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1)
“靈子!!”
我吓得大叫。我要逃,猛然一退,可我身後就是郎随風的房子,無處可逃;我打不過靈子的,只能找火來吓他,我急忙在四周看有沒有可以生火的東西,而靈子松開了抱着自己的胳膊和手,趴在地上,一點一點地朝我靠近。
他就要挪動到我面前了,而我還是沒找到絲毫可以生火的東西。我以為我就要完了,就要被靈子給咬了成了另一個蟬蟲卵病人,豈料,這趴着的靈子突然在我面前頓住,他雙手慢慢地摟上我的腿,冰涼黏糊的臉蹭着我的皮膚,他一點一點地将我抱緊,我都快要被他摟得窒息了!我不敢大幅度呼吸,就更別說是大喊大叫了,只能屏着呼吸,瞪大眼睛,看着他一點一點地聞着我身上的味道。
最後,他竟然站起來伸着腦袋直直對着我的臉!
他漆黑的眼珠裏倒映着我因憋氣而漲紅的臉,而他的眼珠一轉,鼻子湊在我臉上一聞,最終慢慢松開我趴回地上,往草叢裏爬去。
我大松一口氣,轉頭就想跑,身後卻突然響起一聲“吱”,這是雞的叫聲,我連忙回頭,只見靈子正大口咬着屋子旁走過的一只土雞,他一口咬斷雞的脖子,鮮血瞬間迸滿地。
這裏真不能久留!
我咬着牙,蹑手蹑腳地繞開前門,打算從後門來處返回時,另一個人已然站在那裏守株待兔地等着我。
她穿着醫院的白大褂,沒穿鞋的雙腳滿是泥巴,她的臉蒼白蒼白的,手上還有着打點滴而留下的洞,而那雙眼睛,則是蒼白無黑眼珠,空洞得吓人。
剛剛就是她将我推出屋後的!
我錯愕不已地看着面前人,這人分明前一晚還和我并肩作戰,這人分明剛剛還昏迷在醫院,這人……
“商牟子安!”我小聲叫了她一句。可沒想到,這一聲喊,竟然叫住了屋後面的靈子。
靈子猛然蹿到我面前,他滿嘴都是生雞肉和雞毛,漆黑的眼珠直愣愣地看着我,見我一動不動,便雙手一彎,從趴的姿勢變成了半蜷縮式。
這是明顯防備加攻擊的姿勢。
我倒吸一口氣,腳步往後做好逃的樣子,而身後,商牟子安的嘴角,扯開一個詭異的微笑。
她的雙手慢慢扶上我的肩膀,她的指頭摳得我肉發疼,我察覺出她的心思,是想将我扣在這裏,讓靈子來襲擊我。果然,靈子雙眼猛然大睜,頭微埋,雙腳雙手往後一蹬,就要朝我襲來。我突然一個回頭側身擦過商牟子安,直接蹿到她背後,将她推到最前面。很顯然,她沒想到我會突然來這麽一招,她還想回頭将我拉到最前面,可她的力氣哪裏有我一個大男人的大?我緊緊扣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往靈子身上推去,然後我撒腿就往大路上跑,身後再傳來什麽聲音,我都聽不清楚了。
我氣喘籲籲地跑回醫院,醫院裏人挺多,都是來看病的。我連忙跑到商牟子安的病房,果然她不在病房裏,我冷冷一哼,打算找溫必來、老丹頭和穆千金來商量商量對策。豈料穆千金的辦公室竟然是空的,她不在辦公室裏,而一旁休息室的溫必來和老丹頭也不見蹤影。
一旁正好有個護士經過,我連忙拉住她:“你知道穆醫生去哪裏了嗎?”護士看了我一眼,狐疑地歪了歪腦袋,好一會兒,才開口。
“穆醫生進手術室了,有一個病患突然發病。”她說。我連忙道謝,想着也許是這病人病情變化太大,所以溫必來和老丹頭陪着穆千金進手術室了。
我不能硬闖手術室,只能壓下心裏的焦躁站在門口等他們,半小時過去了,手術室裏還是沒有傳來一點消息。我越發煩躁,最後幹脆來到樓上郝蓮的病房,想去看看她的情況,讓自己分心點,別總想着商牟子安這件煩心事。
郝蓮現在已經恢複正常了,但是她身子還是很虛弱,所以醫院沒有讓她回家,而是将她放在了普通病房裏好好調養,由王志強在一旁陪着照顧。我進病房時,她正靠在床上看書,一旁王志強正煲着湯,郝蓮的肚子還是很大,身子依舊瘦小,但看上去已然比之前好得多。我走過去翻了翻郝蓮的身體記錄表,上面的數據已經都很正常了,但王志強還是很擔心的樣子。
“萬醫生,她這個肚子還是這麽大可怎麽辦啊?有沒有什麽法子可以治啊?”王志強拉着我小聲地說着,然後又猶豫地看了一眼郝蓮。
“而且,她吃東西也總吃太多,又吐了出來。”他又說。我擡頭看了眼郝蓮,她正看向我們這邊,臉色微紅,還算不錯。
其實這都是正常現象,胎變症是一種遺傳病,并不能如此簡單便治好。商牟族人所謂的秘方,也只是控制病情,讓胎變症在孕婦生完孩子後跟着消失,而并非能在根本上解決問題,所以說,才懷孕了三個月的郝蓮如今這樣都是正常的,但是這些話,我卻不能這麽直白地跟啥都不知道的王志強說。
所以我想了下,然後沖着王志強一笑:“這都是要一個過程的。”王志強點點頭。我接着又道:“現在這樣都很正常,她的肚子慢慢會恢複,跟着她人也會一起恢複。至于你說她吃飯,她要餓了,你就給她吃吧,但是注意不要太油太膩,清淡點,比如清蒸或者炖湯,多補充營養就好。”王志強一直緊張的臉終于放松了不少。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直看着我們說話的郝蓮也跟着扯開一個笑容,她的手輕輕地摸在肚子上,樣子看上去溫柔又賢惠。
我突然覺得很是感慨,而這感慨,又很快成了一種感動,商牟族的女人,偉大的女人,都是用生命在保護下一代。此時,我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商牟子安的身影,這個活潑古怪的女人,真想不出她懷孕的樣子又會是如何。
然而,我的這種感慨在下一秒便被打斷,她臉蒼白如僵屍的樣子迅速出現在我的腦海裏,還有一雙無眼珠空洞的眼睛。
我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剛想出門去找溫必來、老丹頭和穆千金三人時,床上的郝蓮突然放下手,好奇地問我:“對了,你怎麽沒有去手術室呀?”聽到她的話後,我回頭一挑眉。
“我剛從外面回來的。”我說。她連忙又點點頭。
“哦,那怪不得了。”她略有所思地回答道,“那你快去手術室吧,那個女生是你的同伴吧?就是昨晚上送到醫院來的,叫商牟什麽的,她剛突然發病了,被穆醫生推進了手術室,溫醫生和丹醫生也跟着進去了。”郝蓮說話的樣子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我驚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想到之前在縣上泥路口屋子見到的她。“郝蓮,你确定你沒有記錯?”我反問。
“怎麽會記錯?”郝蓮不滿地嘟了嘟嘴,“穆醫生很緊張的樣子,我都從沒見過她那麽緊張,幫我動手術時也沒那麽害怕。”
聽到這話後,我更是坐不住了,連忙向郝蓮和王志強道別,匆匆忙忙地朝着手術室跑去。我一路向護士打聽商牟子安的消息,哪怕是一點零星的信息,可出乎意料,竟然沒有人知道商牟子安究竟怎麽了,只知道情況好像很不好,因為見到的人,只是說,穆醫生他們的臉色都非常難看,而病人整個人都被蓋在了白單子裏,直接被推進手術室。
到了手術室門口處,外面沒人,他們都在裏邊,門是關上的,我心裏越發緊張與不淡定,又等了好一會兒,大門才被打開。此時我的腳已然蹲麻了,在靠着牆用手扶着站起時,我才發現,我的手掌心竟然全是冷汗。
溫必來是最先出來的,他的臉色很難看,接着是穆千金,她漂亮的臉上竟然如死人般灰白,雙眼絲毫無光,她一擡頭就看到了我在那兒,接着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萬濟生,商牟子安要死啦!”她說。溫必來連忙拉着她的胳膊。
“嗚嗚,我是說真的,商牟子安要死了!我救不活她,救不活了啊!”她說着說着眼淚便出來了,側身趴在溫必來的肩膀上,而溫必來只能輕聲地安慰她。
我還是滿頭的問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便擦着穆千金的肩膀走進了手術室。此時商牟子安正閉着雙眼躺在床上,她的雙腳很髒,上面都是幹了的泥巴,雖然在醫院裏一直待着的她分明是不可能接觸到泥巴的。
我抿抿嘴,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體溫略涼,沒發燒。我剛想掀開她身上的被單,替她把把脈,可一旁跟進來的老丹頭卻突然抓住我的手,一臉嚴肅地看着我。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他的話讓我不由得一陣緊張。
“怎麽了?”我連忙問。他沒有回答,而是頓了好一會兒,才松開我的手,慢慢開口:“商牟子安在上午七點左右突然傷口再次破裂出血呼吸微弱,我們趕緊将她推入手術室進行搶救。”老丹頭頓了頓,接着說,“我們原本以為她是內部大出血而導致她傷口破裂,或者是撕裂性傷口處理不當而導致後續出現新的問題,可檢查才發現不對勁,導致她大出血的傷口是新的,覆蓋在之前的傷口之上。”老丹頭說着,百思不得其解地問,“你說這怎麽可能,她又沒有醒來過,更不可能行動過,包紮好的傷口上怎麽可能再次出現新傷口呢?難道傷口會生長,形成新傷口?”
老丹頭嘆了口氣不可思議地說着,我在心裏默默推算時間,早上七點鐘左右,正好是我在泥巴路口屋子前與靈子對峙的時間,那時候,我将白眼商牟子安狠狠推向本想襲擊我的靈子身上。
我的視線又落在她的雙腳之上,上面幹了的泥巴發着一股不好聞的味道,老丹頭順着我的視線也落在了她的雙腳之上,他看我一臉奇怪,也跟着無奈地說出口。
“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她分明沒出去,哪來的一腳泥巴?”老丹頭說。我挑挑眉。
“你确定她當真沒出去過?”我道,“或者是她出去了,你們不知道罷了。”
我始終不敢相信商牟子安可以在同一時間出現在兩個地方,雖然她多次這麽做被我撞見了,但我就是不敢去相信,因為對于一個大活人而言,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商牟子安有一個雙胞胎姐姐或者是妹妹,但是我知道,她是沒有的。
所以我反複地向老丹頭求證,試圖去知道一些蛛絲馬跡,來證明她确實是離開過醫院,哪怕只是十分鐘,最後問得老丹頭不耐煩了,他一巴掌拍在桌上,異常憤怒地瞪着我:“萬濟生你瘋了吧!先不說商牟子安一直沒醒,就算是她夢游了,我、溫必來、穆千金,三個人六只眼睛,加上溫必來的兩個鏡片,就這樣死死在旁邊盯着商牟子安,怎麽可能會出錯?!”聽着他吼,我抿抿嘴不吭聲,心裏卻越發地打鼓。
我幹脆走過去,一把掀開蓋在商牟子安身上的白巾,一片深紅赫然出現在我的眼前,我喉嚨跟着一動,倒吸一口氣——商牟子安的右胳膊竟然被一團染紅血的紗布緊緊包裹着,看不到裏面的受傷程度,但從一旁散落的不少帶血紗布看來,這傷口肯定不淺。
“這怎麽回事?!”我一把抓過老丹頭的衣領問道。
老丹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好久才說話:“她真不愧是商牟族的女人,太堅強,這次動手術,我們對病情一點把握都沒有,便不敢用麻藥怕有副作用,可就這樣,她也一點痛的反應也沒有,還是說她身體已經弱到連痛覺神經的反射弧都那麽弱了?”
我抓着老丹頭的手徒然一松,也不顧老丹頭奇怪的表情,将商牟子安胳膊上的紗布小心地拆掉,她斷裂的胳膊呈現到了我的面前,上面的肉已經變得紫紅。老丹頭不忍心看,退出了手術室,我卻細細地觀察起她的斷臂來。
肉的顏色很深,血凝固成塊後的顏色也不淺,我伸手又摸了摸她另一只手的筋脈,脈搏竟然摸不到,我不可思議地挑挑眉,連忙又去摸了摸她鼻子下,還有氣,只是很弱。
只是奇怪了,為什麽摸不到脈搏?
我還想多看兩下,卻有護士進來要将她送到加重看護病房,原來是另有一個骨折的病人急需要做手術,我只得跟着退出來,看着護士将商牟子安送到重症看護病房。
我心裏壓抑得難受,便到走廊外頭的陽臺站着吹風,當口袋裏一包煙都快抽得只剩下煙頭時,我終于調整好心情走出在走廊。
出乎意料,當我走出走廊時,原本還安靜的醫院外頭突然人聲鼎沸,像是有不少人在外頭號啕大哭,溫必來正站在樓梯處到處找我,見我從陽臺出來後,便一把拉住我,焦急地往外沖。
“你丫的滾到哪個陰間角落裏去了?老子找你找得累死了!”溫必來倒是難得說這麽多的粗話。我挑挑眉,任他拉着我往外走。
“這兒是招邪了,縣上集市突然出了一群奇怪的人,不對,是病人!好像是脊椎有問題,手腳能彎曲的弧度異常大,更怪的是他們見東西就咬,可是吓死人了!”溫必來邊跑邊說着,我聽到“脊椎有問題,見東西就咬”時,便知曉了一半。
蟬蟲卵,肯定是蟬蟲卵引起的!
而當我和溫必來沖到醫院大門口試圖出去到集市上去時,溫必來口中的病人竟然到達了醫院大門口。
這裏已經亂得不成樣,鬧哄哄的,大廳裏的櫃子被咬得東一塊西一塊散落滿地,空中蔓延着灰蒙蒙的屑末。四個脊椎變形的人正抱着柱子啃着,他們身上明顯有傷口的痕跡,傷口顏色黑紫,這是中劇毒的樣子。而他們的眼珠雖還未全部凸出,但大半變得漆黑,不用多想,他們這分明就是染上了蟬蟲卵的症狀。
此時大廳的病人已經都逃離了,樓上病房的病人也被院方緊急疏散了,大多數醫生也被護送走了,只留下幾個有經驗的老醫生正站在中央舉着鎮定針試圖打進這幾個病患體內。可蟬蟲卵病人哪裏是這麽好對付的?老醫生手中的針還沒碰到他們的胳膊,其中一個男人猛然回頭蹿到老醫生腿下,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他便一口直接咬在了老醫生的腿上。
老醫生大叫一聲想甩開他,豈料這男人咬得更緊了,臉上還露出一個興奮的笑容,而老醫生的腿已經開始流出黑色的膿血,我顧不得身後溫必來緊緊拽着我的手,直接甩開他的胳膊,沖到中央一把搶過老中醫手中的針,一下打進他腳下男人的肩膀上。
男人的腦袋瞬間擡起看向我,他漆黑的眼珠裏滿是憤恨,我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接着在他反應過來前一秒,一把将老醫生拉到一邊,我從醫藥箱裏拿出了打火機、針灸針和棉紗,熟練地用針灸針将插進他傷口周圍大塊範圍內的穴位。還沒反應過來的老醫生直直喊發麻,而我只能加快手上幫他包紮的速度。
“你得忍忍,你要慶幸這封穴位封得早,以後只是一段時間行動會不方便,要不你這條腿都要廢了。”我說話時老醫生的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我接着說,“腿廢了是小,你要再晚點,就完全沒得救了。”我接着指了指前面四個人,“再晚了,就和他們一樣了。”
此時面前的蟬蟲卵病人已經因為我的那一針而睡下了一個,少了一個同伴,剩下的三個突然停下啃柱子,轉而虎視眈眈地望着四周。站在外圍的幾個老醫生看到剛剛我封穴的這一幕都開始發怵,而我抓着院長的胳膊,只能喊:“院長,別猶豫了,快一起上去把他們都按住吧!”
院長的眼睛大睜,還是有些害怕。
“沒有辦法了,越拖隐患越大,如果不把他們都抓住任由他們,那這兒所有人都要被咬傷,這個縣子都要被毀了!”我大吼着說。院長還是猶猶豫豫的樣子。
我一咬牙,幹脆松開他的手,抓着溫必來一起去找木棍和繩子。可就在我們剛轉身的瞬間,外頭又跑來一個人說集市上傳來新消息,說是集市上的情形已經控制不住了,脊椎變異的怪男人到處亂咬亂竄,雖然大家都散開了沒更多人受傷,可是集市就快毀了,而且照這樣發展下去,大家被咬是早晚的事情。
“那個怪物一樣的男的,見東西就啃,吓死人了!”這個人吼着,“對了!又多了一個奇怪的瘋女人!像是乞丐,胳膊出血着,全身上下都是蟲子,那種只有頭,或者只有腳的怪裏怪氣的蟲子!吓死人了啊!”老丹頭連忙拉過他。
我愣在了原地,想着這怪物一樣的男人,肯定是靈子;而那手臂受傷的瘋女人……
“商牟子安!”我大喊一句。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下,直接往商牟子安的病房奔去。
一股濃厚的腐屍味從病房裏傳來,我猛然推開門,只見躺在床上的商牟子安已然完全斷氣,她的身子膨脹得老大,帶着血的泡沫從鼻子嘴裏湧出,跟在我身後的老丹頭看到這一幕吓得連忙後退。
“天啊!”他不可思議地叫出聲,“不可能!”他道,“這……這——不可能!就算是死了,也只是死了幾小時。”他又說了一句,“可她這樣子——”
“她這樣子,是死了三天後屍體的樣子。”老丹頭遲遲不敢說出口,我便接着他的話說了下去,“而且,早上我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屍僵擴散,血液瘀黑,那是死了五個小時左右的樣子。”
這時,老丹頭激動地打斷我的話,說:“可是那時候的商牟子安還活着啊!”
“她已經沒有脈搏了!”我連忙搶過他的話。一瞬間,病房裏的氣壓變低,老丹頭踉跄地後退了兩步。
其實他早就發現了不對勁,可是他為什麽卻不敢說出來?
《本草殘卷》中寫有一種病,叫離魂症,就是一個人可以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其中一個是沉睡中的肉體,一個是離開肉體的魂魄。
然而,這種病亦正亦邪,有的人利用這種醫術來做善事;而有的人卻拿這種醫術來敗壞社會,所以這種醫術,既不算正常醫系,也不算毒醫系。但這種病屬于禁術,太違背人正常的生理循環,所以就算在《本草殘卷》中,也只是潦草的幾筆,甚至連簡介都沒有。
但不管怎樣,會這樣勾人魂魄的人,必須是醫術高超之人,同時,能這樣被勾魂的人,也只能是病重幾乎要死、卧病在床不得動的病人,或者已經斷氣的死人。
一直活蹦亂跳的商牟子安肯定不是一個病重到快要死而不得動的病人,那麽這樣看來,她只可能是一個已經斷氣了的死人。
“如果她真的一直是個死人,那麽之前該怎麽解釋?她分明一直和我們在一起,活蹦亂跳的,死人又怎麽可能活蹦亂跳?”老丹頭喃喃地說。我的思緒回到了之前商牟族活泥偶人的屍體之上。
我之前就一直好奇,為什麽燈婆婆和郎随風要給商牟族的活泥偶人莫名下殘蟲蠱。這種對活人沒有絲毫影響、制作方法又極其麻煩的蠱,他們拿這個來對付我,未免太大材小用。而現在我終于明白了原因,殘蟲蠱真正蠱惑的對象,不是我,而是已經死了的商牟子安。
我怎麽想了這麽久才明白。
當時我還特意問了她一個問題,一個她一直閃躲回答的問題,那就是寶樹靈桂村商牟族的族人在二十年前的瘟疫中已然死絕,商牟子安又如何能單獨活下來?就算她真的活下來了,她一個弱女子又是怎麽憑着自己的力量挖出一個地下城?現在想來,不是她不知道原因,而是她故意不回答。
我懊惱地敲了敲腦袋,又反應過來,所謂的地下城,哪裏是什麽真的地下城,分明就是個地下墓群,而商牟子安之所以會在那裏,不過是因為她被人葬在了裏面!
怪不得,在我們将商牟子安帶出地下城時,郎随風一點都不多加阻攔,原來不是他被我們弄受傷無法阻攔,而是他故意不阻攔!這一切不過都是他設計的一場局,這一切都沒逃過他的手掌心!
許多不解的事情終于串起來了,只是這個結果讓我是如何都無法坦然接受的。我只能深吸一口氣,回頭又看向病房裏的商牟子安,被靈子咬傷手臂的她已經沒了,無法作為一個完整的容器裝住支持她身體裏的殘蟲,而失去了殘蟲的支持,她也再不能利用原肉體“活”下去。
換句話說,她就得死,而且,是加速死亡。
我回頭看着躺在病房裏的她,此時她的身體已經開始腐爛,肚子鼓得老大,那是因為氣體充斥所致,而她的舌頭也伸得老長,身體漸漸變紅。我知道這是死後一周左右的樣子,她已然是一個死人,可是一旁檢測她心跳的儀器卻還在跳動着。
這場景詭異得要命,老丹頭率先開口:“商牟子安不單單是靠殘蟲蠱生存的活泥偶人,更是殘蟲蠱的母蠱。但是制造商牟子安的泥土卻是用了西北古樓蘭國特有的一種保存屍體的細沙土,并加以人造蛋白、動物血液等混合制成,非其他泥偶人可比,而且她的心髒是活的,肚子裏有專門的液體養着心髒,面上都用了相當于人皮的面具,所以我們沒有發現她是個泥偶人。但是為啥她有思想呢?”他說着,我想起殘卷上記載的“母蠱一般有自己的思想”,便說:“如果要控制其他泥偶人,看來只要控制母蠱泥偶人就行了,但是現在母蠱爛了,沒有思想了,其他泥偶人要泛濫了?”
“可是母蠱泥偶人不死,我們就沒有辦法打敗操縱泥偶人的幕後主人。”老丹頭說。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我說。
“要完完全全死掉才好。”
“要商牟子安完完全全死了?”
“完完全全死了,意思就是要将商牟子安的肉體完完全全毀了。”老丹頭說。
“你想用什麽法子?”我回頭問着老丹頭,老丹頭一愣。“火葬。”他說,“最方便快捷。”
我卻沉默了,在寶樹靈桂村石柱前的一幕浮現在我的腦海裏,那時候商牟子安和我說商牟族人向來拜天性,向來從佛,她說,商牟族人或是天葬,或是火葬,但她不要火葬。
“商牟子安很怕火的。”我說着,“既然無法天葬,就把她埋在土裏,讓肉體慢慢——”
“萬濟生你瘋了啊?怎麽可能讓她肉體慢慢腐爛?活泥偶人是不會等那麽長時間的!”老丹頭一下子打斷我的話,聲音立刻暴躁起來。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做啥?你想以活泥偶人來要挾我?”我冷冷地反問,“活泥偶人都已經死光了別以為我不知道,最後的幾個也被卡車撞飛了!”我吼着,“所以我們不需要來用摧毀商牟子安身體的法子殺死什麽活泥偶人!”老丹頭聽到後,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許久不說話。
“萬濟生,你這是怎麽了?突然這麽不理智。”好一會兒,老丹頭才開口。
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我深吸一口氣,确實認為是自己太過于感性而不夠理智,我擦過他的肩膀,走到外面去透透氣,而他則關上了病房門,站在門口守着不讓任何人進來。“萬濟生你要冷靜點。”他和我肩并肩說着,“我們見到的活泥偶人是都死絕了,但這并不代表所有的活泥偶人都死光了。”老丹頭說,“所以——”我深吸一口氣。
許久,老丹頭沒忍心說出口。我抿抿嘴,閉上眼,點點頭,說:“我知道的。”
可是商牟子安的屍體,看着并非泥土構造。我相信老丹頭也是清楚的。而他之所以說成那樣,不過是因為商牟子安的屍體是活泥偶人的母蠱。
活泥偶人是郎随風手下的鬼兵,它們一天不死絕,我們所有人就多了一天的危險。我怎麽能因為自己的“懷疑”,而讓大家都陷入危險之中呢?
所以我朝老丹頭祈求地看了一眼,然後他抿抿嘴不做聲。我又一次推開了病房的門,此時商牟子安的身體又起了變化,她所有的指甲全部脫落而下,而她微張的嘴巴裏,牙齒也松動脫落了不少。
一種從未有過的心疼在我心底蔓延開來,我的腦海裏,還浮現着她曾經活潑的笑容。我又想到我的師父,這個讓第五代佛女商牟慧玲,也就是燈婆婆背叛商牟族人的男人,燈婆婆必定是愛他至極才會做出背叛族人的事情;也必定是愛他至極才會在兩人分開後做出如此多傷天害理之事,只是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也會讓兩人一個如此痛恨毒醫系,一個研究毒醫系至深到瘋狂。
過了一會兒,我還在想着,站在外頭的老丹頭開始敲門,停會就敲一下示意我開門。最後,我打開門,他進來了。看着他将商牟子安身上的醫療管子全部拔掉,一旁醫療儀器瞬間暗了下來,我狠心地扭過頭,不敢去看他将商牟子安病床推出病房的樣子。
時間緊迫,而殡儀館又離醫院不近,老丹頭只能拖着商牟子安的屍體到醫院後院的大樟樹下,用大火燒。我從醫院裏找到了幾株觀音草,然後讓老丹頭将它們與商牟子安一起燒了,老丹頭看了我一眼沒有吭聲,只是念叨幾句“有人用情至深”,便接過觀音草去了。
我知道老丹頭是在笑話我。他大概想觀音草名字裏有“觀音”,而商牟族人向來禮拜觀音,我如此做不過是投其所好,讓商牟子安能一路走得更加安心罷了。然而事實并不是這麽簡單,這想法必然也是我的想法之一,但僅僅只是之一。觀音草又稱吉祥草,表面治療小孩兒驚風、口腔炎和各路關節炎之類疾病,實際上,觀音草更是傳說中一種招魂鎖魂寶草。
師父曾說過,中醫注重關節經脈。人,就是由每一個關節構成,每一條經脈連接組合“建造”而成,它們既是框,又是通口,三魂七魄就是由它們鎖在人體之中。觀音草對關節炎症有奇效,更是對鎖魂招魄有大用處。郎随風壞心将商牟子安的肉體與魂魄分離開,以她的肉體做殘蟲蠱的母體造活泥偶人,接着又對她的魂魄下手讓她得離魂症。然而現在在這樟樹下的大火之中,被燒死的只是商牟子安的肉體,而非魂魄。她的魂魄還游蕩在外界,而我不過是想用觀音草來招回她的魂魄,也好陪着她的肉體,一起輪回。
“只盼她下輩子投胎個好人家,不求榮華富貴,不受胎變症之苦,不被惡人壞心所利用,平平安安度過一生就好。”看着幾株觀音草成了灰燼,我小聲地喃喃着。不料一旁老丹頭倒一臉壞笑地看着我,摟着我的肩膀:“萬濟生,看不出來,你還真迷信。”他道,“人哪裏有什麽前生今世?不過就這一輩子,好好過好,才是真。”我沒回話。
我也不知道人有沒有前生今世,我只知道,有些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而現在,我覺得相信會讓我的心更加舒服。
所以我一拳狠狠地砸在他勾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臂上,然後哼了哼,扭頭就往醫院大廳裏走去。此時的大廳已經靜了一些,忍無可忍的院長還是被迫大膽地帶上人一口氣擁上去将蟬蟲卵病人全部按住打上麻藥并綁好。
我雖然有心理準備,而當我走到醫院大廳時,還是被這如廢墟般的場景給愣住了。醫院這大廳幾乎就是完全毀了,所有的一切都要從頭開始裝修,我看着院長緊鎖着的眉和表情,暗暗嘆了口氣。院長回頭看了我一眼:“還要麻煩你幫他們針灸封穴了。”他說着,看得出他很盡力讓聲音平靜輕松,可我還是聽出了裏面的沉重味,“其實也不用麻煩你,這個我可以叫我們醫院的老中醫做。”他又說,“你看,我現在連想事情說話都不利索了。”院長的聲音充滿了無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安慰他。
“也不知道賣場那邊怎樣了。”我問他。
“穆醫生已經趕過去看情況了。”他說。
我一愣。穆千金過去了?她一個女生就自己這樣過去了?我心裏跑出一個不好的預感,此時醫院的事情瞬間被我抛到了腦後,只想着穆千金怎麽能對付靈子,我連忙激動地抓住院長的胳膊确認:“就只有她一個人嗎?還有沒有別人跟着一起去的?去了多久了?”
院長怪異地看了我一眼:“你的那個同伴和她一起去的,去了有一會兒。”
院長說着,我的同伴想必就是溫必來了。我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一點下來,覺得有溫必來的陪伴,至少他們行事會方便不少,但很快這種想法又被我推翻,溫必來和穆千金同是來自縣上的專業醫生,雖然一個習中醫,一個習西醫,但對蟬蟲卵這種偏門病症是絲毫不知道的,溫必來陪穆千金去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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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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