弟子沒有明白宮間的擔憂。
宮間也沒指望他能明白, 他并未回身,話語中帶着前所未有的憂心,搖頭道:“我怕就怕在,南宮院主是追着那剛出關的魔君去的。”
那弟子微微睜眸,小聲問道:“什麽?”
“你還沒明白嗎?”宮間看着眼前這名年輕弟子,對于五道未來深感擔憂, “若是如此,那宗主追着南宮院主而去,早晚也得——追到魔君的頭上。”
說到這裏,宮間的聲音已經變成了輕嘆。
他很擔心,比旁人看起來還要擔心。
他還知道宗主與那位魔君曾經着一段過往,只是那些事情,很少有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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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城以西,炎丘之上。
炎丘是一座不高的山丘,地勢不險,也并不算大,但卻極少有人到此,只因為來到這裏的人,多半都沒有再回去。
很少有人發現,翻越炎丘之後,就在那沙土堆積的另一頭,有一座已有半截被掩埋入黃沙的城。
城是空城,城牆被歲月劃下斑駁痕跡不知存在幾何,城很大,放眼望去不見盡頭,視線所極唯有與黃沙融為一體的高閣矮牆。
而如今宴夏就坐在城門牆頭之上,她一手支着下颌,舉目眺望,半晌方才收回視線,掌中微光閃爍,忽而現出一柄靈巧匕首。
宴夏低頭用匕首在身後城牆上刻下了屬于五道的記號。
她正是不久之前自靖城街頭行走的女子,她先宮間一步趕到青羽劍宗,在查清南宮院主失蹤的原委後便獨自到了這處,一來是想盡快查清事情找到南宮院主,而來也是因為——她認為做這種事情,比長久的待在滄南山上看那些永遠看不完的書卷與信件要好得多。
身側忽而一道金芒閃爍而出,一幅畫卷悄然無聲的自旁展開,畫卷顯得有些舊,但畫像上的人卻栩栩如新。
那畫像上的人是會動的,此時他正瞪眼望着宴夏的動作,口中不解道:“你在做什麽?”
“做記號。”宴夏刻得十分專注,答得卻十分随意。
與宴夏對話的是五道至寶四象圖,對五道稍稍了解的人都知道,四象圖乃是五道宗主宴夏的武器,這十年來四象圖跟随着宴夏在整個中原大放異彩,這至寶曾經在兩百多年前名揚天下,後沉寂多時,時至今日,終于再次為衆人所知。
四象圖輕嗤一聲,又道:“你刻下記號,難不成還怕堂堂五道宗主在這城裏走丢了?”
“是呀,這要讓人知道可是件非常丢人的事情。”宴夏說着這話,想了想發生這事的可能,又想了想會有的後果,忍不住笑了出來,一雙眼彎作了月牙的形狀,“所以我得提前做好準備,不能讓這事發生才行。”
四象圖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你真覺得自己會走丢?”
“難說。”宴夏說到這裏,四象圖才從她的神色間看出了認真,四象圖于是也認真起來,宴夏刻好了圖紋,收回匕首站起身來,這才出聲解釋道:“這個地方有點怪,我說不清楚究竟怎麽回事,但我想這絕對值得我們先做些準備。”
四象圖盯着宴夏半晌沒有說話,它心裏其實頗有些不是滋味。
十年的時間,它一路跟在宴夏身旁,看着一個半吊子的宗主帶着個半吊子的五道一步步走過來,其間經歷了許多,也收獲了許多。它也常不屑似地對宴夏說起,若非是有它與宮間從旁協助,宴夏必然沒有辦法帶領五道走到如今這一步,但現在他們已經來到這一步了。
它開始發現,眼前的女子不知何時已經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遇上小事都會被吓得不知所措,言語幾番還會臉紅的少女了,她會考慮許多事情,也知道如何做出正确的決定,她成長得比任何人都快,這樣的成長讓它覺得高興,同時卻也……百感交集。
沒有人比它更明白這樣的成長究竟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
四象圖兀自怔忪,宴夏卻一心觀察着眼前的一切,她很快往城中一處方向道:“這裏應該有不少陣法機關,并且這些陣法有不久之前被開啓過的痕跡,雖然不能夠确定進入其中觸動陣法的人究竟是誰,但只要與南宮院主有一點關系,我們就該去試試。”
“那陣法……你有多少把握能應付?”四象圖猶豫道。
宴夏托腮想了片刻,認真比劃了一個數字。
四象圖道:“兩成?”
宴夏輕快道:“兩成都沒。”
四象圖懶得去糾正她毫不嚴謹的表達方式,接着又道:“那是什麽陣法?宴蘭庭昔日教了你這麽多,連你也沒把握應付?宴蘭庭是不是根本沒好好教你?”
聽到大爹爹的名字被提起,宴夏淡笑着反駁道:“你身為五大法器之首,不也無法破解這陣法?”
“那是我……”四象圖還要争辯,卻聽宴夏當先又道:“這應該是魔界的陣法,不在五道的記載當中,也不在中原的記載當中,你我不知也并不奇怪。”
四象圖就在宴夏說話這會兒飄到了她前方,以将這座綿陽無盡的城看得清楚一些。兩千多年前魔界之門洞開,魔君和英帶領衆魔四處殺掠,後魔君被封印,魔族也都銷聲匿跡,整整一千多年,然而就在人們毫無察覺的這一千多年間,魔族成立魔門,已經在這座大漠的盡頭建造了一座屬于他們的城,後來魔族綿延數百年,這座城也越來越大,直到兩百多年前魔門被中原五道擊潰,此處才荒廢下來。
兩百多年的荒廢并沒有将這座城破壞得太厲害,甚至因為有機關陣法鎮守,這座城幾乎無人敢靠近,自他們所在的城門上望去,還能夠看到那些城樓與房屋漆黑的窗洞。
這裏實在不是個讓人覺得愉快的地方。
就在四象圖做出這個評價的同時,宴夏已經在往方才她所指的方向走去:“走吧。”
四象圖飄在她後面緊随而去:“你不是只有兩成不到的把握嗎?”
“但我有十成的把握我死不了。”宴夏悠悠說了一句,卻沒解釋自己的把握究竟是怎麽來的。
一人一圖就這麽自城樓躍下,緩緩步入城中。
他們走的是方才宴夏所找的那處方向,也就是陣法被人開啓過的那處,城中街道寬闊,只是布滿黃沙,縱然身處于炎炎荒漠之中,但兩旁的空洞的房屋依然讓人感覺森冷微寒。四周有着不久之前陣法被人觸碰而造成的淩亂痕跡,還有另一道腳印,這趟尋找從這方面來說可說是毫無阻礙,宴夏沿着這腳印一直往前,不過多時,就停在了一處樓前。
因為常年風沙彌漫,城中的建築皆是石頭堆砌而成,眼前這座高樓亦然。石樓高大異常,相較之下門洞便顯得小了,宴夏不過站定一瞬,毫無猶豫便擡手推開了那處略顯陳舊的木門,沿着腳印走入其中。
腳印在進入石樓內就消失了,宴夏在石樓內所見到的不過是滿目的空曠與堆積的塵埃。她小心避開四周蛛網踏入其中,沉默觀察着屋內的情景,四象圖便跟在她的身旁,忍不住嘀咕道:“你說南宮院主為什麽閑得沒事會往這種地方鑽?”
宴夏好笑的看了四象圖一眼:“南宮院主要知道你說他閑得沒事,肯定能氣掉半條命。”
四象圖不置可否,跟随着宴夏往石樓深處走了些距離,終于又道:“這裏有這麽大?”
石樓外面看去的确不小,但兩人此時站在樓中空曠處,這才發覺此處比他們所想的還要大,就在他們前方,竟是一處極長的通道,通道兩旁皆開滿大門,一眼望去統共十二扇,每扇門皆代表着一處房間。這石樓自外面進來,竟還分十二處房間,确是比宴夏他們所想的還要大上不少。
自宴夏所站的通道入口處望去,四周安靜異常,就連大漠的風聲也至此消弭,在她的面前,左右各六扇門緊緊閉合,似乎在等待着什麽,迎接着什麽。
沉默之間,四象圖先出了聲道:“……我總覺得這裏有點怪,要不我們先回去吧?”
宴夏面上笑意古怪,回頭往大門處望去,若有所思道:“一般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話,十有八九我們回去的路已經沒了。”
“什麽?”四象圖連忙問了一聲。
而也就在它發問之際,身後吱呀響過後又是一身悶撞,那石樓的大門已經轟然閉合起來。
四象圖:“……”
宴夏不慌不忙解釋道:“這話不是我說的,是以前小爹說的。”
四象圖:“烏鴉嘴葉題。”
宴夏不置可否,倒回去試了試那扇大門,果然已經無法再打開,她接着又回到剛才那通道的十二扇門之前,開始思量要選哪一扇門進去。
既然回頭的路已經沒了,當然只能選擇往前的路。
“每扇門都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四象圖猜到了宴夏的思量,于是出聲道。
宴夏思索道:“所以我們的問題是,選錯了門是不是還能夠重選。”
四象圖啞然,突然覺得眼前的地方更讓人讨厭了。
它于是只得問道:“南宮院主若真的來了這裏,他會選哪一扇門?”
宴夏思索不過片刻便做下了選擇,她上前一步,找到了最靠近入口的那扇門:“不知情的人肯定會想将門全部打開,所以他若不知情,第一扇打開的必然是這扇門。”
“試試?”四象圖問。
然而它問得已經遲了,因為宴夏在說完這話之後,沒等四象圖回應,已經一把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進屋的瞬間,大門已經消失在身後,然而讓人感覺到欣慰的是,宴夏的判斷并沒有錯,這屋中的确有人。
屋中的布置富麗堂皇得有些出乎意料,進入屋子映入眼簾的第一個顏色便是金色,金色的屋壁,金色的帷幔,還有房中桌上櫃上所擺放的各色琳琅的金銀玉器,無一不彰顯這房間與外面空空如也的石室有多麽不同,就連宴夏也在這滿片的金銀珠寶面前怔了一瞬,這才見到呆呆坐在一旁的南宮院主。
南宮玄其實是個年輕俊秀的男子,他身為五道神樓院之主,事實上并未經歷過兩百多年前五道的那一場戰鬥,他是上一代院主的弟子,後來師父過世,五道重整,他才因為這般緣由當上了神樓院之主。然而這個院主也并非是這樣好當的,自當上院主開始,他便一直忙碌未曾停過,神樓院精通符術,而這符術對于打探消息與消息傳遞最為方便,是以在外面探聽消息的事情,便交給了神樓院,而他這個院主自然更是要親力親為。所以這些年魔門的消息,都是由他來負責查探的。
然而這件事情難免也伴着危險,比如近日,他便遇上了自己修行以來最大的危機。
“宗主?”看到五道宗主突然推門進來,南宮玄微微一怔,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宴夏上前,已先一步道:“南宮院主,你果然在這裏。”
後面的四象圖看起來也很高興,連忙道:“我們是來接你回去的!你快跟我們走!”
南宮玄坐在蒲團上,沒有要起來的意思,甚至沒有高興的意思,他看起來有些緊張,就在宴夏的注視之下,他蒼白着臉不住搖頭掙紮道:“不要!宗主!宗主你快走!不要管我!”
宴夏:“……”她探出的手被南宮玄一掌拍開,頓在半空。不知為何她竟從這般情景裏面瞧出了些自己正在調戲良家婦女的感覺。
她看着眼前這像是被強迫之後的姑娘一樣不住掙紮的南宮院主,很快判斷出了其中的緣由,然後她回轉視線往房間內望去,果不其然自房中那厚厚的金色帷幔後邊看見了另一道身影。那身影隐在幕後,安靜未發一言,若非有意去尋,很難讓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房中還有別人宴夏并不意外。
但她沒想到出現在房中的會是這個人。
屋內霎時寂靜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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