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1)

這位師爺名叫徐堅成,自從居弘和在金石縣上任之後, 他的工作量就急劇增加, 期間知縣大人也不是沒有将事情交給過別人, 可是, 收上來的成果卻總是沒有徐師爺的清爽滿意,于是……徐師爺就漸漸地能者多勞了……

這次來明家村倒用不着這位徐師爺,他只不過是借着嘉獎的借口出來透透風而已, 有個喜歡幹實事的上司, 下屬也過的很累啊!

然而,知道徐師爺準備親自去明家村的消息後, 知縣大人特特将人叫到了自己的面前,切切叮囑道,“那位叫做連琦的哥兒,既然能想出梯田, 發明出水車,想必腦子靈活地很。你去了之後一定要多問問, 看看他是不是又有什麽新的好東西,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種會白拿的人, 該有的嘉獎是不會少的!”

徐師爺……徐師爺表面笑嘻嘻, 背後***, 就送一百兩銀子也好意思?梯田和水車的附加利益就夠一百兩?

不過,想了想知縣大人現在住的那破破爛爛的宅子,和漿洗的有些舊的官服, 徐師爺也就淡定了,死摳成這樣,怪不得三十多了都沒娶上媳婦。

同時,徐師爺也在心裏暗暗發誓,他到時候要是問上一句,他就跟着知縣姓。

※※※

因為是嘉獎,知縣大人特意讓人用了大紅色來包裝,喜慶嘛!

徐師爺騎着馬,後面跟着幾個衙役,兩人擡着一塊兒蒙着紅布的牌匾。

後面還跟着一輛幾乎是四面漏風的馬車,馬車上放着幾個箱子,也一水地用大紅花給裝飾着,就這樣明晃晃地進了明家村。

明家村裏來往的大部分都是熟人,乍然間來了這樣一個不認識的人,都站在路兩邊,好奇地張望着,相熟的朋友間還會竊竊私語一番。

但是去過府衙的就那麽幾個,見過徐師爺這個人的就更少了。

倒是那些衙役身上穿的衣服讓村民們安分了些許,他們別的不認識,衙役身上的那層皮還是認識的。在現任知縣上任之前,他們見了衙役得繞着走,免得惹麻煩。

不過,衙役親自護送的東西,又裝飾着大紅色的綢布和團花,就不由得讓人起了一些遐思。

知道縣裏這段時日差不多就要發下嘉賞的人,統共也就沒有幾個,此時正忙着種梯田呢!

所以,看見這架勢的村民基本上都覺得這群衙役是來替某個人提親的,說不定,就是替知縣提親的呢!

要知道現在的知縣大人,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了,早就該娶媳婦或者是夫郎了!

當那車馬停在連家門口的時候,一部分人的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這便是想起了連琦的貢獻了。

還有人的臉上是看好戲的模樣,這大約是想到了連家還住着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野男人,若是和這個提親的人碰上……

還有的是嫉妒、震驚……

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到了之後,徐師爺親自下馬,握住了門上的鐵環,慢條斯理地敲起了門來。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聲音不疾不徐,等響到第三聲的時候,門內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誰啊!”

接着便是門栓打開的聲音,開門後,站在門口的是一個穩重溫文的少年,看清楚徐師爺之後,少年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疑惑,拱手行了一個儒生禮節,“不知這位先生所為何事?”

徐師爺知道連家有一個童生,此時見到了,對他的印象很是不錯,便也行了一禮,溫聲問道:“敢問這裏可是連家?”

“正是。”

“在下徐堅成,在金石縣縣衙內任師爺一職,此次,乃是奉了知縣大人的命令,來給連琦連小哥贈予梯田和水車的嘉獎的。不知令兄可在?”

得知了徐師爺的身份後,連瑞的神色也鄭重了許多,連忙将人給讓了進來,“不知師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見諒。家兄正在家中,只不過先前衣衫有些失禮,所以……還請師爺原諒則個。”

徐師爺并不在意,向着後面的衙役使了個眼色,便跟着連瑞率先走進了門,後面跟着的衙役也搬着東西魚貫而入。

剛進門,徐師爺就看見了滿院子的木頭,以及那正随意靠在牆邊的曲轅犁和耙,便随口問了一句,“這是什麽?”

連瑞解釋道:“這是家兄和唐大哥剛剛改造好的曲轅犁和新式耙。”

徐師爺的心裏頓時“咯噔”一下,總覺得有種不妙的感覺。

如果他在現代,就會知道,這是立下的FLAG即将倒塌的預感。

果然,下一瞬,換好了衣服的連琦匆匆地走了出來,笑出了一口的小白牙,“我就是把耙給改了改,直轅犁給升級了一下,還沒試呢,等試過了,若是好用的話,也找人打出來給知縣大人送過去!”

最好再多賞賜點兒什麽,這種改造的農具,在古代是很難形成所謂的專利的,別人看見了,照着打出來一件新的,你也什麽辦法都沒有不是?

與其這樣,那還不如獻上去,好歹還能得到點兒賞賜呢!

連琦在這點上,想的可清楚了!

而徐師爺只覺得眼前一黑,立下的FLAG已經轟然倒塌,但是幸好幸好,這誓言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就不用跟着某位知縣大人姓了。

讓徐師爺覺得痛苦的可不僅僅是那個FLAG,而是,如果這些東西真的有用,他之後大約得幫着知縣大人将這東西給推廣到全縣,等推廣完了全縣,又得寫條陳給知府,争取推廣到其他的縣……

就像是梯田和水車的推廣。

到時候那些文書肯定是徐師爺執筆,而知縣大人……負責籌錢。

葛玉遠是給錢最痛快的,但總不能只摁着一只雞薅毛,薅禿了可怎麽辦?所以,金石縣的其他的富戶,就成了知縣大人的目标,他也不是白要錢,好歹會刻上一塊兒積善人家的牌坊給豎在那兒。

好名聲的也就給了,可還是有那等愛財如命的,怎麽也不想給錢,這就需要有人去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居大人為屬下着想,這種充滿了銅臭味的事情,他就親自撸袖子上了。

什麽文人清高之類的,在他看見了無處可去,衣不蔽體的貧苦百姓後,就被他給抛到了一邊。

但是,各種公文也一樣不好寫啊!徐師爺天天寫,旬旬寫,月月寫,年年寫,是真的要寫吐了。

此時見了這新東西之後,徐師爺只想扇自己一巴掌,讓你多嘴。

奈何,現在聽見的可不僅僅是他一個人,還有和他一起過來的衙役,瞞是肯定不行了,就只能……

轉移話題!

徐師爺指着抱着箱子的衙役,道:“這是縣裏給你們的嘉獎,一共是白銀一百兩,并絹布一匹,素錦一匹,釵環一匣,筆墨紙硯一匣。”

咦?

聽完了賞賜的內容之後,連琦微微睜大眼睛,這知縣大人挺大方的啊,一百兩銀子呢!而且也挺會做人啊,除了給自己的以外,連着自家弟弟和妹妹的都給送了。

将賞賜交接之後,徐師爺就想立刻開溜,但是剛邁開腳步,卻想起來,若是自己此時沒有問清楚,等知縣大人從別的地方知道了之後,怕是會整天整天地在他的耳邊念叨。

為了未來自己的耳朵着想,徐師爺邁開的腳步就轉了一個彎兒,“連家小哥,我想問一下,你……弄出來的這兩樣東西是怎麽用的?有什麽作用?”

不過,因為不事農桑的原因,連琦解釋了一通之後,徐師爺卻還是一副懵懂的樣子,他幹脆道,“這樣如何,徐師爺,我和師兄去田裏給您示範一下?您看的也更加直……清楚。”

徐師爺盯着那兩個“新式農具”,點了點頭,“那就麻煩小哥和這位……俠士了。”

大概是上一次被瞪的後遺症,徐師爺看見唐無欲的時候,總覺得有些背後發涼,即使唐無欲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

去的自然就是剛剛填滿了坑的那幾畝田地,連琦牽着黃牛,唐無欲搬着農具,連瑞帶着連璎和連瑜,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了過去。

這樣的大動靜自然更加引起了村民的圍觀,等連琦将曲轅犁套好的時候,田埂上基本上已經站滿了人。

被圍觀的連琦:為什麽都這麽閑?梯田開完了嗎?水澆了嗎?肥施了嗎?草除了嗎?孩子生了嗎?

在心裏吐槽完了後,連琦扶好了曲轅犁,沖着唐無欲點了點頭。

唐無欲手中鞭子一揮,那頭黃牛就慢騰騰地動了起來,帶着曲轅犁向前,犁開了土地。

試驗下來以後,曲轅犁和耙都出現了一些小問題,耙主要是前面容易被耕牛帶着懸空,只靠後面的部分,前面放點兒重的東西可以暫時解決,但是消耗的畜力會增加,這個得好好設計一下牽引的部分。

而曲轅犁則是犁評的地方不夠順滑,調整犁深淺的時候很費勁兒,唐無欲将孔洞重新打磨了一下,又上了一點兒油後,就能運轉自如了。

現場中,那些種了幾十年地的老把式立刻就發現了這曲轅犁的好處,省力氣,靈活,前面的犁盤可以轉動,不管是掉頭還是轉彎都比以前的直轅犁方便了許多。

而那個新式的耙,一次耙過的面積變大,若是能再改進一番,那平整地面耗費的時間就可以大大的減少了。

徐師爺雖然不通農務,但是他察言觀色的本事很是不錯,見那些村民的臉上滿是激動,頓時就明白了兩樣東西的價值。

他覺得,這次,自己怕是要主動一下了。

※※※

送走了徐師爺以後,連琦和唐無欲就用這曲轅犁和新式耙将剩下的那十五畝地給整平了,耗費了足足兩天時間,剩下的就是開墾種植了。

現在正是五月中旬,能種的作物不太多,連琦準備留出來幾畝地種大豆,一來時間還算是合适,其次大豆根部有根瘤菌共生,可以固氮,增加土壤肥力。

就是大豆的生長期間對氮肥的需求量很大,根瘤菌固定的氮只能提供三分之一或者是三分之二。所以種了大豆得及時跟上肥才行。

不過這對連琦來說也不算是難事兒,雖然古代沒有化肥,可是自制氮、磷、鉀肥的方法,連琦腦子裏一找一堆。

大學裏他曾經找過一個兼職,是給一個養花的公衆號供稿,而那個公衆號的受衆主體是四、五十歲的中老年人,他們最喜歡看的就是自己在家種菜、用垃圾漚肥等等等等。

他寫了半年,為了高閱讀量,很多東西都是反反複複地寫,差不多都要寫吐了。

但現在連琦倒是要感謝這段經歷了,畢竟,在沒有化肥的古代,這些就都是素材啊!

可是,現在更加緊要的倒不是這個,而是先将大豆給種下去。

十五畝地啊,這要是有現代的播種機,別說是十五畝了,就算是一百五十畝,那也是輕輕松松。

可惜……

不,不對。

連琦想起,在他的前世,西漢時期就已經發明了耧車,可以進行自動播種的那種,據說可以一天播種一公頃的地呢!換算下來,大約就是一個标準的足球場那麽大。

這個世界會不會也有呢?是不是因為明家村實在是太偏僻,所以才會沒有聽說這種便利的技術?

連琦不知道,在原主的記憶中,耧車也不曾出現過。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這周圍的田地,五月間,入冬前種下的小麥已經長的有人小腿高了,輕風拂過,綠色的麥浪便層層疊疊地湧動起來,若是身處期間,甚至會覺得自己身處碧色翠海。

連琦歪了歪腦袋,正好靠在了唐無欲的肩膀上,“等到六月下旬或者是七月上旬,這些小麥就會變得金黃,那時候就可以收割了。算算時間,也……”

等會兒!

連琦眯起了眼睛,他家的田,一共二十畝,十五畝地剛整出來,剩下的五畝剛種上花生沒多久,所以,小麥呢?

他在原主的記憶裏仔細搜索了一遍,最終無奈地發現,因為缺乏經驗,再加上當時被明山想要強行買地的事情給弄得焦頭爛額,原主就給錯過了最佳的播種時間,一般冬小麥是九月末十月初進行播種,而等原主他們抽出手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一月了,種下去怕是都無法發芽。

搞清楚原因之後,連琦對這個叫做明山的人更加厭惡了,“可真是害人不淺,詛咒他洗澡沒熱水!”吃泡面沒調料包什麽的,在這邊不适合。

※※※

“啊,阿嚏!”明山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媽的,誰在罵我!”明山罵罵咧咧地走進屋子,将自己給摔在了炕上。

明山媳婦沒說話,只沉默地接着做飯。

沒得到回複,明山随手抄起一件東西就從門口直接扔了過去。

明山媳婦身形一閃,就給躲了過去,只是不巧的是,那東西直直地掉進了鍋裏,發出了“砰”的一聲,撈出來一看,卻是一個小秤砣!

明山媳婦地心裏頓時有了不妙的預感——

只聽“滋滋滋滋”的聲音響起,是水潑在火上的聲音。

顯而易見的,這鍋,被那個秤砣給砸穿了,鍋裏的湯也就只能順着那個破口給流下去了。

她眼睜睜地看着鍋裏的湯就那樣順着破口流進了竈臺裏,又順着竈臺添柴火的口慢慢地流出來,打濕了她的鞋面。

這些并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她只是愣愣地看着手裏的那個秤砣,若是剛才,這個秤砣砸到了她的頭上,那……

怕是淌到她鞋面上的就不是這些帶着黑灰的湯水,而是她的鮮血了吧?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覺出幾分害怕的意味來,想哭卻不太敢出聲,因為一哭的話,換來的只會是另一陣拳打腳踢。

可是,看着鍋裏的那個洞,明山媳婦眼中的淚還是沒有忍住,大滴大滴地,無聲地落了下來。

她蹲下身,捂住自己的嘴,無聲地哭了一小會兒後,就用袖子把臉上的淚擦幹淨,又将廚房給收拾幹淨。

可是,鍋破了個洞,怎麽做飯?

猶豫了一會兒後,她磨磨蹭蹭地挪了過去,有些小心地開口道,“阿,阿山,鍋,破了。”

“什麽?”明山正閉目養神呢,結果就聽見了這麽個消息,臉皺的像是橘子皮,“我是叫你做飯,沒讓你砸鍋!”說到最後,聲音也逐漸拔高。

明山媳婦身子顫了顫,腳不自覺地往後邁了一點點。

但就是那一點點,也讓明山給瞧見了,他一骨碌坐了起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怕我啊?”

明山媳婦使勁兒搖頭,瑟縮着道,“不,不,沒有。”

“哼,行了,膽子比老鼠還小。啧,還是那個叫做連琦的小哥兒夠辣,就是欠收拾,早晚有一天……”說這話的時候,明山從炕上下來,将腳往鞋裏拱了拱就往外走。

此時正背對着自家媳婦的明山并沒有發現,他媳婦殷邯那發紅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滿是瘋狂。

“你說你也是真沒用,你看看連家死了的那個老太婆,”明山轉身伸出手掌,把大拇指彎了進去,“生了四個,你呢?啊?一個都沒有,懷了的那一個都生不下來!”

“我,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殷邯睜着因為充血而布滿了血絲的眼睛,勉強為自己争辯,“那,那……”

那明明是因為你把我推倒了才會小産的啊!

“人家大師都說了,那孩子是我的福星!要是能順利生下來,那以後肯定是節節高升!但你呢!啊!居然小産了!”說到這裏明山就來氣,就是那個孩子小産之後,他的運氣就一直不好,最後還得罪了金石縣裏的那位,不得不再搬回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

真是晦氣!

聽到這裏,殷邯原本憋回去的眼淚終于又落了下來。

“還哭!就知道哭,真不知道娶你回來有什麽用!”明山罵罵咧咧地出了門,看情況,估計又要去哪裏打秋風。

當那一聲重重的關門聲傳來之後,殷邯終于支撐不住,扶着牆緩緩跌落在地上。

啜泣了一陣兒後,她擡頭,直直地看向了連家的方向,眼中的血絲,仿佛比剛才多了些許。

※※※

秋山集市

連琦家裏沒有大豆的留種,所以想種的話,還得先去買豆種,好在平整完土地的第二天,就是秋山集市,集市上肯定會有賣各種種子的。

于是,短暫地休息了一晚上之後,連琦就被唐無欲拖着去了秋山集市orz,沒辦法,連琦第二天沒起來,是暈暈乎乎中被唐無欲給套上了衣服,然後抱上牛車走人的。

原先那破破爛爛的牛板車,被唐無欲花了半天的時間敲敲打打之後,看着也結實了不少,至少不是那種随時就散架的模樣了。

而且炮哥還在那車輪上特地加上了減震設施,只要別走太崎岖的道路,這牛車的舒适度還是能保證的。

當連琦在牛車上醒過來之後,不得不感慨,“別人家是家有二老,如有一寶,咱家是家有師兄,如有一寶!”

什麽都能幹!除了做飯上有點兒問題以外,好像也就沒啥毛病了?

到了秋山集市後,兩人便駕着車往那販售良種的地方去了。

一進去,就見這邊多是一些賣果蔬菜苗的,賣糧食種子的倒是少。

也是,這時候适合種的,也大部分都是些蔬菜之類。

不過這秋山集市不愧是附近最大的集市,賣種子的雖然少,可也不是沒有。

連琦兩廂對比了一番後,便選定了一家的種子,只是這正挑着種子呢——

“嘶——”連琦卻驟然間打了個哆嗦。

“怎麽?”唐無欲微微側頭,疑惑。

“我也說不太上來,”連琦摸着自己的胳膊,“一瞬間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難不成,是要發生什麽事兒了?還是不好的?”

唐無欲沒吭聲,默默将連琦的胳膊給拉了過來,稍稍掀起了衣袖一看,果然,上面正起着一層肉眼可見的雞皮疙瘩,他伸手摸一摸,疙疙瘩瘩的,“冷了嗎?”

連琦将自己的手抽回來,“這個時候冷什麽啊!估計是受了什麽刺激,待會兒好了。快快快,好好挑啊!”

說完,就将挑好的一袋大豆種子提到了唐無欲的身邊,“到時候讓老黃拖回去。”

老黃就是那頭買回來的健壯黃牛,可憐人家正當壯齡,卻被冠上了個老字。

不過老黃一向勤懇能幹,只要給吃的管飽就行,想來也是不大在意這名字的。

最後,豆種幾乎都是連琦一個人挑完的,一共挑了二十斤,一畝地一般用六斤的大豆種子,連琦只準備種五畝,剩下的十畝地,留着種冬小麥。

再不種的話,他家怕是就要斷糧了。此外就是賦稅,不過大棠的賦稅是按照成丁的人頭計算,他家滿打滿算也就是連琦和唐無欲這兩人需要交,連瑞還不滿十六,不算成丁呢。

不過現在他們家也有錢了,到時候也可以直接用銀錢替代,就是會貴不少。但那也沒辦法,至少今年冬天,他們家應當是拿不出來多餘的麥子交稅了。

※※※

回去的路上,連琦因為睡得飽,精神頭上來了,開始将最近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和唐無欲說,關于賦稅,關于耧車,關于未來,關于……自家妹妹。

“我最無法理解的就是,現在居然要開始給阿璎相看人家了?我的天,阿璎才十歲啊,雖然快過十一歲的生日了,可也就只是個小孩子吧?好,就算是将來出嫁的時候是十五歲,按照這裏的律法,是已經成年了,但我還是覺得有點兒接受不能啊,十五歲,在我的前世,也就是個初中……孩子吧,談談戀愛還可以,結婚?”

唐無欲沒太發表什麽自己的看法,只是靜靜地聽着,偶爾會嗯幾聲,示意自己的認同。

說到這裏,連琦就有諸多怨念,起源就是來集市的前一晚,明珺過來坐坐,聊着聊着就說起了阿璎的婚事,問連琦現在有沒有已經看好了的人家。

連琦:……

他一直把連璎當成是未成年的妹妹疼惜,完全沒有想過她的婚姻大事啊,畢竟在他的意識裏,早于二十歲結婚那可是違法的。

倒是明珺,得知連琦完全沒有想過這些之後,狠狠地責備了他一番,“不提前相看,難道你想讓阿璎嫁不出去嗎?你是她的大哥,這個時候就得多幫忙把把關,可不能像明蘭似的,嫁了那麽一個……不事生産的男人,日子過得那般艱難,你總也不想讓阿璎落到那步田地吧?”

很明顯,明珺原本是想說廢物的,可是當着孩子的面兒,還是将話給收回去了。

連璎被這話題羞得有些臉紅,早早就抱着小豆丁連瑜退場了,連瑞倒是想陪着,可是也被連琦給趕去睡覺了,少年人要少熬夜才是!

對明珺的話,連琦張了張嘴,想說,就算是不嫁人也不能找個渣男啊……不過話到了嘴邊卻又被咽了下去。

在這個年代,大約,注定沒人會理解他了吧?而他現在能做的,也只不過是盡量為自家阿璎找一個人品還不錯的丈夫。

而讓連琦沒想到的是,最後這把火,居然也燒到了自己的身上。

趁着唐無欲出門練功的功夫,明珺趕緊湊到了連琦的身邊,悄聲問道:“阿琦,你和你家這位師兄的喜事,準備什麽時候辦啊?”

啥?

如果不是手被明珺拉着,連琦大概會用小手指掏掏耳朵,然後再問一句,“你說什麽?”

只有一個問句,着實顯得很是沒氣勢。

“就是你和……”明珺向着院子外面努了努嘴,“他啊,你們的喜事,準備什麽時候辦?我看你們兩人眉來眼去的時間可不短了。”

“……什麽叫眉來眼去!”連琦連呼冤枉。

明珺白了他一眼,“行了,咱倆從小玩兒到大,這些事你也瞞着我啊?你沒發現麽,你那師兄看你的目光和看別人的目光完全不同,看別人的時候凍死人,看你的時候,就好像那眼睛裏的寒冰盡數消融了一樣,化成了一灣春水!”

連琦本人是沒覺得什麽水不水的,他倒是覺得快要被明珺的這個形容給雷到了。

他幹笑幾聲,“我怎麽沒覺得?”

“當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

“咱們還是說說阿璎的事兒吧,你有什麽推薦的人嗎?”連琦立刻生硬無比地試圖轉移話題。

“……”

※※※

一股腦地将對連璎的擔心給倒出來,連琦頓時覺得舒服了很多,但是與此同時,明珺問的那一個問題,也一起浮上了他的心頭。

一想到這件事情,連琦就覺得自己心裏的感覺很是奇怪,他總是試圖忽視這個問題。

是的,是忽視,而不是抵觸。因為,連琦自己也得承認,師兄的身材很好很棒很容易讓人流口水。

那,又是為什麽,非要掩耳盜鈴呢?

連琦将這些想法又壓到了心底,他和師兄認識了才多久,想這些太早了吧?

他将手臂枕在了頭底下,減輕颠簸感。

卻在下一瞬,被某人挪動了位置,然後連琦的腦袋下面就是溫熱的,有些硬的……大腿肌肉了。

連琦挪了挪自己的腦袋,試圖找到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卻在蹭了幾下之後,被人用手扶住腦袋輕斥,“別亂動!”

腦袋被固定住,連琦只好枕在原地,可是他的眼睛卻在滴溜溜地亂轉。

唐無欲幹脆又拿手蓋住了他的眼睛。

連琦終于消停了。

唐無欲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沉默了一會兒後,還是連琦先挑起了話題。

“回去後,我們先累上幾天,把大豆種完,然後就去再趟縣裏吧?”

“怎麽?”唐無欲的手并沒有拿開。

連琦伸出一只手掌,挨個掰着手指頭,“之前答應了阿璎要帶他們去玩兒,然後要帶着連瑞去書院一趟,看看能不能做個插班生,還有就是,算算時間,糖蒜其實腌制的也差不多了,我準備去泰和酒樓一趟,看看這糖蒜他們要不要。”

“不要呢?”

“如果不要的話,那就接着腌,等再過上半月一月的,糖蒜入味兒更加均勻,更好吃!到時候分明珺一半兒,我們留一半兒!我跟你講,糖蒜真的很好吃的!就是不能吃太多,會膩,因為酸酸甜甜的嘛!”說起來自己喜歡吃的,連琦都有些收不住。

“鹹鴨蛋?”

“那個估計還早。哎,你一說鹹鴨蛋我就想起了被迫流産的辣白菜,這玩意兒我可愛吃了,下飯,但是也不知道這兒到底有沒有辣椒……”

“陪你找。”

“但我放心不下家裏的那三小只啊……”

連琦躺在車裏,枕在自家師兄的大腿上,眼睛上還有唐無欲版眼罩,嘴裏叼着的那根狗尾巴草到正随着牛車的颠簸而微微晃動。

太陽被唐無欲用身體擋住,落在連琦身上時,便只有一片淡淡的光影。

連琦想到什麽便說什麽,沒什麽條理,時而說着說着這個,下一刻就乍然間蹦到了別的話題上去了,和剛才的那個簡直差的十萬八千裏,跳躍性太強,天南海北,亂七八糟。

但是唐無欲聽的很認真。

連琦說着說着,聲音逐漸小了下去,直到消失,仿佛是睡着了……

唐無欲盯着他的唇看了許久許久後,終于,緩緩的低下了頭。

※※※

連琦到底是沒抱着唐無欲的大腿求做耧車,時間上來不及。

曲轅犁和新式耙,一個是有模板,一個是簡單,自然耗費不了太多的時間。

可是耧車不一樣,連琦只記得耧車的大致外形,可是內部的構造他卻只能說出個一二而已。

別的還好說,但是如何讓種子下落的既均勻又不會中斷呢?

這個連琦是真的不知道,倒是現代的播種機他是知道的,有一個按鈕,掰上去就行了,至于原理是什麽,好像是利用的齒輪?

這些都是要慢慢研究的,不可能說是在短時間內給做出來,而且就算是真的做出來了,也得先做做實驗看好不好用不是?

一家人緊趕慢趕地,總算是在六月之前将那五畝的大豆給種完了。

連琦的手上還被磨出了一個大泡,被連璎拿針挑破了,最近一段時間都不敢碰水。就連臉,都是唐無欲幫忙清洗的,連瑞倒是想讓連璎攬過來給自家大哥洗臉的差事,他畢竟是個男子,而且即将成丁,即便是和自己的大哥,也不好過分親近。

可是,連璎被唐無欲幾個字就哄回去了……

于是乎,在連琦手不能碰水的這段時間裏,唐無欲幾乎是包攬了連琦身邊的一切事情。

※※※

等種完了大豆,又休息了一天後,金石縣一日游便被連琦提上了日程。

不過在此之前嘛,嘉賞的銀子連琦硬是分給了唐無欲一半兒,畢竟那水車模型是唐無欲做出來的不是?他最多就是提出了個水車的名字,這便宜堅決不能占!

被塞了一懷抱銀子的時候,唐無欲是難得懵了一次。

連琦這次表現地非常強硬,“給你你就拿着!”

唐無欲盯着那銀子看了好久,動了動唇,想說什麽,最終還是默默地收下了。

他看了看自己背包裏的金銀,開始思考《如何追到你的男朋友》中說的,“上交私房錢”的可能性,因為他背包裏的金,是以萬計的。

這要是全部上交……

唐無欲看了看這房子,一是放不開,二是,好像也沒有能藏東西的地方啊。

至于那些金子是怎麽來的,唐無欲表示,當了這麽多年的殺手,積蓄,還是稍微有那麽一點兒的,也不太多,比不上師姐。

默默思考了一陣兒,唐無欲覺得,自己可以暫時幫媳婦兒代管。

只不過,這金石縣一日游,最終能去的卻只有三個人。

“為什麽不想去了?”連琦問連璎,“之前你不是很期待的嗎?如果擔心被人看見容貌的話,可以帶上帷帽、面紗之類的。我看金石縣好多的女子都這樣打扮呢!”

連璎咬着嘴唇,猶豫再三後,終于開口,聲音惶惑,“可是,我……我好像要死了,就……就不去了吧……”說到最後,連璎甚至都哽咽了起來。

看自家妹妹淚珠大滴大滴地往下掉,連琦一時間也有些手忙腳亂,甚至連手絹都來不及翻出來,就拿袖子急急地給人抹眼淚,還安慰道:“這到底是怎麽了?怎麽好好地要說自己快死了?乖啊,到底怎麽了?”

被自家大哥一哄,連璎頓時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哭,一邊還含混不清地說道,“血……血一直流,停,停不下來……止不住……”

“流血?是哪裏受傷了?”連琦着急的很,可是他又不好撕開衣服看,就只好拍打着連璎的後背安慰她,好讓她自己說出來,“阿璎乖,跟大哥說,到底是哪裏受傷了?”

可是連璎卻一邊哭一邊搖頭,小腦袋一直埋在連琦的懷裏,不肯擡起來。

某一個瞬間,連琦突然間心領神會,該不會是……那啥吧?

俗稱大姨媽的那個?

一直流血,卻不肯說到底是哪裏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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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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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