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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談好了價格,便一手交錢一手交了租約合同。

租約合同是宋絲藤現寫的兩份,按照她記憶裏的文書格式,用最标準看不出筆跡的字板板整整的寫得。

她留下的名字是宋騰,看起來不打眼。而所有其他的通關文書也都讓三三照着這個名字造了假,放在她的行囊之中。

賀大娘是識字的,見她寫得沒什麽問題便簽了字按了手印,這份租契就算成了。

一切弄好之後,賀大娘催促:“小宋啊,快去把你行李取過來,上午退房還能省一天的房費呢。”在市井多年的女子自然是對這些事情摸得門清。

宋絲藤笑着應了。她哪裏又住了旅店,不過是托詞罷了。

賀大娘喜氣洋洋的把她送出屋外,轉身去和自己渾家說:“你看我說什麽,我說能租出去就一定能租出去,我說能租給讀書人,你看,這不就租給讀書人了嗎?”

賀屠戶撩起衣角擦了下汗,也是一臉的笑意:“我娘子真是報喜鳥,說啥來啥。既然宋書生今天就住進來,晚上收了攤我們要不要好好一起吃一頓?”

賀大娘幫着打了打下手,聽了這話高興道:“還是你想的周全,我這就去買點菜和豆腐,你留段大骨頭,咱們也慶祝一下。”

賀屠戶笑的很憨厚:“這多出的銀子就可以給你賣簪子了,我前一日剛看好一個,那金子特帶勁。”

賀大娘白了他一眼:“我帶那麽貴的東西作甚,你別糟蹋錢,這錢我還想留給聲兒買筆墨紙硯,他讀書不容易。”

賀屠戶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正時來客人了,便又重新陷入忙碌之中。

晨間露重,太陽高懸了幾個時辰後,鳳陽城又變得幹燥起來。

宋絲藤沒有再閑逛,她瞄準了乞丐們的聚集區,便在那兒附近溜達。

這一片距離那亂葬崗不遠,自然是氣味難聞,尋常百姓都不願意往這個地方來,又髒又晦氣。

她自然在這兒一片沒什麽人脈,但是憑借着從小世界書房中的書,很輕易就可以從面相上看得出來誰是這些人中領頭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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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絲藤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走到那看起來不打眼,坐在邊緣的一個老乞丐身邊。

老乞丐眼皮耷拉着,似乎被烈日曬得沒有擡頭的精神。

他覺察到眼前的多了一片陰影擋住了陽光,卻依舊沒什麽反應,只懶懶散散的任由宋絲藤給他遮住了陽光。

宋絲藤拿出了一片金葉子,用手指彈出了一聲響,也不說話,只好整以暇的看着老乞丐。

旁邊的乞丐似乎也都遵守什麽約定一般,沒有一個動彈的,但是宋絲藤能感覺到,有那麽幾道目光明裏暗裏的觀察着她。

“說說,想要什麽。”老乞丐的聲音有氣無力,像腹語一般。

“鬼樊城。”宋絲藤清晰的吐出這三個字。

老乞丐這才正眼打量了她一下:“學藝不精的就別找死了,找死可是沒人攔得住。”

宋絲藤蹲下,和他老人家面對面,笑的格外燦爛:“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又怎麽會怕死,死了也不過是回家罷了。”

聽了這話,老乞丐來了幾分興致,他伸出那雙滿是髒污的手,顫顫巍巍的拿過金葉子,對着陽光晃了一下,滿意的點點頭:“既然你要回家,那我也不攔着。”

他随手把金葉子收到褡裢裏,又閉上了眼睛,聲音低啞,哼了一首童謠:“鬼樊城,鬼樊城,九死一生也要闖。家財萬貫轉眼沒,衣衫褴褛夜夜歌。”

“飛鳳東來栖梧桐,三九不見地裏尋。”

他哼哼完這幾句,後面是一些不成調的詞,宋絲藤記下了童謠道謝之後便搖着折扇離開了。

見他走遠,一個年齡四五十的壯年乞丐磨蹭了過來:“要不要我們派人去跟着這小子?”他緊張的問:“要找鬼樊城的可不是一般人。”

一個破破爛爛卻堅硬的煙鬥狠狠的砸在了這人的頭上,老乞丐氣憤的說:“跟跟跟,天天就知道跟蹤。他不是一般人和你有啥關系?”老乞丐眼中精光露出來沒一秒,便又收回成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人家來送錢,咱們賣消息,人走了,賬了就結了。”

那壯年乞丐委委屈屈地哦了一聲,蹲了回去。

宋絲藤有了這處鬼樊城的具體地址,心情大好,拐到了一處沒人的地方,從小世界拿出了一些包裹裝裝樣子,腳步輕快的往回走。

路上正好碰到有賣從南方來的春筍還買了幾斤拎着。

回到屠戶家時已經是申時剛過沒多久,賀屠戶兩口子都在前邊忙着生意。

賀大娘見宋絲藤回來了,也沒時間招呼她,只吼了句:“小宋啊,你往後走吧,院子門我沒鎖,你進去就好!”

宋絲藤笑着應了句好,便進去院子,歸置了半響的東西,收拾出來了一個讀書人标配的書房。

她又去把卧房的床給鋪好了。

一時間竟然閑了下來,宋絲藤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又補上了一點黑粉便換了一件普通的麻布料子的衣服。

她現在的身份是雲游的書生,家底不豐的那種,就算是能有那麽幾身綢緞衣服也不應該在家裏也穿。

都收拾打點好了,宋絲藤拎上了春筍去了廚房,這裏也和整個小院一樣的纖塵不染。

廚房不大,但是有一個土竈和一個燒木頭的小竈,她一個人住可以用的很舒服。

而知道她之前客居旅店,米面糧食一概沒有,所以賀大娘還好心的把這些最基礎的東西和調料都買了一些,分門別類的放好。

宋絲藤看着這齊齊全全的東西,說心裏不感動是假的。

她從小的确是在善意中長大的,家裏的婢女婆子們沒有一個不順着她來的,但是那種因為階級制度而産生的善意并不純粹,裏邊摻雜着感謝或者是恐懼。

而被抄家之後更不用說了,善意沒有,惡意的嘲諷踩低更是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

當然最可怕的不是這些,而是那躲在暗處的敵人,那寄居在常人身體中的異世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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