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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一轉,和對側的綠蓉對看了一眼,她軟軟的捱在季熠辰身上,語氣有些委屈,“那世子爺,您什麽時候把我們姐妹倆贖出去,也好讓我們獨獨的伺候您一人。”
“贖了你們,那可是要傷了蘭城多少人的心,本世子可不能奪人所好,你們倆,可是花滿樓的招牌。”季熠辰捏了捏她的下巴,語氣淡淡的,噙着笑意。
紅芙眼神微黯,很快就恢複過來,知道此時不宜再提及贖身之事,綠蓉為他又斟滿一杯酒,湊到他嘴邊,“世子爺,您怎麽會答應娶沈家二小姐,雖然沈家的家世不錯,可那二小姐,可不是個正常人。”
又聾又啞,怎麽能算是正常人,就算生的再美,趕上能做世子妃,誰聽了不羨慕加妒忌。
“那你說說,什麽算正常人。”
見他沒有不耐,反而是饒有興致,綠蓉拿起帕子替他拭去嘴角的酒,“好歹,她能聽得到世子爺說話,能陪陪世子爺共暢談,如此才不算悶,否則,她怎麽能懂世子爺的心。”
最後一句時綠蓉輕推了他一把,季熠辰順勢拿起她的手抓在手中,以他的容貌神情,就算是這樣的姿勢他都做的惹人傾心。
“世子妃要操持的是府中之事,至于懂本世子的心,這不是還有你們麽。”季熠辰腦海中閃過沈香茉受驚吓的模樣,遂低頭看她,迷人心醉。
此時已經是深夜,花滿樓正是人聲鼎沸,生意最興隆時,這邊雅房內季熠辰喝的差不多了,綠蓉看了一眼那邊紅紗幔布的床,輕柔道,“世子爺,我們扶您過去躺着。”
兩個人扶着他到了床邊,紅芙眼底閃着一抹希冀,伸手要替他解衣服,語調輕柔的不能更了,“世子爺,今晚就讓我們姐妹二人伺候您吧。”
解開的扣子才到第二顆,季熠辰睜開眼,抓住了她的手,語氣還是那般溫和,“就到這兒吧,去門口拿你們的賞錢。”
“世子爺,您就讓我們好好伺候您一回。”紅芙把身子朝他懷裏壓,嘴唇輕咬,眼神送着秋波。
季熠辰的臉色微凝,放開她的手也幹脆了很多,“點了你們這麽多回,不會不了解我的脾氣。”
綠蓉拉了妹妹一把,紅芙盡管心有不甘,卻也只能起身,連衣服都無需替他更了,走出屋子時,守在外面的小厮不等她們開口就拿出了兩個精致的錦盒遞給她們,繼而繼續守在那兒。
錦盒裏放着的是五十兩銀錠和一顆寶石,只陪喝酒聊天兩個時辰就有這麽多的賞賜,誰都想來伺候這個財神爺。
紅芙對賞賜還是很滿意的,接客一晚上也趕不上這麽多,只是想起睿王世子點了她們這麽多回,每次都是扶上床就沒有後續了,怎麽想都覺得不甘心。
迎面趕上來一個正要去陪客人的姑娘,紅芙立即就是笑靥,那姑娘看了她們一眼,“喲,這麽快就服侍好了睿王世子,可不能是不行了吧。”
“瞧你說的,我們姐妹倆可進去兩個時辰,你說能是不行?”紅芙得意的笑着,偏是要讓別人覺得她們姐妹是在裏面伺候了全套,要是讓誰知道她們連床都沒上去過,豈不是讓人笑話。
“呵,這麽說你們還能再接客人了,哎,我可沒這麽好的運氣,被這麽個金主看上。”女子半酸半羨慕的趕去陪客人了,姐妹倆把錦盒一收,擺上笑靥,跟着下樓見熟客去了。
屋子裏的季熠辰并不在意這些,門口有人守着,借着酒意,他很快睡着了,這一睡,他直接在花滿樓睡過了夜,第二天還沒等他離開呢,蘭城中就有了關于他的新消息,前腳睿王府才給睿王世子定下親事,後腳睿王世子就在春滿樓過了一夜,點的還是綠蓉紅芙倆姑娘,可真是把這風流韻事給坐的實在。
少女及笄芳華至 023.英雄救美喜結親(下)
這件事從季熠辰從花滿樓裏出來後被傳的愈演愈烈,世上從不缺好事之人,昨天睿王府才去沈家說親,沈家那頭還未正正經經的給回應,第二天睿王世子就直接擺了這副樣子,那沈家還肯應麽。
并不是說男子去花滿樓這件事不對,而是恰似在這關頭,顯得睿王世子多麽不滿意這婚事才會在家裏去沈家說親後當即就反着去了花滿樓叫了姑娘呆了一夜。
蘭城的人頭擡着等這兩家人最後會怎麽辦時,第三天,沈家派人去了睿王府,應下了這一門親事,睿王府前來下定親禮,取走了沈家二小姐的生辰八字,一切顯得井然有序,對外面的流言蜚語皆都沒有什麽表示。
沈府中,允瀾居內,來了有一炷香時間的沈香幽看着沈香茉的神情,刻意的放慢着語調,明知不該說,還繪聲繪色的說起外頭的傳言,“二姐姐,外頭都說那睿王世子纨绔的很,前幾天還去花滿樓,這隔三差五都要去那種煙花之地,今後成了親可怎麽辦,二姐姐不是要守空房了。”
瑞珠端上來的一碟子珍果已經被她吃的差不多了,沈香茉喝着茶淡淡的看着她,并不接話,沈香幽手裏捏着果子,剛要放進嘴裏磕一下,到嘴邊時又不動了,擡眸看着沈香茉,“二姐姐,那他還有一後院的侍妾,你嫁過去可不得收拾,也不對,真收拾了你可就成了妒婦,查家那少夫人不就是容不下侍妾,別人說的可難聽了。”
沈香茉沒有要提筆寫什麽的意思,在她話尾的時候放下了茶杯,扣在盤子上有些聲響,沈香幽斂了斂神色,可還掩飾不住眼底羨慕參雜着妒忌,她嘟囔着看果盤,繼而擡頭沒好氣道,“都吃完了怎麽不記得添。”
“四小姐,都讓您吃光了,沒了。”瑞珠坦然道,桌子上幾碟的珍果,這就算是沒吃飯也不一定都吃的完。
沈香幽學聰明了,眼眸一轉,“二姐姐這兒東西這麽缺,等會兒我送一些過來,省的二姐姐還沒招待盡客人就拿不出東西了,讓人覺得我們沈家小氣呢。”
【不必了,你自己留着吃】沈香茉提筆寫下她進門以來的第二句話,沈香幽見半點都激不得她,在她屋子裏環顧了一圈,也沒什麽可讨的,這才拿起果盤子裏最後的,起身道,“二姐姐你別客氣,我這就讓人給你送過來。”
等她出去有一會兒了,瑞珠把幾個空果盤撤下來,“沒什麽可向小姐讨要的,就是連這些東西都不放過。”吃的可真夠幹淨的。
崔媽媽讓她把果盤拿下去重新裝一些回來,沈香茉起身,崔媽媽在後頭道,“何姨娘是個溫順知進退的人,就是這四小姐,養的太小家子氣了。”沈家出去的姑娘哪個是會這麽眼饞別人的東西,就算不是嫡出,沈家對女兒也不會養廢。
“溫順有些時候不就是軟弱。”沈香茉從架子上取了一本看過一遍的游傳,翻了翻語氣随意的很,“所以何姨娘管不住四妹,既是管不住,又怎麽養的好,母親那兒可不會操這心。”好吃好喝給養着,再要親自悉心教導,嚴氏絕不會那麽做。
崔媽媽猶豫了一下,看小姐絲毫沒有受四小姐話的影響,對外頭的話也是有所擔心,“俗話說高嫁低娶,也是門當戶對,就是那睿王世子,十句話裏總是有幾句是真,小姐要是不應,老太爺疼您,也會順了您的意思。”
沈香茉搖搖頭,“奶娘,我這樣還不知要多久。”婚事背後還參雜着許多錯綜複雜的東西,而今她還要面臨的,是那即将到來的游歷大夫,三叔口中醫術精湛的人..
沈香茉和季熠辰的八字是送去了宜都找司運的官員算的,一來一去,送回來時已經是十一月中,此時蘭城深秋,天氣漸冷,媒婆把合八字的結果連同婚書一并送過來,日子定在了來年九月。
在婚書送到沈家的這天,睿王府內,剛剛從宮中回來的睿王爺把季熠辰叫到了自己書房內,肅着神情,看着兒子臉上始終漫不經心的樣子,呵斥道,“你說說自己都幹了些什麽事,一路進城,聽的最多的就是你的事,你看看那沈家會怎麽想,沈家二小姐又會怎麽想。”
“父王,兒子為人如何,想必沈家在這之前也清楚的很,既然如此,他們應該沒什麽可想的。”他這風流纨绔的标簽定親前後一個樣,也沒藏着掖着,有什麽值得想的。
“胡鬧,你這是要結親該有的樣子,在這之前我可有過問你的意思,你自己點頭答應的,不是我逼你的,就該拿點誠意給沈家看。”睿王爺知道兒子什麽脾氣,婚事也是提前說起,他沒反對才請了提督夫人前去說親,可這幾件事下來,沈家明着沒說,那是給兩家人保面子,暗着沈太傅可與他提過兩回。
“兒子以為已是誠意十足,母妃派人送去的東西,加上将來睿王府給的聘禮,足夠讓沈家把這婚事給辦的風光體面。”睿王爺看着他,忽然嘆了一聲,“你皇爺爺近來身子不大好。”
跳過了沈家的事忽然轉了口風,季熠辰也斂了斂神色,不若睿王爺那般凝重,但也乖覺許多,“父王此次被召入宮就是為了此事?”
“你三伯想讓我們回去,這次回去你五伯也隐隐試探。”
“我們好幾年都沒回去了,三伯他們和父王有什麽可說的,要回去也是皇祖父做主。”季熠辰記事起就在蘭城了,回宜都的次數屈指可數。
“五年回召,那裏的事也不是沒有關系,別忘了我們也是皇家人。”睿王爺成親後就受封到了蘭城這邊做個閑散王爺,五年才回朝一趟,和如今身在朝堂上的幾個王爺根本沒得比,睿王爺素來對權勢心淡,他也沒想比,告訴兒子這些意在提醒他宜都要是不太平,蘭城這兒或多或少會受影響。
末了,睿王爺看着季熠辰,“做得好不好都得收斂些,靜觀其變總是對的。”
少女及笄芳華至 024.名醫至三叔起疑(上)
宜都有什麽消息隐隐約約也會傳到蘭城,畢竟不是身在皇城腳下,只要世道太平,生活安居樂業,百姓對這些政治上的事就沒這麽敏感,十二月初傳來太孫殿下病重的消息時也只是唏噓而已。
臘八過後,蘭城迎來了冬日,沈香茉見到了三叔口中那個醫術精湛的大夫,是個年紀很輕的男子,生的眉清目秀,氣質溫文爾雅,瞧着便是有好家教的人,但周身散發的又是淡泊的氣息,似乎和游歷二字契合。
沈鶴越遇見這個名叫叢牧的大夫也是巧合,去鄉間看植材時突遇毒蛇,沈鶴越不幸被咬,幸得叢牧救治,之後因為同路的關系一個通商一個游歷,沈鶴越見了不少他救治病人的場景,這才起了請他來替侄女看病的意。
允瀾居內,外屋沈鶴明他們都等着,內屋中,隔着紗幔,叢牧替沈香茉幾次把脈,最後收了手,拿起一旁的筆在紙上寫下幾行字請瑞珠遞過去。
沈香茉看到紙上的問題,提筆寫下讓瑞珠送回去,叢牧看到她的回答,眉頭一皺,這不應該啊。
他再度給沈香茉診了一次,瑞珠在一旁輕聲嗫了一句,“不是醫術高明麽,怎麽把脈四五回都不能确定。”
叢牧擡頭,笑的謙和,“這位姑娘此言差矣,叢某是心中有惑在需再三确認。”
他說完片刻,紗幔內沈香茉遞出來一張紙,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跡【叢大夫有何疑惑,你可直說,我的丫鬟回傳達給我】
叢牧隔着紗幔只能隐約看到靠在那兒的身影,他輕輕一笑,“沈小姐的脈象并無大礙,也無明顯淤堵,叢某看過沈小姐之前大夫的診斷方子,都說沈小姐當年是撞到了頭有了淤結才會失憶,叢某以為也許是沈小姐本就不想記起那些事,所以想不起來,和淤堵并無關系。”
【難不成過去沈府請的這麽多大夫都是胡謅不成,叢大夫一句話可就把七年來所有的診斷都給推翻了】
“自然也不排除叢某來之前沈小姐的淤堵已經化解,在結症并不在此,若是化解了能夠恢複沈小姐的記憶,讓沈小姐能聽見能開口,為何現在沈小姐還沒有好轉,也就是說病症并不在此。”叢牧從藥箱裏拿出一本書,語氣緩緩的并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兩年前叢某在漢州時遇到過一個病人,他失憶多年,和沈小姐一樣也是病了一場什麽都不記得,原因是十年前他家遭遇了大火,就只有他一人活下來,還因此瘸腿,他醒來後便不記得當年的事,硬是要他回想他還會頭疼,此人也不會說話。”
【叢大夫又是如何救治】
“施以針灸,再帶他去當年失火之地刺激,若是可行,還能施以催眠之法。”叢牧頓了頓,“此法只在藥典中略有提及,叢某還在研習中尚未參透其奧妙。”
紗幔內沈香茉的臉沉了下來,三叔請來的大夫真的是特立獨行,治病的法子都和別人不一樣,自己到底有沒有所謂淤堵沈香茉心裏最清楚,但這是第一個這麽确定說沒有淤堵的大夫。
七年前她醒來後不能說話也聽不見時,大夫們都說她這是撞到了頭傷及脈絡,養了七年都沒養好,請來的大夫千篇一律也都是這麽說,即便是他們有疑惑,因為不能診到最具體的病因,為了招牌也得按着最普遍的确診開藥。
【叢大夫的意思是我無法開口說法也是這個緣由】過去了良久紗幔內才送出一張紙,叢牧點點頭,“當初那個病人亦是不能面對才無法說話,這是病症中的心結。”
過了一會兒雪盞從紗幔後走了出來,恭敬而疏遠的請道,“叢大夫,小姐不想讓你治病,請您離開。”
叢牧一愣,目光看向紗幔,只來得及看到快速晃動過她的側臉,遂站了起來,語氣也是謙恭的很,“如有冒犯之處,還請沈小姐不要在意,只是醫者父母心,在下絕沒有別的意思。”
雪盞把叢牧請出去的時候外屋沈鶴明和沈鶴越皆看了過來,叢牧笑看着沈鶴越,“鶴越兄,叢某醫術不才,沈小姐的病恕叢某無策。”
沈鶴越有些意外,“叢兄你的醫術我都是看在眼裏的,這裏沒有外人,你但說無妨。”
“是啊,叢大夫,我們可都對你寄予了厚望,茉兒她到底怎麽樣了。”嚴氏的神情也殷切的很,若不是衆人注意力都在沈香茉的病上,還能看到她的視線是先看了沈鶴越再看叢牧的。
“沈小姐過去大夫開的藥方我都看了,但今日診脈,沈小姐脈象順滑,并沒有如此嚴重的淤堵,看起來并沒有很大的問題,所以在下也疑惑的很。”叢牧沒有說沈香茉或許是因為受了很大的刺激才會如此,而是抱歉的看着沈鶴越,說自己醫術不湛。
沈鶴明有些失望,追問,“那可有治病的辦法。”
“對症下藥才能事半功倍。”叢牧搖搖頭。
“不能對症對了路亦有效,你暫且在這裏住下,或許過幾天就有辦法。”沈鶴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多大的本事我都見識過。”
沈鶴明對弟弟這麽推薦的人還是抱着希望的,也說道,“是啊,這就讓人給叢大夫安排客房。”
嚴氏帶人去前院給叢牧安排客房,叢牧看着他們,“有勞了,我回去想想,明日再來替沈小姐看看。”
“我與你一道。”沈鶴越還有話要和叢牧說,兩個人一起離開的允瀾居。
快走到前院時沈鶴越才問及了重點,“叢兄,你剛剛說傷及脈絡到現在為止還沒恢複的可能性很小,又說不是淤堵緣故,那會是何由。”
“病因千萬,更何況過去七八年。”叢牧說完沈鶴越停住了腳步,叢牧轉頭看他,沈鶴越笑着,語氣是猜測,眼神卻是游離着肯定,“叢兄,你說有沒有可能是裝的。”
少女及笄芳華至 025.名醫至三叔起疑(中)
叢牧一怔,很快回答,“沈兄,這樣的事也只能裝一時罷了,再者沈小姐當年失憶時尚且年幼。”八歲大的孩子又要裝失憶又要裝聾啞,大人們怎麽可能不發現端倪。
“我自然不是這意思,畢竟之前請了這麽多大夫也都是有所理據。”沈鶴越心底裏還膨脹着些自信,小的時候就裝的,怎麽可能會沒發現。
叢牧意會過來他的意思,“沈兄是說沈小姐的病已經好了,只是還裝着失憶。”
沈鶴越伸手一指,邀請叢牧去了前院的客房,一面走着一面說,“叢兄有所不知,我那侄女,從小就聰慧過人,心思又細膩,可比一般的孩子要成熟的多,她若是不想讓我們知道,也瞞得住。”
大家大族什麽樣的內裏叢牧也見過不少,沈鶴越誇贊是真,懷疑也是真,倆人走到安排叢牧的院子裏,沈鶴越指了指院子裏的小廂房,“缺什麽藥你盡管開口,這次請你前來,一來是為了替她看病,二來,憑借叢兄的醫術,亦是能夠判斷出這病到底是好了沒。”
“沈兄,治病我能幫忙,可這判斷二字,依據頗多,并不能一概而論,也許脈象上不能顯露的,沈小姐心中不想記起也是失憶的緣故之一,結症還在于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她如此不願意想起。”叢牧自然是主張要清楚當年的事才能對症下藥,沈鶴越眼神閃了閃,雙手附在了身後,搖了搖頭,“趕到的時候這孩子已經從閣樓上摔下來了,叢兄過去不是提及催眠,不妨一試。”..
沈香茉這幾個晚上都睡的不踏實,自從那個叢大夫來了之後,每天都要把脈,還施以針灸,她這淤堵的理由再不能用。
她記起那些事有什麽好,三叔何必如此盡心盡力的要幫,她當年應該要是死了才讓三叔最放心才是。
指尖一陣刺痛,沈香茉驚醒,繡花針已經在指尖刺出了血,傷口含在嘴中,淡淡的腥味肆意開來,沈香茉放下繡了一半的帕子,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三叔是不是在試探她。
“小姐,別繡了。”雪盞從她手中拿過了繡花針和帕子擱了繡簍中,“您這幾天都心神不寧的,我扶您去躺一會兒。”
沈香茉擺手,起身走出了屋子,寒冬天裏,微暗的天色飄着些細雨,崔媽媽端着一碗藥從走廊那邊過來,沈香茉折回屋子,眉頭都沒皺一下,直接喝下了崔媽媽手中的藥。
沒多久,叢牧前來允瀾居,隔着紗幔,替她把脈。
第一天時十分順暢的脈象,第二天他來的時候有些氣結,第三天氣結加重,到了今天,似乎隐隐有淤堵。
前幾天是心思沉重引發的不穩,可現在的脈象倒真有幾分過去藥方上所寫的,叢牧微蹙着眉頭,擡頭問雪盞,“二小姐這幾天有沒有哪裏不适。”
“小姐這兩天覺得胸悶,叢大夫你替小姐針灸之後小姐還會頭暈,今早起來後就一直躺着了。”雪盞一五一十禀告,叢牧再替她把脈,“我替二小姐開一副藥,先服用兩日。”
“叢大夫,什麽叫先服用兩日,這藥可不能亂吃,小姐身子不舒服你還沒說是什麽緣故,說不定就是你針灸的問題。”瑞珠掀開紗幔不客氣的說道。
叢牧看着這晃動的紗幔,心中略有數,“在下開的藥方絕不會有問題,二小姐,這幾日你是不是還有在服用別的藥,你脈象所顯,不像是內裏所發。”
雪盞反應的快,“除了叢大夫所開的藥,小姐還有服用固定的補湯藥膳,若是問題在這,我等會兒就收拾出了給叢大夫送過去。”
“勞煩了。”叢牧收回視線,神情淡若離開了屋子。
接下來幾天叢牧都沒有過來允瀾居替沈香茉把脈,睿王府那邊送了不少年禮過來,沈府上下已經有了新年将至的氣氛。
這天沈香珠邀沈香茉去花園閣樓裏聊天,燒了暖盆子,又點了些熏香,沈香珠轉頭看窗外下了沒多久的雪,回來看沈香茉好奇道,“二姐,都說那個叢大夫醫術好,還會顏駐之術,大姐姐請他開了幾個方子,喝了有半月,看着面色好了許多,你有沒有請他開一個。”
沈香茉搖搖頭【你若想要,直接請他替你診脈看看】
“那多不好意思。”沈香珠的臉上露出一抹女兒家的嬌羞,卻還是有些期盼,“不如這樣,二姐,下次叢大夫來替你看診時我一同在,這樣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讓他替我診脈了,他那樣好氣質的大夫,出身一定不差。”
看着沈香珠臉上近似兒女思春的神情,沈香茉低頭喝了一口茶,沈香珠見她沒看着自己,伸手拍了拍她,張大眼眸,“二姐,你說他在外游離好幾年了,是不是還沒成親呢。”
沈香茉拿着杯子的手一顫,擡頭看她,沈香珠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一手托腮微翹着嘴,忽然眉頭一皺,“頭有些暈。”
沈香珠說完,沈香茉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很快她眼中的沈香珠越來越模糊,來不及喊雪盞,身子徒然的乏力,支撐不住扣倒在了桌子上,閉上眼睛之前門口似乎有人進來。
少女及笄芳華至 026.名醫至三叔起疑(下)
只是轉瞬的黑暗,她睜開眼,屋子裏的情景都變了,沈香茉低頭看腳下,泛舊的地板,熟悉的門框,還有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手上的繡畫,沈香茉轉過身去終于意識到了這是哪裏,父親的閣樓。
背後忽然傳來呻吟,沈香茉驀地回頭,剛剛明明沒有人的屋子內一瞬間多了桌子,還多了桌子旁趴着的母親,母親身後的三叔。
畫面一下沖入她的腦海裏,可門明明是開着呢,他們卻旁若無人的做着茍且之事,七年前只在耳邊聽到過的聲音直接在她面前展開了春宮圖一般的情形,母親痛苦歡愉的嘤咛聲,三叔那克制隐忍的神情,這屋子裏還飄散着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沈香茉不住的搖頭,退後了幾步,畫面驟然一轉,變成了這個房間的角落,她蹲在那兒蜷縮着身子,面前幾步遠的地方,三叔正朝着她走過來。
沈香茉驚恐的捂住了嘴巴,猶如她這些年來日日夜夜夢寐中的情形,那一股恐懼瞬間席卷了她的全身,三叔笑靥的神情比魔鬼還要可怕,沈香茉退無可退。
“你叫啊,你喊啊。”沈鶴越笑的越發猙獰,那關起來的門外傳來了沈鶴明焦急的叫喊聲,沈鶴越緊緊的盯着她,“你開口叫啊,叫了你爹就會進來救你。”
沈香茉死死的捂着嘴,淚水滑落。
“你不是會說話麽,你說話了你爹就進來找你了,你聽,他在叫你。”沈鶴越不斷的催促沈香茉開口,用力掰開了她捂着嘴巴的手,掐住她的喉嚨,沈香茉陷入窒息,使勁拍打着他的手,在他手臂上撓下了無數血痕,瞪大着眼眸,只張嘴無聲喘着氣。
“你裝什麽傻,你說話啊,你不是會說話麽,你騙誰呢,你喊啊。”沈鶴越手下的力道越來越狠,沈香茉始終沒有開口。
正當她快要停止呼吸時,畫面一轉,她的身子完全懸空在了樓梯口,只有腳尖踮着臺階,她被三叔抓着,只要一松手,她就會摔下去。
“哭什麽,你是不是聽見我說什麽了,茉兒,騙人是不對的,三叔從小怎麽教你,我們茉兒最乖了,告訴三叔,剛剛你看到了什麽。”那張僞善的臉不斷的誘騙着她,沈香茉張開嘴,發出的也只有“啊”的一聲。
裝着裝着,她早就潛意識裏覺得自己是個聾啞人,饒是現在,該尖叫喊救命的時刻她都發不出聲音來,沈香茉怕極了,她死死的揪着他的衣服,就算是再來千百次她還是怕,她怕自己摔下去,她怕三叔知道她并沒有失憶,她怕因此她和爹都會遭害。
沈香茉心底裏有一塊不能觸碰的地方,就如叢牧所說,即便是沒失憶也是她不願意面對的,當年出事後她就沒再來這個閣樓,八歲的她,是怎麽熬過醒來後的半年,又是怎麽過完這七年。
“茉兒不乖,你不說,三叔可要放手了。”沈香茉整個人被掐着脖子舉了起來,雙腳懸空,距離臺階有半米遠,她已經哭的快要梗塞過去,驟然間,她從空中墜落下來。
閣樓中的沈香茉躺在太妃椅上,身上蓋着薄薄的毯子,她睡的很不安,眉頭深皺,淚水不斷的從眼中掉落下來,一直搖着頭,夢到痛苦之處,甚至整個身子都會蜷縮起來。
可她由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話,緊咬的嘴唇已經泛出了血絲,雪盞替她擦着汗,直接在沈鶴明面前跪了下來,“老爺,小姐身子骨本來就不好,叢大夫所說的催眠之術未經小姐知曉就施展,現在小姐這麽痛苦,求老爺不要再這麽折磨小姐了。”
沈鶴明臉上亦是不忍,他看向沈鶴越,後者也是微鎖着眉頭,“大哥,這催眠之術能讓茉兒想起七年前的事,到底發生過什麽我們都一無所知,要治好她的病唯有狠一點,除掉這個心中結症,茉兒就能和常人一樣開口說話了。”
“這法子聞所未聞,可真的有效。”沈鶴明初聽弟弟的意見後也不同意,但是一想到今後孩子出嫁去睿王府要面對的各種處境,舍不得女兒因為這件事在睿王府受委屈的沈鶴明最後答應一試。
沈香茉痛苦的樣子持續了良久,叢牧從桌子上拿起一段燒着的草藥,湊到沈香茉鼻息下讓她吸了幾口,神色痛苦的沈香茉漸漸平息了下來,雪盞輕輕的拍着她試圖安撫小姐,叢牧站起來看着沈鶴越,搖了搖頭。
“剛剛我看她像是要開口說話的樣子,叢兄是不是應該再試試。”沈鶴越要佐證的不過是侄女到底有沒有裝聾作啞,催眠狀态下的人戒心最低,容易被人引領,也最容易展露事實狀态,如此之下沈香茉都沒有開口,沈鶴越其實已經信了大半。
“催眠傷身,沈小姐一定是夢到了恐懼之事才會如此,醒來後是否會記得并不一定,不可再試。”叢牧拒絕再催眠,他一路看下來,把沈香茉所有的情緒都看在了眼裏,沈家小姐一定是經歷過無比恐慌的事情才會讓她如此,她拒絕記起來,他又何必強逼。
他是個大夫,按着病人的意願來救人,而不是強迫病人接受。
“叢大夫,小姐要睡多久才會醒來。”雪盞擔憂的看了小姐一眼,不能再有這樣的事發生了。
“半個時辰內可以醒來。”叢牧請沈鶴越和沈鶴明出去,坐下來開了安神定寧的藥方,“沈兄,沈小姐失憶一事在下無能為力。”
沈鶴越點點頭,“既然茉兒記不起來就算了,不必再強逼,我看着也不忍,但這失聰一事,叢兄應該有辦法才是。”
聽到叢牧說失憶一事連催眠都不能記起,沈鶴越臉上的神情有了一絲松動,他笑看着叢牧,關切起了沈香茉今後的不便。
“我盡力而為。”叢牧點點頭,收拾藥箱離開,沈鶴明和沈鶴越一同出了閣樓送他過去,沿路還下着雪,沈鶴明提及今後女兒嫁去睿王府要面臨的,沈鶴越安慰起他來,“二哥,此事爹和大哥也說起過,那睿王府既然誠心來求娶的,憑着我們沈家,他們斷然不會委屈茉兒。”
沈鶴明性子緩,到了花園門口拍了拍沈鶴越的肩,“你送叢大夫回去,我等茉兒醒來。”
這邊閣樓內,沈香茉已經醒過來了,她轉頭看身側的崔媽媽和雪盞,确定了屋子裏再沒別人,再度閉上了眼睛。
少女及笄芳華至 027.睿王世子的心意
催眠一事過後,沈香茉直截了當的拒絕起叢牧的針灸和藥,此時臨近過年,蘭城連着下了幾天雪,二十上下雪停了,瑞珠陪沈香茉出去走走,沈府上下皚皚白雪覆蓋,昔日的楓樹林如今都是雪霜一片。
披着厚厚的大氅,沈香茉踏入楓樹林,一早雪停時小徑已經被清掃出來,沈香茉一路走向平日裏觀景的亭子,瑞珠端來熱茶和點心,翻下亭子兩面擋風的簾子。
那邊簌簌雪聲傳來,叢牧走了過來,手裏還捏着一株草,見到沈香茉在,他跟着走到亭子裏,瑞珠跨步攔在了他面前,“叢大夫,還請你去別的亭子。”
“催眠的事在下要和沈小姐道個歉,叢某也是想幫助沈小姐。”叢牧的出發點真的沒有惡意。
叢牧道歉的誠摯,沈香茉轉過身來看他,輕輕搖了搖頭,走到桌子旁寫下一行字【叢大夫先是自作主張,後再道歉,其實不必,我的事不勞你費心】
“叢某有一惑。”叢牧緩緩道,“為何從一開始沈小姐就不願意叢某替你看病。”叢牧是個大夫,他就自己的直覺和判斷,在他看來沈家小姐的問題并沒有想象中的大,只是沈小姐不配合。
【叢大夫,不願就是不願,何來緣由,你行催眠之術時可有問我是否願意,我無法替你解惑,年關将至,叢大夫你沒有家人麽,一直留在沈家,應該也要回去和家人團聚才是】
沈香茉臉上一抹從容笑意,叢牧看着微怔,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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