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

大清早,等我和溫必來回到醫院時,穆千金正氣呼呼地甩着将一張紙條在我倆面前晃啊晃。“萬濟生,我讓你幫忙找一個獸醫來,你找到哪個陰間角落了?”她說着,然後把紙條一拍,“半天也沒把人叫過來,還要我親自去請!”

看着滿臉不高興的穆千金,溫必來連忙把紙條拿了起來,只見上面寫着西區巷37號。而我們之前去的老太家,是西區巷31號。

溫必來無語地看着我,我下意識眨了眨眼表示無辜。穆千金這個數字“7”寫得太像“1”了,也難怪我們會看錯。

不過這也算是個好消息了,至少我和溫必來可以判斷出郝蓮和王志強家隔壁的老太太不是一個善主——她先是故意制造假象讓我們誤會她是郝蓮與王志強的鄰居,并說與郝蓮關系很不錯讓我們對她降低警戒心,然後再造謠王志強三年前已經死了,最後又冒充自己是縣上的老獸醫,誓死也不出山去幫郝蓮治療。

“這老太明擺着就是不想我們幫郝蓮治病。”溫必來說,“她巴不得郝蓮早點去世才好。”我點點頭。

“說也奇怪,郝蓮和王志強生活一直都平平淡淡,究竟惹到了什麽人,竟然會想要了郝蓮的命?”溫必來又說。我突然覺得他這話有些耳熟,像是哪裏也有人說過般。好一會兒,我才想起來。

“溫必來,我咋覺得你這話和太安村的老王家妹子的話很像?”我笑着說,“就是那個得到‘奪眼術’的二丫娃子的嬸子,在她知道二丫娃子眼裏有蟲卵時,她也說了一樣的話嘞!”

“萬濟生,你作死啊!”

溫必來沒好氣地一個拳頭砸到我肩膀上,我一個閃躲差點摔到地上。

溫必來舉着手想再抓着我打,這一次我一下子繞了彎跑到溫必來的身後,他的拳頭就直直打到了來找我倆的穆千金身上。不需要多想,穆千金的臉氣得像塗了白粉一樣,她直接拎着他的衣領就大吼起來:“溫必來!”穆千金咆哮起來,我連忙賠笑地幫他倆和解。

原來穆千金是來送獸醫黃醫生診斷報告的。穆千金解釋:“黃醫生并沒有檢查出郝蓮身上有任何因寵物引起的病蟲感染,所以,他建議我們從其他地方下手。”我和溫必來聽完後,對看了一眼。

“我們果然沒猜錯,獸醫這邊也排除了可能,看來只剩下寶樹靈桂村商牟族人遺傳的胎變症了。”我對溫必來說,他嚴肅地點點頭。一旁穆千金聽不懂我倆的對話,有點奇怪地看着我們,問:“你們在說什麽啊?”溫必來回頭看了她一眼,剛想解釋,豈料她竟然冷哼一聲扭過頭不聽溫必來的話。

“你不聽我解釋?那成,我和萬濟生走了。”

溫必來說罷拽着我就往外走,穆千金氣急敗壞地在身後拼命跺腳。

見到老丹頭時,老丹頭剛送黃獸醫出院門口,他早已知道了獸醫的檢查結果,見到我們後,很是無奈地搖搖頭。

“看來我們得往寶樹靈桂村跑一趟了。”我說。溫必來點點頭,表示贊同,可老丹頭卻是一副不可置否的樣子。“你們去寶樹靈桂村做什麽?”他反駁道,“寶樹靈桂村已經是一片廢墟了,再去也沒個結果的。”然後他又頓了頓,“再者說,郝蓮的病情也不完全與胎變症一樣,得了胎變症的孕婦好吃,而郝蓮卻什麽都不願意吃;得了胎變症的孕婦吃了肥豬油湯并不會嘔吐,但是郝蓮卻會。所以我懷疑——”

“你懷疑,郝蓮得的不是胎變症?”溫必來搶過話。老丹頭還沒開口,我又搶過溫必來的話。

“不是,老丹頭是懷疑,郝蓮得的是胎變症,但是有人在她身上動了手腳,讓她的胎變症病變了。”

“嘿?這場景怎麽又那麽似曾相識了?”溫必來一聽,瞬即來了勁,“萬濟生,你想到了啥?”

溫必來看着我的眼神裏含了不少內容,我知曉地點點頭。

想必溫必來也發現了不對勁,之前我們到的太安村,原本只是感染普通眼疾的小孩兒們一個個莫名被人動了手腳得了奪眼術;而如今原本只是有家族遺傳史的郝蓮也莫名被人陷害導致病變。我們這一路走來,一路都有不懷好心之人跟在我們身邊給我們不斷下絆子。

溫必來下意識警惕地望了老丹頭一眼,我也跟着皺起了眉頭,老丹頭錯愕地看着我倆,連忙往後退了幾步:“你倆不會現在是在懷疑我吧?”他不可思議地挑眉。

“我可沒說,是你自己說的。”我撇撇嘴,他的臉色略微一沉。

“怎麽,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你們還是不相信我?”老丹頭明顯是生氣了。溫必來連忙出來打圓場:“我們真沒多想,只是我們是見到你之後才頻頻遇到怪事的,而且你還一直跟在我們身邊——”

“說到底還是不相信我罷了。”老丹頭一甩頭,扭過腦袋。溫必來連忙又走上前,安撫道:“老丹頭,我們真不是不信你,只是現在這頻頻出事,我們也是想着怎麽排除一切可能嘛!”溫必來說得婉轉,可話卻是毫不客氣的。老丹頭一下子就聽出了我們話中逐客令的味道,他雙手懷抱在胸前,許久都不吭聲。

我們仨就這樣僵持在醫院門口,等到天都要黑了,下班的穆千金穿着高跟鞋優雅地走出醫院,她看見我們三個,原本微笑的表情立刻變得怪異。

“你們三個站大門口做什麽?當保安嗎?”她嬉笑地說,“別站這了,吓壞了來看病的病人,影響我們的生意可不好。”

穆千金扯着嘴笑着走開。在這樣許久後,老丹頭才冷冷地甩開手:“你們不就是要我走嗎?”我和溫必來抿抿嘴不回答,“我走便是了,你們別後悔。”

這已經是老丹頭第二次要我和溫必來“別後悔”了,我倆對這話聽得膩乎,幹脆裝作沒聽見般轉過頭。

今晚,又是我們仨守夜,老丹頭被我倆氣得不知道跑哪裏去了,而守夜室裏,我和溫必來正商量着怎麽往寶樹靈桂村走。

寶樹靈桂村因二十年前的一場大瘟疫而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之中,普通的渠道,像火車、汽車啥的都不往寶樹靈桂村開,甚至連路過的都沒有。我們計算着或許可以自己租輛車來開,這樣也好調整時間,也不麻煩別人。

“我上次去賣肉鋪的時候見到賣肉的那個大爺家好像有輛破大卡,也許可以借來用用。”溫必來說。我點點頭,可過了一會兒,我又突然反應過來:“溫必來,大卡車咱能用嗎?我記得我師父說過,說寶樹靈桂村在深山之中,大卡車能開進去嗎?”這倒又成了一個難題,我和溫必來最後想了很久,決定還是借一輛小一點的轎車試試。

在出發去寶樹靈桂村之前,我和溫必來去郝蓮的病房又看了她一眼,此時的郝蓮正躺在加重病房裏,她緊閉着眼睛,肚子比先前更大了,而她整個顯得人比先前更加瘦小。一旁的病人家屬間內王志強正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溫必來本想把他叫醒了,我連忙制止住。

“他這段日子也是夠累的了,讓他好好休息下好了。”我說。溫必來點點頭。

我和溫必來又回到郝蓮的病房,查了下她今天的身體數據表,上面原本有好轉的孕酮數值又因過度嘔吐降回了低值。“這郝蓮還有救嗎?”溫必來擔心地問我。我搖搖頭,跟着嘆了口氣。本來只是胎變症時,我都不能完全确定可以把郝蓮救活,就更別說現在還是病變的胎變症。“不确定,不知道。”我深吸一口氣,說,“不知道她被老丹頭動了什麽手腳,所以無法對症下藥。”

“我們幹嗎不直接抓着老丹頭來問一頓?問不出來就直接打,還不信他不松口嘞!”溫必來說得咬牙切齒,他緊握着拳頭握得關節“咯咯”響,我連忙安撫地拍着他肩膀要他淡定,然後慢慢分析給他聽。

“太安村裏我們第一次見到老丹頭,他和我們無冤無仇,沒必要在第一次見面就給我們下絆子。”我頓了頓,說,“而且老丹頭的醫術很中規中矩,這從他配藥抓藥能看得出,他雖說是略懂一些偏門醫術,但完全不到這種可以輕松掌握這麽強的毒醫術的地步。”

“所以你是懷疑他身後還有人在操控他?”

“對!”我贊許地看了眼溫必來,“而且,這個人,我懷疑是——”

“燈婆婆!”溫必來睜大雙眼猛然喊出聲。

“又是狠辣的手段,又是一樣的眉心肉眼,又正好是從合歡村出來之後。”我說,“這麽多巧合,讓人不想到是燈婆婆也難啊!”

溫必來很贊同地點點頭:“只是不知道燈婆婆這麽針對咱們想幹什麽。”

“所以啊,我們現在還不能對老丹頭來硬的,還得吊着他,最好是通過他把燈婆婆給引出來!”我一邊說,一邊在心裏推測着。

燈婆婆和我師父三眼鬼的關系很密切,她會不會是想搶走師父的《本草殘卷》呢?可想想又覺得不對勁,燈婆婆和師父認識時間這麽久,她要是想搶《本草殘卷》早就該下手了,幹嗎要等到師父失蹤了,我都在外頭闖蕩了這麽多年,才又突然冒出來呢?

反正是怎麽想都想不出一個明白,我擡起頭無奈地嘆了口氣,只想着快點找到師父,好把這所有多問清才好。站在一旁看着我一會兒嘆氣,一會兒無奈的溫必來突然開口,他像是想到了一件事情:“欸,萬濟生,你說燈婆婆眉心也有肉痣,難道她也是寶樹靈桂村商牟族人?”

“對啊!”我一愣,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燈婆婆是寶樹靈桂村商牟族人,郝蓮也是寶樹靈桂村商牟族人後代,這麽說,當年的一場大瘟疫,寶樹靈桂村的人并不像外界所說的那樣全部死光了,還有不少族人逃過了這一難,逃了出來。“只是寶樹靈桂村為什麽會被外面人誤會是死絕了,或者說,寶樹靈桂村商牟族人為什麽要讓外界誤會他們都已經滅跡了呢?”溫必來又繼續問道。我卻只能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我也想知道。”我說,“但至少咱能判斷出,朝着寶樹靈桂村去調查是沒錯的,我們有必要往寶樹靈桂村去跑一趟。”

我和溫必來收拾了下行李,豈料還沒走出守夜室的大門,便又被一個黑影給攔了下來。我倆定睛一看,原來是剛睡醒的王志強。

“醫生醫生,快去幫忙看看郝蓮吧,她又疼得直吐呢!”

王志強一臉焦急的樣子,腳下鞋子都只穿了一只,一看就是匆忙從病房中沖出來的樣子,我和溫必來對視了一眼,連忙跟着他跑到郝蓮的重病看護室。

豈料場景竟然和第一天晚上一樣,郝蓮疼得直叫,一邊瘋一般地掃着一旁桌上的東西,一邊又不斷地掐着自己的胳膊。趕緊來的幾個護士連忙用繩子将她捆在床上,她拼命地晃着腦袋大叫,沒一會兒便一歪頭,吐得滿床污穢。

王志強連忙一個箭步跨上去心疼地把郝蓮摟在懷裏,我和溫必來面面相觑,只能幫郝蓮按摩試圖緩和她的痛苦,豈料卻一點作用都沒有。郝蓮的叫聲越來越大,她雙手掙脫了繩子,緊緊地摳着自己的肚子,像是要把肚子給活生生地掰開才解氣般。

一旁的小護士們都看呆了,王志強急得團團轉,我和溫必來只得一邊安撫着郝蓮,一邊又幫她按摩穴位。

“要不,再打一針鎮靜劑吧?”一旁的小護士弱弱地說着,溫必來連忙站出來制止。

“針怎麽還能亂打,會出事的。”溫必來皺着眉頭,“之前已經打過一次了,這次不能再胡來了。”

“醫生那怎麽辦?郝蓮實在是痛得受不了啊!”王志強聽溫必來拒絕了,瞬間更急了起來,他握着郝蓮的手越來越緊,看着郝蓮叫得嗓子都啞了的樣子,他更是急得都要跳起來,“醫生,你們不是擅長中藥嗎?試試針灸呀什麽的,什麽都可以,不管多貴,只要郝蓮不疼了。”

“針灸也是不能亂下針的,哪個穴位沒紮穩,這胎就要流了。”我連忙拒絕王志強的請求。針灸這玩意偏差一點就會出大事,就更別說郝蓮這種奇怪的病症了,更是不能亂下針。

眼看着什麽法子都沒法讓郝蓮止痛了,只能她自己咬緊牙關闖過這一關。不僅僅是王志強,就連我和溫必來也緊張地抓緊了手。

“萬濟生,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東西。”溫必來突然拽住我的手,我連忙回過頭聽他說,“你想想那個冒充獸醫的老太太!”他說的話,我還沒明白過來,他又說,“她也是和老丹頭燈婆婆一夥的,她肯定知道這郝蓮到底被做了什麽手腳,搞不好她手上就有一些線索可以幫郝蓮治病。”

我一愣,随即好像又明白了些什麽:“溫必來,你的意思是——”

“哐當”一聲,門推開的聲音直接打斷了溫必來和我的對話。

外面的冷風一下子從門口灌了進來,老丹頭一臉陰沉地站在郝蓮病房門口,他身後黑乎乎的看着讓人發怵,他的右手上正拿着幾張肉色的皮狀物,上面還沾着絲絲血跡,左手正拎着一個袋子,裏面鮮紅的東西看着紮眼。

溫必來下意識地往我身後一站,我跟着将他往後一拉,老丹頭一步上前,又引得我倆後退。

“快幫她把這個泡水喝了。”

老丹頭說着舉起左手袋子裏的東西,我和溫必來沒上前去拿,只是和他大眼瞪小眼地瞪着,好一會兒後,王志強顫巍巍地把袋子接了過來。

“這是什麽東西啊。”溫必來皺眉問。我伸手要來袋子,一打開,一股熟悉的味道蹿上鼻尖。

“呀!合歡花瓣!”站在我身後的溫必來大叫出聲,他跳出來一把把袋子搶過來,雙手一攆花瓣,立刻一股清香飄出。

“合歡花瓣有定神的效果,還沒有副作用,泡水喝了可以讓郝蓮安靜些。”老丹頭說。我錯愕地皺起眉。

“這縣上哪裏有合歡花?你怎麽弄來的?”

“我——”老丹頭一愣,猶豫着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去老太太家裏了。”

老丹頭的話讓我和溫必來吃了一驚:“你們之前說老太是冒充的,我就想這老太太肯定是想陷害咱的人,所以我去了老太家裏,果然搜到了不少東西。”

老丹頭解釋着,我和溫必來對視了一眼,然後聽他繼續往下說:“首先,房屋的門鎖是新換的,上面被強行撬開過的痕跡很重。”

“果然是那個冒充老太鸠占鵲巢地霸占了人家的屋子。”溫必來憤恨地說道。我跟着點點頭。

“然後我就把那門撬開了,發現裏面已經空了,想必是冒充老太已經發現了不對勁,所以跑路了。”

“嘿,這愛跑路的毛病,怎麽和一個‘故人’那麽像?”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腦子裏形成。而老丹頭并沒有理會我這句話,他繼續說着,手指了指那袋合歡花瓣:“這個是我在垃圾桶裏面翻到的,還有這個。”他說着,舉起另一只手上的東西。

“已經用過了的,冒充老太太就直接把它們丢了,她肯定沒想到會有人去她家,把這些玩意翻出來。”

“嘿,老丹頭你說錯話了,那才不是她家,是她‘借’的。”溫必來打趣道,老丹頭幹笑了兩聲。

而我則研究着老丹頭帶回來的東西,那是幾張人皮面具,質地看上去像是豬皮,其中有一張就是我們之前見到的老太的臉。

“所以,我們見到的冒充老太,還不是這人的真實面目。”我說。老丹頭點點頭:“看樣子,真不是。”

“哈!一個會變臉的老太太。”

“而且家裏頭還藏着合歡花。”

溫必來和我對視了一眼,道:“燈婆婆!”

這下思緒一下子明顯了不少,原本只是懷疑目标的燈婆婆一下子成了肯定目标。在郝蓮安定下來後,我便和溫必來決定起身,老丹頭拎着包一如既往地跟在我們後面,我略微無奈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你當真是想跟着我們?”我道。老丹頭聳聳肩。

“萬濟生,你到現在還不相信我?”他說,“我都把老太陷害咱的證據找出來了。”

老丹頭說着,我和溫必來對視了一眼,沒有回答。

“好吧。”老丹頭嘆了口氣,然後把手上的包放下,“萬濟生,我給你看一樣東西,你要是看了之後還不相信我,那我就走。”說着,他伸手從包裏掏了好一會兒,只掏出一張紙。

這紙看着挺髒,還被揉了好幾下,我略嫌棄地将紙拿來打開,只見上面赫然寫着幾個字:“出山從三眼,對佛再現世。”

“這是什麽意思?”溫必來好奇地湊過腦袋,他拿過紙條,對着上面的字又讀了一遍,“什麽三眼,什麽對佛的,這是什麽東西?”可老丹頭也是一臉迷茫地搖搖頭。

“老丹頭,這是誰給你的,哪來的?”我問。

“是在我和你們去住寺廟的那天晚上,我莫名在我包袱裏找到的,說是留給萬濟生的。”老丹頭解釋着,我一算日子,竟然是這麽久之前的事情了。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誰讓你一直不相信我呢?”

我有些氣憤地看着老丹頭,老丹頭卻冷冷地撇過頭:“我就說了,你們要不帶着我,你們會後悔的。”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異常,我緊握着拳頭,老丹頭抱着手背對着我。“老丹頭,你還有什麽東西是沒拿出來沒告訴我們的?”我盡量讓我的聲音聽上去不要那麽兇狠,緩聲質問道。可老丹頭還是絲毫沒管我的話,他還是站在前面對着醫院大門口一言不發。

“好,換一個說法。”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你為什麽要一直跟着我們?如果說,之前是為了告訴我這張紙條,那麽現在呢?紙條已經給了,你也可以離開了。”

老丹頭挑挑眉,頓了頓,接着又突然一笑。

“我沒跟着你。”他道,“我只是和你順路而已。”他說的話,讓我眼睛瞪得老大。接着他又道:“我也要走這條路,敢情這路是你買的,我走難道不行了?”他死皮賴臉的樣子讓我直咬牙,剛想發作,一旁的溫必來連忙走過來打破了我倆的僵局,他裝笑地拿過我手上的紙條:“萬濟生,你知道這是誰留給你的?這代表着什麽意思啊?”

他問我時,兩眼故意笑得眯成了條縫,試圖讓我別這麽緊繃。而我也被他滑稽的樣子逗樂了,我放松了點臉上的表情,然後轉過身向溫必來解釋着:“這三眼,是我師父的外號,出山從三眼,意思就是我師父的徒弟。”我說。溫必來點點頭,手推了推眼鏡。“而這對佛,是我師父最心愛的挂飾之一,對佛再現世……”說到這,我也停住了。

“這什麽意思?”溫必來焦急地追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說着,他跟着一愣。

是真的,我也不知道這什麽意思,對佛再現世,這話話中帶話,分明指着我師父的對佛佩飾中藏着大秘密。

“總之,看上去,就像是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送紙條的人是在警告萬濟生,同時也是在向萬濟生宣戰。”很久沒說話的老丹頭突然開口。溫必來錯愕地看了他一眼,我沒吭聲地抿抿嘴。“如果我沒猜錯,這個送紙條的人,應該和萬濟生是老相識了。”他又說。我聳聳肩,不想多理他。

我對老丹頭是充滿敵意的,我不想讓他知道我的任何事情,便瞪了他一眼,倒是溫必來将我拉到一邊,小聲地勸我:“現在咱們處于不利的位置上,或者多加一個人同行,不失為好辦法。”我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好辦法?!”我聲音下意識提高了一個八度,反問,“你要帶個敵人進來,還是好辦法?”

“老丹頭也不見得是敵人啊!”溫必來連忙用手揮着要我壓低聲音,“目前這麽一路下來,他至少沒有對咱們做出任何不利的舉動不是嗎?相反,他還幫了我們不少。”溫必來說着,然後拍拍我的肩膀,“也許,我們的目的不同,但是只要沒有沖突,便可以是朋友。”溫必來頗有深意地說出這些話,讓一直煩躁的我也靜下來不少。

溫必來說得也許是對的。

至少目前,這個老丹頭,對我們是沒有什麽敵意的。而我們的對手,又太過強大,我們是需要多一個人的力量。

看到我和溫必來都不再竊竊私語,沉默了,老丹頭恰時地走過來,故意笑嘻嘻地問我:“想出來了沒,這個送紙條的人,是不是你的老相識?”他很好地給了我一個臺階下。

“是啊,留下紙條的人,是我的師兄——郎随風。”我順着他的話說着,“只是他在師父失蹤的一年前就被師父逐出了師門,這人脾氣又壞,品德也有問題,一直和我的關系不冷不熱。”我突然想到第一天晚上和溫必來住在滿是蜘蛛的破廟裏的情形,那晚我迷糊醒來時,正好見到一個黑影從身邊跑過,當時見着黑影朝我詭異一笑,只覺得笑容很熟悉,但并沒有多想,最後完全醒來時,便以為是錯覺,現在回頭想想,那身影分明就是郎随風。

“既然你們關系一直不冷不熱的,那代表雖然是不好但也沒啥大仇恨,既然如此,他為什麽又要屢次對你下絆子?”溫必來顯然不相信我的話。我聳聳肩,然後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也許是他心存不滿吧,覺得師父一直對我這麽好,卻把他趕出師門,要知道,他分明是師父的第一個徒弟,他才是大師兄的。”溫必來半信半疑地點點頭,我嬉笑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他皺起眉,嫌棄地将我的手打下。

溫必來撇撇嘴,然後拎起我倆的行李,和老丹頭一起往外頭走去,我跟在他們的身後,看着他們找殺豬屠夫借了輛破爛的小轎車,然後由老丹頭指路,朝寶樹靈桂村開去。一路上,坐在後座上的我,卻在想着另一個事情。

郎随風這麽屢次給我下絆子,真正的目的絕不是想報複師父對我的偏愛,他的目标,是師父留給我的《本草殘卷》。

當年師父将他趕出師門的原因,就是他在師父的飯菜裏動手腳,加了大量的迷幻藥,試圖讓師父歸天,他好将《本草殘卷》奪走。可一向精明的師父怎麽會上他的當,直接來了一個将計就計,讓郎随風拉肚子三天三夜,在他快要把腸子拉通後,再直接趕他出了師門。

那時候的我對他的行為很是嗤之以鼻,因為我壓根就不相信師父有《本草殘卷》我只覺得郎随風太輕信師父的話,為了不存在的書瞎折騰。當師父知道我的想法後,硬是也罰我不能吃肉整整三天。

“你這小兔崽子,敢情你不是不貪這書,而是想着這書不存在啊?”師父笑着讓我單腿頂碗站在牆邊,我哼哼兩句嫌棄地看了師父一眼,他接着說,“那要是你有一天發現這書是真實存在的,你也要學那個畜生把我害了搶書?”我無語地撇撇嘴。

“師父大人,先不說您是真沒那寶書,就算你有那寶書,我也不稀罕啊!”我說得吊兒郎當,但話卻是大實話。

我從小被師父撿來帶在身邊,雖然學習了不少醫術,師父也說我有很高的天賦,但确實我本人對行醫并沒有很大的興趣,我總覺得,能保住自己這條小命就好,至于那些什麽奇奇怪怪的病,我不會看,也懶得看。

師父是知道我的性子的,我說對學醫興趣不大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他把我腦袋上的碗拿下,然後用筷子狠狠地戳了戳我的胳膊:“小兔崽子,果然是沒良心!”他說着把碗裏最大的一塊肉夾出塞進我的碗裏。

“吃吧吃吧,吃肥死你最好!”

我知道師父其實是疼我的,所以最後,我把他碗裏所有的肉都吃光了。

回憶到這裏,我嘆了口氣,下意識地抓緊了懷裏的《本草殘卷》,我是死也不會讓郎随風那個惡人把這書給搶走的。

轎車開了一段時間後,天就徹底黑了。路看不太清,溫必來怕會出事,便不再往下開了。我們三人找了附近的一家私人小農院住下,小農院不大,只能空出一個房間,所以我們仨又要擠在一起睡一晚。

反正我也是睡不着的,我便出來蹲在院子裏抽煙,一會兒,溫必來眯着眼從屋子裏走出來,他沒戴眼鏡,走路晃悠悠的。

“要來一根?”我擡了擡手上的煙。他瞪着眼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那是香煙。

“不抽。”他搖搖頭,頓了頓,“不會。”我不可思議地搖搖頭。

“喲,不是吧,不會抽煙?”我挑挑眉。溫必來尴尬地咳嗽了兩聲。

見他又臉色難看了,我便不打趣他了,他陪着我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我知道你在煩郎随風的事情。”我不否認地撇撇嘴。

“現在郎随風不斷給咱下絆子,而燈婆婆也緊盯着咱。”他說。我想說什麽,張了張嘴,還是沒說出口。

溫必來也沒了聲音,夜晚的風呼呼的,吹得人有些寒,我手頭的煙滅了一根又一根,到最後,我幹脆煩躁地将煙盒子往地上一丢,氣急敗壞地咬着牙。溫必來看了我一眼,也沒吭聲,只是将煙盒子從地上撿了起來,然後默默地從我口袋裏掏出打火機,熟練地點上一根煙。

“你不是說不抽煙的嗎?”我皺着眉看着他。他一彎嘴角,笑眯着眼看回頭,說:“喏,現在會抽了。”

夾着煙的樣子,分明就不是新手。

我被他這樣子氣得不行,許久後才哼了一聲:“賤人真是矯情。”溫必來也沒反駁,拿着煙的手往我肩膀上一搭。

“夠啦,我知道你煩什麽。”他自顧地繼續說着,我沒理會他,他接着說,“你在煩,如果郎随風和燈婆婆聯手起來對付你,你該怎麽辦。”

沒想到溫必來竟然一下子就說中了我的心思,我略驚訝地擡起頭看着他,他依舊咧着嘴笑着看着我,然後安撫道:“萬濟生,你別多想啦。還有我在,我既然當初決定了要跟着你看這世界,便肯定是不會在任何關頭把你一個人丢下的。”他說得我心裏突然一暖,剛想感激他。可沒想到,他一個回頭,眼睛直盯着我,說:“再者,燈婆婆和郎随風肯定是已經聯手了的,你再多想,也是沒用的。”

我瞬間被溫必來的話哽住,好不容易才好點的心情又被他給弄壞了。可他好像絲毫不在乎我一下青一下白的臉色,依舊自顧自說着他的推斷:“你想想,燈婆婆冒充獸醫老太住在郝蓮和王志強家的隔壁,而郎随風則是對郝蓮動手腳,要不是聯手對付你的話,他們能有這麽高的默契嗎?”

溫必來說得在理,可我心裏還是不舒服。我煩躁地瞟了他一眼,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還夾着煙,煙味被風吹得直蹿我鼻子。

“拿開拿開,熏死了。”我不滿地将他胳膊推開。他鄙夷地一哼。

“裝個毛啊。”他對着就是一吸,“又不是不抽煙的人。”

“誰說的啊?我不抽煙!”我一瞪,狠狠地反駁。

“嘿!”溫必來也來了勁,“你還裝蒜啊!明明剛剛抽的。”

“怎麽?”我一把拽着他的胳膊,“我現在開始戒煙了,不抽了,不行嗎,啊?”

“那你不抽就不抽,拽着我幹嗎,我還沒抽完呢!”溫必來說着就要甩開我的手,我卻不松開,反而是拽得更緊了,另一只手一把将他嘴裏的煙搶下,丢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兩腳,溫必來立馬大叫起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浪費可恥啊,浪費要遭雷劈的,阿彌陀佛!”

“你是佛教信徒嗎?”我冷不丁地問了他一句。他很明顯一愣,怪異地看了我一眼。

“誰說的?我才不是!”溫必來略急地否認道。反而讓随口一問的我皺了皺眉。“你緊張什麽啊。”我撇撇嘴,“你阿彌陀佛了老半天,還說不是啥啊!”溫必來的臉微微一怔,我接着說,“好啦好啦無所謂了,你是不是又不關我的事。”我随意地揮揮手,有些奇怪他怎麽對佛教信徒這話如此反感,可又沒多想,便忽略他氣憤的表情,笑哈哈地摟着他肩膀繼續往裏屋方向走去。

“睡覺睡覺!”我道,“困死了!一起睡覺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溫必來就被門外的吵鬧聲給弄醒。一打開門,老丹頭正叉手背對着一個人吼着,那人穿着白色長袖衣,趾高氣揚地對着老丹頭講着什麽,絲毫不顧老丹頭越來越大的聲音。

“穆千金?!”溫必來首先發現了貓膩,只見穆千金氣憤地扭頭。

“溫必來,你來得正好。”穆千金一把把溫必來拉到身邊,“你們跑到外面去要找治病的法子,怎麽把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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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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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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