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被困火場 (1)

賀謹軒領着錦衣衛将東宮翻了個底朝天,最後在太子寝殿崇仁殿的書房裏,發現了一條通往宮外的密道。

賀謹軒心下一驚,宮裏有密道這事兒。他自是知曉的,畢竟他深受陛下寵信,有些機密陛下也會願意告訴他。

不過因為密道一事事關重大,所以他也只聽陛下提過一兩句,并不知道密道的确切入口。

但是他敢肯定,絕對不會是在東宮裏。

如今他竟然在東宮發現了一條不應該存在的密道,這事兒太大了,因此他趕緊命錦衣衛守着崇仁殿,不許任何人進出,否則格殺勿論。

然後自己匆匆的前往乾清宮,向陛下禀報這一個重大發現。……

乾清宮裏。

皇帝聽完賀謹軒的禀報之後,臉色變得鐵青,他立刻起身親自前往東宮,看看這一條密道是怎麽一回事。

皇帝的禦辇來到東宮,孫婕妤等人早就得到消息。已經等在宮門口恭迎聖駕了。

就連白姑姑和蕭姑姑也領着宮婢,和東宮的侍妾們跪在一塊,不過禦辇卻是沒有停下,直接便進了東宮,一路前往崇仁殿。

孫婕妤等人也只能跪在原地,低垂着頭等待皇帝的禦辇經過。

待到見不着禦辇的影子了,衆人這才輕籲了一口氣,慢慢爬起身。這時,太子的一個充衣嘀咕着說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啊,連陛下都驚動了,我這心裏真是瘆得慌啊。”

“噤聲!不要命了麽?”她身旁的一個良娣聽見了,趕緊低聲喝道,東宮裏都是錦衣衛,就連陛下都來了。對方還敢這樣抱怨,當真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我就說說而已,用得着這樣緊張麽?”那充衣被良娣一吼,不免有些委屈。可她品級沒有對方高,只能不服的低聲咕哝着。

良娣雖聽不清她在念什麽,卻也知道對方肯定沒說好話,既然她的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她也懶怠再說。

她二人的官司孫婕妤自是不知。此時的孫婕妤臉色蒼白,心裏的不安越來越重,她想起已經幾乎一整日都沒見到太子殿下了,莫非是殿下出事了?

否則如何會驚動了陛下?

思及此,她再也沒心情應付其餘的侍妾,匆匆的找到了白姑姑和蕭姑姑,想向她們打聽書房的情況如何。

可白姑姑和蕭姑姑又哪裏會知道呢?

方才她二人前去書房要求見殿下,卻被東宮的侍衛攔在了崇仁殿外面,說是沒有殿下的允許,誰都不許進入。

這可把白姑姑和蕭姑姑氣得夠嗆,她二人代表的可是皇後娘娘和太後娘娘,沒承想卻被人攔在了寝殿門口。

可她們也不敢硬闖,先不說侍衛手上的刀。就說錦衣衛也在崇仁殿裏,就讓她們感到心裏發虛。

她們可是聽說了,錦衣衛指揮使在辦事時,若有誰不長眼耽誤了他,直接被杖斃都有可能。

所以她們也不敢在門口造次。

而孫婕妤聽說她二人也無法進入崇仁殿後,心裏越發的不安。……

很快的,孫婕妤的不安成了事實。

陛下來過東宮之後不久,就傳出了太子重病的消息,東宮上下頓時都震驚了,孫婕妤等侍妾連忙趕到崇仁殿前,可是崇仁殿已經被錦衣衛圍了起來。

東宮一衆侍妾用盡辦法,都無法探到崇仁殿的消息。

然後就在陛下來過的隔天,一輛馬車将太子載出了宮,前往京郊的行宮。

對外的說詞自然是太子到行宮養病。

可是孫婕妤卻覺得,太子這一去,怕是回不來了。

果然,沒幾日之後她的預感又成真了。

太子病重不治,在行宮薨了。

當太子薨逝的消息傳回了宮裏後,皇帝怕皇後承受不住,因此命衆人不許在皇後面前提起這茬。

可是就在這一日,皇後的貼身宮婢服侍她喝過藥後,卻在她的耳旁低聲說道:“娘娘,您知道麽?奴婢聽說太子殿下薨了。”

皇後原本意識有些渙散,聽了這話頓時瞪大了雙眼,她愣愣的望着宮婢,面上滿是不可置信。

那宮婢輕輕一笑,接着又說:“娘娘,您說您撐着不去死,為的是什麽呢?”

皇後聽聞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氣得直喘氣,卻是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娘娘,殿下都死了,您也就不用做太後的夢了,依奴婢看啊,您何不下去和殿下相聚呢?否則殿下一個人在地底下,怕是會孤單呢。”宮婢湊到皇後耳旁,惡意的輕聲低喃着。

皇後喘着粗氣,狠狠的瞪着那宮婢。

那宮婢自然不怕皇後,現在的皇後連話都說不出來,也無法起身,有什麽好怕的呢?況,叫宮婢說,皇後落到如今這地步,還真是大快人心。

那宮婢沉默了一會兒,神情中帶着一絲憎恨,有夾雜了一絲憐憫,她對着皇後繼續說道:“您是不是疑惑,為何病一直好不了?”

“……”皇後無法開口,自然只能拿眼瞪着對方。

宮婢不理會皇後,自顧自的說道:“其實也沒什麽,不過是娘娘您的被褥和衣裳,還有房內的擺設被人動過手腳了,至于在湯藥裏下藥這麽明顯的事,主子是不會做的……”

“……”皇後聞言,臉色難看得不行。

宮婢見狀,面上的表情更愉悅了,“哦,您肯定很疑惑,奴婢的主子是誰?告訴您也無妨,便是誠王。”

“!”皇後怎麽都沒想到,背後下黑手的人會是誠王。

接着那宮婢突然湊到皇後面前,一字一句緩緩的說道:“既然話都說到這兒了,那奴婢也不怕告訴您,其實太子殿下不是病死的,要不您猜猜,他是怎麽死的?”

皇後抖着唇,一口氣都快喘不上來了,那宮婢卻嫌氣不死皇後似的,歪了歪頭笑着說道:“奴婢聽說啊,殿下想要玷污誠王妃,結果卻被誠王妃給勒死了呢,您說好笑不好笑?”

本就病重的皇後娘娘聽罷,受不住打擊吐了一口血,整個人頓時是出氣多進氣少,竟是只剩下一口氣吊着。

宮婢見皇後吐了血,抿了抿唇住了嘴,站在原地仔細的觀察了一下皇後的氣色,确定對方是真的熬不住了,才換上一臉驚慌的表情,大聲喚人去請太醫。……

皇帝和太後聽聞皇後吐血之後,自然是立刻趕到了坤寧宮。

彼時皇後已經是彌留之際了。

皇帝看着面容枯槁的皇後,心裏閃過一絲酸澀,他坐在皇後的病榻旁,握着皇後的手沉默不語。

而太後則在一旁拭眼淚。巨吉豆才。

畢竟皇後是她的親侄女,她的心裏怎麽可能不難受?況,皇後還年輕,眼下竟然就要走了,這是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因此太後也忍不住感到心酸。

此時皇後正拉着皇帝的手,想開口說些什麽,卻是力不從心。

自從她上一回借着裝病搓磨顧歆之後,她的身體便真的病了,而且是越來越嚴重。皇後心裏有數,她是着了別人的道了。

本來她沒當一回事,只想着将身體養好再來打算,誰知她的身體還是一日一日衰弱下去。

這時她開始慌了,卻也來不及了。

盡管白姑姑将坤寧宮守得和鐵桶一樣,盡管她們對入口的湯藥和吃食仔細再仔細,可是皇後的身體還是沒有起色。

白姑姑也急了,私下裏遞話回蕭家,想讓蕭家想想法子。

蕭家聽聞皇後病重,自然也是上心得很,他們送了不少救命的藥方和珍貴的藥材入宮,可是都沒用,皇後的病情一點兒起色都沒有。

最後就連太後都驚動了,可衆人還是對皇後的病情束手無策。

偏偏就在這時,還傳出太子殿下的惡耗,這個消息對身體本就虛弱的皇後來說,簡直是雪上加霜。……

不過到了此時,皇後也想明白了,她的病和剛才那宮婢肯定脫不了幹系。

只是她沒想到,那宮婢竟然會背叛她。

那宮婢雖然不是她從蕭家帶來的,可也是跟了她許久,可以說除了白姑姑和另外一個蕭家出來的宮婢之外,皇後最信任的便是她了。

可也是對方,在皇後的被褥和衣裳中動了手腳,搭配卧房內的擺設物什,讓皇後中了奇毒,身體一日日的衰敗下去。

皇後想将這一切告訴皇帝,可是她卻說不出口,她就連握着皇帝的手都嫌吃力。

且方才宮婢的話言猶在耳,是啊,太子都死了,她還拖着這病體做什麽?她最大的心願便是扶持太子登上皇位,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太子的身上。

可如今太子沒了,她的希望也破滅了,她還活着幹什麽?

就算她想替太子報仇,也是有心無力。

頓時沒了生存意念的皇後,這一口氣并沒有撐太久,見了皇帝和太後的最後一面之後,便就此閉上了眼睛。

因此前些時候宮裏才因着太子的薨逝氣氛低迷,緊接着卻又聽聞了皇後薨逝,接踵而來的噩耗使得衆人心下惶然。

畢竟太子不同于一般皇子,皇後也不同于一般妃嫔。

陛下竟是一下子失去了嫡妻和嫡子。

許多政治嗅覺敏銳的大臣,都在心中暗暗震驚,前些時候定王被禁足定王府,瑞王又因着瑞王妃身體不适,不久前已經帶着王妃出京靜養去了。

原本皇位或是太子之位沒有誠王什麽事,畢竟陛下都下旨讓親王就藩了,誰知太子卻突然薨逝,如今幾個皇子中,算一算适?且有能力的竟只剩下誠王。

其餘皇子不是太小便是過于平庸。

大臣們心裏有了計較,卻不知道陛下的心中也有了思量。……

……

京城裏發生的一切,顧歆和霍展祈自是不知。

他們二人在小村子裏暫居下來,近來幾日都在和洛成宇套交情。

那一日顧歆突然帶着小思前去拜訪村長,雖然沒有發現什麽古怪,可是她總覺得村長的态度有些心虛。

不過村長說話滴水不漏,讓她什麽也沒打探出來。

但是顧歆不氣餒,畢竟村長越是滑溜,就越代表着他有鬼。

左右她和霍展祈暫時無法離開,所以還有時間慢慢打探,就算她打探不出來,待到賀謹軒領着錦衣衛找到他們後,讓錦衣衛出馬,還怕挖不出村長的秘密麽?

因此顧歆一點兒都不急。

她現在需要應付的,是那個讨人厭的洛曲心。

自從洛曲心見到了霍展祈之後,便将霍展祈當作良人,一天到晚上門來也就罷了,竟然還“雨哥哥、雨哥哥”的叫着,讓顧歆聽了掉了滿地的雞皮疙瘩。

偏偏洛曲心臉皮夠厚,就算顧歆諷刺她,她也不當一回事,有時候顧歆說反話,她還當顧歆在稱贊她呢。

顧歆第一次見到這樣沒臉沒皮的姑娘,簡直是頭痛得不行。

想她上輩子從後院鬥到後宮,遇過形形色色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儀态端莊,說話輕聲細語,就是要罵你也是拐着彎諷刺,反應比較慢的還聽不出來呢。

哪裏像洛曲心說話這樣直白。

洛曲心已經不只一次當着霍展祈的面嘲笑她,嘲笑她嬌生慣養,不會做家務,十指不沾陽春水,把她貶得一無是處。

顧歆自然不可能和洛曲心對罵,就算她先前只是商賈之家的庶女,也不會叉着腰和人大聲叫罵。

畢竟顧家再怎麽說都是皇商,且顧家一直想打入權貴圈子,自然很重視府裏姑娘的教養,對顧家來說,府裏的姑娘都是聯姻的好籌碼。

只是以顧家的門第,自然請不來宮裏的教引姑姑,只得退而求其次請了高門大戶的教養嬷嬷。

但是顧家的底蘊到底是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縱使有教養嬷嬷雕了外表的儀态,內在的氣質和見識,便不是靠教養嬷嬷調教得出來的。

許多大戶人家的姑娘,自幼便是嬌養,吃的穿的用的,什麽好東西沒見過?見多了自然懂得多了;再有見多了無形中眼界也就高了,就不會看到一點好東西便走不動道,被人笑眼皮子淺。

而姑娘們懂事起便要跟在母親的身邊,從日常起居到生活飲食,該有的規矩和忌諱,那是自然而然刻進腦子裏的,不是靠學個一兩年規矩便可以學成的。

且跟在主母身邊,學到的那些待人接物和管家理帳,也是教養嬷嬷無法教導的,所以為何嫡女和庶女一站出來氣質便立顯高下,實在是每日的熏陶,不是靠妝容或是衣着便可以彌補的。

這也是為何大家娶妻都會先挑嫡女的原因。

總之,顧歆的規矩雖比不上那些高門嫡女,可在洛曲心面前,那也是甩對方好幾條大街的。

況,她經過上輩子後宮的熏陶,規矩儀态已經比以前好多了,許多規矩甚至已經刻進骨子裏了,該怎麽走、怎麽站、怎麽坐,那都是有一套标準的。

就算她如今落難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變得粗鄙,所以面對村姑模樣的洛曲心,顧歆可說是節節敗退。

偏偏霍展祈只在一旁看戲。

顧歆知道,霍展祈已經拒絕過洛曲心了,可洛曲心卻以為霍展祈是顧忌着自己,所以才會不敢接受她。

因此洛曲心一天到晚跑到她跟前來挑釁,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她是個妒婦,竟然攔着不許夫婿納妾。

顧歆簡直都要氣笑了,最後幹脆避而不見,和這種胡攪蠻纏的人哪裏說得通呢?說再多也不過是對牛彈琴罷了。……

顧歆避出去了,霍展祈自然也不會留在屋裏,左右他本來就要和洛成宇套交情,所以幹脆每天都拄着根拐杖,慢騰騰的走到村長家。

洛曲心自然黏了上來,可是霍展祈一路上都冷着臉,對方說十句他全是左耳進右耳出,到了村長家後便拉着洛成宇說話,把洛曲心晾在一旁。

洛曲心臉皮雖厚,可是到村長家她還是有些別扭。

原因無他,之前她為了能嫁給洛成宇,每天都來巴結洛成宇的父母,洛成宇的母親很喜歡她,而她那些漂亮的衣裳和首飾全都是對方送的。

洛成宇的母親拿她當兒媳婦兒看待,誰知一轉眼呢,洛曲心竟然就跟在“展雨”的屁股後面跑,讓洛母氣得夠嗆。

而洛曲心也不想見到洛母,免得尴尬,所以只要霍展祈進了村長家,洛曲心便只能在外面頓足,苦苦守着不敢接近。

這一日,霍展祈早早的又出門了,難得的比顧歆還早。

顧歆好奇的問了一句,原來是洛成宇和他有約,兩人要比劃比劃呢。

顧歆聽罷,皺了皺眉說道:“你腿還傷着呢,比劃什麽。”

霍展祈笑了笑,溫聲說道:“也不算比劃,不過就是切磋一下罷了。”他自然不會拿自己的腳開玩笑,說是比劃,其實只是交換招式心得罷了。

顧歆聽了他的解釋之後,這才松了一口氣。

霍展祈拄着拐杖離開後,顧歆這才開始打理自己。

雖說家裏的事情有小思幫着,可她身邊沒有侍候的人,因此便要自己梳頭更衣,等到她弄好後,讨人厭的洛曲心突然來了。

顧歆不理她,徑自在房裏整理着她和霍展祈的衣裳。

她和霍展祈兩手空空來到村子裏,自然是沒有換洗的衣裳,幸好洛歌拿了一些舊衣裳給他們,否則她和霍展祈就得光着身子了。

收拾好衣裳後,她這才打開房門,誰知一開門就見到洛曲心站在門口,顧歆臉色一沉,淡淡的問道:“洛姑娘有事?”

“嗯,我們談一談罷。”洛曲心微揚下巴,一臉倨傲的說道。

顧歆聞言皺了皺眉,冷淡的說道:“我跟你沒啥好談的。”

“哼,你該不會是怕了我罷?”洛曲心冷笑一聲,鄙夷的看着顧歆。

顧歆聞言卻是神色未變,還是用淡漠的語氣說道:“你說什麽便是什麽罷。”這樣平淡的口吻,讓洛曲心頓時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敗。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不管她對這一位展夫人說了什麽話,對方都是神色淡淡,一點兒不見動怒或是難過。

就連她罵對方是妒婦,對方還是沒有反應,這讓她心裏實在是憋得慌,想要找人大吵一架,可人根本不理她。

況,她能感覺到,對方之所以如此淡定,是因着對方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裏。

洛曲心越想越氣,因此她打算給對方一個教訓。

顧歆自是不知洛曲心陰暗的心裏,她也懶得再和對方廢話,因此關上房門便繞過對方,愛站便站着罷,她不奉陪了。

洛曲心見對方轉身就走,更是氣得牙癢癢的,她眯了眯眼,看着對方走向廚房,想了想,擡腳便跟了上去。

顧歆到廚房的時候,小思正在洗碗。

小思見了她,以為她有什麽吩咐,不過顧歆只是擺擺手,淡淡的說道:“你忙你的,我自個兒來就了。”

語畢,她開始東翻西找,不一會兒便找齊了自己想要的材料。

小思一邊洗着碗一邊注意她,見她備齊了材料,便開口問道:“夫人您是要熬湯麽?”

“嗯,老爺腿腳受了傷,我想幫他補一補。”顧歆一邊說着,一邊親自準備着食材。

幸好她上輩子為了讨霍展祈歡心,曾經下過苦功學了幾道湯品,否則現在讓她動手做,她還真做不出來呢。

像是之前的補品,那也是她上輩子學會的。

她動作利落的開始熬湯,洛曲心躲在外面見着了,心下頓時有了個主意,因此她悄悄的離開了,過了許久之後,才又偷偷摸摸的回來了。

她回來的時候,廚房裏只剩下顧歆了。

她皺了皺眉,悄無聲息的退開,将屋子裏繞了一圈,沒見到小思那丫頭,看來可能被顧歆打發去跑腿了。

思及此,洛曲心得意一笑,看來連老天都在幫她呢。

她小心翼翼的又回到廚房前,躲在外面等着顧歆把湯炖好了,然後便看見對方把湯端起來放在一旁,接着對方腳步匆匆的離開了廚房。

洛曲心趕緊藏好身形,看着對方往恭房的方向而去,勾起唇角笑了笑,她快步走進廚房裏,掀開盅蓋,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紙包,将紙包裏的粉末都撒進了湯裏。

然後她很快的又離開了。

顧歆回來後,便将湯端出了廚房,直接回到廂房。

這幾日霍展祈都是早上出門,中午會回來用飯,這湯現在還熱着,待到對方回來時,溫度應該就會剛好可以入口。

因此她将湯盅往桌案上一放,又轉身出去了。

她打算再做些霍展祈喜歡的小菜,所以出了廂房後,又回到廚房。

可是她才剛開始動手做菜,廚房門突然就被關了起來,她頓時一驚,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接着她聽見鐵鏈的聲音。

她心裏一沉,放下手中的刀具便沖到門前,用力拍着門吼道:“誰在外面?洛曲心,是不是你?外面有人麽?”

她拍得手掌通紅,外面還是寂靜一片,可緊接着,她聞到了一股燒焦味。

然後有煙從門縫裏飄了進來,顧歆一驚,立時退了開來,然後她便聽見一陣燃燒木柴的噼吧聲。

她猛地瞪大眼睛,這是有人想要燒死她?

此時的她自然看不見,廚房的門已經被人用鐵鏈鎖了起來,然後廚房門口燒了起來,火勢蔓延得很快,一下子整面牆幾乎都陷入了火海。

在裏面的顧歆自然也看見了門口那片牆燒起來了,而且因着廚房裏有油,火勢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很快的半間廚房都着火了。

顧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退到還沒起火的角落裏,旁邊正好有個水缸,水缸足足有半個人高,她當機立斷抓了一根蕹菜,然後褪掉外衣跳進了水缸裏。

接着她将衣服蓋在水面上,嘴裏含着那一段蕹菜,整個人沉進水裏。

因着蕹菜的莖節結中空,她便利用這一點,将蕹菜露出一半在水面上,好呼吸新鮮的空氣,免得在水裏憋死了。

這個方法,還是她上輩子聽霍展祈偶然提起的,只不過霍展祈和他的士兵們用的是蘆葦稈。……

霍展祈正和洛成宇拆着招時,洛歌突然一臉慌張的沖了進來。

洛成宇見狀心裏咯噔一下,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霍展祈也皺了皺眉,一同望向洛歌。

洛歌喘着氣,顯然是一路急奔而來,她用力吞了一口口水,将喘氣壓下去後,對着霍展祈說道:“展大哥,你家裏着火了!”

霍展祈聞言臉色大變,随即便想沖出去,可他忘了他的腳傷還沒好,一個踉跄差一點便撲倒在地。

洛成宇趕緊伸手扶住他,一邊說道:“展大哥你別急,我先過去看看。”語畢,對着洛歌點點頭,便大步的離開了。

霍展祈逼自己冷靜下來,他抿了抿唇,開口問道:“洛姑娘,還請你将事情仔細的說一遍。”

“是這樣的,大夥兒突然發現你家冒煙了,一開始以為是展大嫂在燒菜,可後來煙越來越大,便有人覺着不對勁,過去一看才發現屋子燒起來了。”洛歌三言兩語快速的将事情說了一遍。

“那我夫人她人呢?她沒事罷?”霍展祈急聲問道。

洛歌頓了頓,遲疑的說道:“大夥兒忙着救火,沒人見着展大嫂……”

霍展祈聽罷眼前一黑,他握着拐杖的手都在哆嗦着,他深呼吸了幾次,才壓下身體的顫栗,然後随即一拐一拐的走了出去。

洛歌在後面看他不顧腳傷走得飛快,心裏不禁嘆息了一聲,方才的火勢這樣大,展大嫂若在屋裏,想來應該是兇多吉少了。……

霍展祈趕回家時,擡頭看見的就是一片火海。

屋子前已經圍了不少人,大家都在幫着救火,他的視線急切的在周圍梭巡着,可是都沒有發現自己要找的人。

這時,他看見小思了,小思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霍展祈一拐一拐的走了過去,冷聲問道:“夫人呢?”

小思擡頭一看是老爺,哭得更厲害了,她哽咽的說道:“嗚嗚……剛才夫人叫我嗚…去洗衣服……嗚嗚…夫人說午飯由她來準備就行了……”

午飯?霍展祈來不及聽完,轉身便快步走向屋子。

火勢燒得很大,不過屋子還沒有全燒着,因此霍展祈拎起旁邊的一個水桶,将水嘩啦一聲全倒在自個兒身上,然後便悶頭往火場沖了進去。

旁邊的人一時沒攔住,只能眼睜睜看着霍展祈的身影消失在火光中。

霍展祈用濕衣袖掩住口鼻,一路往着廚房而去,越往廚房火勢越大,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來到廚房前。

望着廚房的慘狀,他的心裏都涼了,他眯着眼,在火光沖天中大聲喊着顧歆的名字,可是卻沒有回應。

他不死心,繼續喊着,喊到喉嚨都被濃煙嗆着了,咳得眼淚都出來了,他還是不放棄。

同時,他一邊用手中的拐杖推開幾乎燒爛的大門,廚房裏一片火海,霍展祈見狀,心裏鈍痛一下,下一瞬臉上眼淚肆意奔流。

就在這時,他突然瞥見有個角落不太一樣。

他努力朝着那裏望過去,在火光閃耀中,好像看見一個水缸?……水缸!

霍展祈一個激靈,頓時朝着那個方向快步走去。

途中不斷有燒毀的磚瓦掉下來,霍展祈費力閃躲着,還差一點被一根橫梁打中,幸好他及時向前撲了過去,這才免于被砸死的危險。

待到他好不容易走到水缸前,看見蓋在水缸上那件被燒毀的外衣時,心揪了一下,他趕忙用拐杖将衣服撈起來。

下一瞬間,當他看見那半截的蕹菜時,簡直是喜極而泣。

他撲上前去,伸手進水缸裏将顧歆撈了出來,顧歆被他吓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落入了他的懷抱中。

“歆兒……幸好你沒事……”霍展祈緊緊抱了對方一下,低啞着嗓音說道。

不過現在不是抒發情感的時候,他們還在火海裏呢。

因此他很快的放開了顧歆,然後褪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對方的身上。

就在這時候,一根梁柱又掉了下來,就砸在他們身旁不遠處,霍展祈第一反應便是将顧歆護在身後,他自己則被火星子濺了一身。

顧歆趕緊用手捧了水澆在霍展祈身上,幸而對方身上本身就是濕的,所以火星子沒有燒起來。

這時,門口突然又傳來動靜,接着便是一陣陣呼喚聲,霍展祈頓時精神一振,揚聲喚道:“這裏——我們在這裏——”

不久後,便有幾個人影沖了進來,霍展祈一看,領頭的是洛成宇。

原來是洛成宇知道霍展祈沖進火場後,趕緊也召集了幾個自告奮勇的村民,跟着沖了進來。

他覺得展大嫂或許遭遇不測了,可是展大哥才剛進去沒多久,應該還有救,況,展大哥很對他的胃口,因此為了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惜。

結果沒想到,不只展大哥沒事,就連展大嫂都沒事。

這一刻,洛成宇也不禁對展大嫂感到深深的佩服。……

幾個大男人很快的便将霍展祈和顧歆救了出去,待到他們離開後,廚房傳來轟隆一聲,徹底倒塌了。

霍展祈握着顧歆的手,心裏不禁慶幸自己及時趕到,同時更是感謝洛成宇出手相助,否則他和顧歆怕是都要葬身火窟了。

這一場大火燒了很久,等到火勢徹底撲滅後,整間屋子都燒毀了。

霍展祈和顧歆頓時又沒了落腳之處。

不過洛成宇馬上開口說道:“我家裏房間多,到我家去罷。”霍展祈和顧歆聞言,自是感激涕零的向洛成宇道謝。

所以當老村長在家裏見到霍展祈和顧歆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剛才“展雨”的屋子失火的事,他也聽說了,不過那時候他走不開,所以并沒有到場,沒承想洛成宇這死小子,竟然把人帶回來了。

老村長簡直要被洛成宇氣死了。

他防對方還來不及,洛成宇竟是把人領回來了,這下子他平日的行蹤就要更小心了,否則肯定一下子就被捉到馬腳。

思及此,老村長實在很想再痛揍洛成宇一頓。

洛成宇自是不知爺爺的心思,他熱情的招待了霍展祈和顧歆住下,又替他們找了大夫過來,替霍展祈看看身上的燒傷。

雖說霍展祈淋了一身水才沖進火場,可是穿梭在火海裏,怎麽可能完全無事?

此時的霍展祈比顧歆還狼狽,身上的衣裳坑坑洞洞,都是被火星子燒掉的,就是手臂和臉上也有不少痕跡,看起來有些可怖。

不過顧歆卻覺得,霍展祈一點兒也不難看,且對方身上的那些傷痕在她的眼裏,是對方真真切切的心意。

她真的沒有想到,霍展祈不只陪她跳了斷崖,今日還不顧一切沖入火場,若是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懷疑對方的真心的話,那就太不應該了。

因此她伸出手去,細細的撫摸着霍展祈的臉龐,對方英俊的臉上多了幾個紅疙瘩,可他這副模樣在她眼裏,竟是比以往更順眼、更英武!

霍展祈見她神色溫柔,心裏一動,伸出手攬住了對方,此時他二人在洛成宇為他們安排的廂房裏,周遭沒有旁人,也就不用顧忌會被聽到談話。

霍展祈低聲笑道:“歆兒,你是不是感動得不得了?”

顧歆聞言嗔了他一眼,故意嚴肅的說道:“……王爺,你是千金之軀,下一回可不好再犯險了。”

“千金之軀又如何,我的王妃陷在火海裏,我不去救,誰去救呢?”霍展祈輕聲呢喃着,然後湊近她香了一口。

“多謝王爺救命之恩,妾無以回報,只有以身相許了。”顧歆語畢抿了抿唇,主動湊到霍展祈臉旁,害羞的親了對方一口。

顧歆難得主動親近,自然把霍展祈給美得差一點找不着北了。

只是在如此美好的氣氛下,顧歆卻是煞風景的說道:“對了,今日一事并不是意外。”

霍展祈聞言愣了愣,神色快速閃過一絲狠戾,不過對着顧歆時,還是溫柔得很,“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顧歆便将她被鎖在廚房的事說了一遍。

“這麽說來,是有人故意縱火想要燒死你?!”霍展祈聽罷,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方才沖到廚房時,也覺得門板有些奇怪,卻因着擔心顧歆所以沒有細看。

看來,他得再走一趟火場了。……

……

幾乎全村人都在忙着救火時,洛曲心卻是躲在家裏面。

她臉色有些蒼白,雙手不斷絞着一條帕子,她也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樣大,她只是想吓吓對方罷了,誰知道火勢會一發不可收拾?

當時她是想着若對方呼救求饒,她便幫對方把火滅了,可是火一下子就燒了起來,差一點連她都被燒着了,因此她一吓之下,就逃回家了。

沒承想,她只是放了一把小火,竟是燒毀了整間屋子,她皺眉咬唇想着,火勢那樣大,雨哥哥的夫人逃得出來麽?

她不是故意要殺害對方的。

洛曲心焦躁的在房裏踱步,不過随後又想到,她擔心什麽呢?又沒有人見到是她放的火,再說如果那女人真的被燒死了,豈不是更加沒人知道她是被自己關起來的麽?

思及此,洛曲心的心放下了,這時她不免希望着,對方就這麽被燒死了最好。

雨哥哥沒了夫人,她不就可以嫁給雨哥哥了?

是啊,嫁給雨哥哥當填房總比當小妾好啊,她先前早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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