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悲喜無常
更新時間2016-5-9 20:36:27 字數:2515
如此看來一切的改觀要從何一買房算起,盡管他沒學歷沒戶口,依舊克服重重困難青雲直上,從負二層住到了十五層,黑黃都跟着沾光。住的高了,仿佛他的氣質也水漲船高,之前和他打麻将的彩票站老王,自從知道小何搬遷了就意識到他中了大獎,雖說知道,也是個明白人,小何不說,他也不提,不過每次打麻将,老王再也叫他小何了,都是何老板何老板地叫。就連何一去商場買衣服的時候,沒有售貨員不熱情地迎上來推銷的,昨日星塵仿佛舊夢。
不過,何一甚至連車子都沒有買,房子就把他的錢吸幹了,于是,又要忙着掙錢忙生計。有次在小區和老王他們打麻将,何一說:“老王,要不這樣,我們打10塊的,你看一塊一塊地打,一晚上也沒多大輸贏,打着都要睡着了。”
“哈哈哈,何老板真會開玩笑,我們這麽久的麻友不都是打一塊的嘛,之前還打過五毛呢,怎麽會打着睡着了呢!要不這樣,我介紹幾位朋友給你認識,你們沒事可以切磋一下,保證何老板盡興。”老王笑嘻嘻地說。
人活着,不能靠着白日夢想着飛來橫財達到脫胎換骨,但是像何一那樣,真的被天上的餡餅兒砸中了頭,脫下廉價衣服換上名貴西裝,他真的改頭換面了,就真的能夠脫胎換骨了嗎?并不能,何一骨子裏還是原來的何一,投機的心理在何一的內心深處埋下了深深的禍根。就像當初買彩票一樣,何一期待小小的成本換來大大的回報。就這樣,何一,或者換做老王對他的稱呼何老板,開啓了別樣的人生。
假設,當初藍球也對了,何一有了足夠他揮霍好幾輩子的錢,何一是怎樣的何一呢?我們可以想象,因為自覺是個儒家的熏習者,一點兒不露財,于是某日終于受夠了街坊鄰居的冷眼旁觀而大爆發,因為自身的尊嚴和人格受到侮辱,暴脾氣和臭顯擺沖破阻隔,化作眼拙的人面前的高檔的別墅,高檔的車子,甚至那些惹他生氣街坊鄰居要被抓起來吊打。也許他并不會去賭博,因為沒錢的人才拿命去賭,回到我們的假設,何一有了足夠他揮霍好幾輩子的錢,他物質充滿,精神空虛,他高出不勝寒,唯有毒品能讓他********,唯有權利能讓他欲罷不能,于是這個昔日的窮小子極盡奢華,放大貪婪,汲取權力,縱橫捭阖,征戰世界。
再假設,如果這只是南柯一夢,何一的彩票根本沒中,此刻蝸居在車庫改裝的地下室,終日不見陽光,親朋老死不相往來,他憂郁寡歡,除了黑黃和包工頭基本與世隔離,我們說他貪婪,簡直毫無根據、無從說起;我們說他狠辣,黑黃都不會同意;什麽?說他是個投機的賭徒?開什麽玩笑,一個月兩千多每周花不到30塊在彩票上也算賭徒?香煙都不會同意。
問題是,何一的确是中了,不多不少清算下來八十來萬,何一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買了房子,花光了幾乎所有,如今想着如何賺錢謀生活,打麻将時老王給他介紹了适合的麻友,就這樣認識了徐八。
開始的時候,徐八問他有多少錢可以用來打麻将,何一很老實說只有幾萬,徐八讓他找別人玩去,老王說:“何老板剛買了月亮城最豪華的房子,還是全額付款!”徐八說也可以一塊兒玩玩,多個朋友多條路。
第一次去玩的時候,贏了五萬,第二次是因為覺得自己能贏更多,結果輸了十二萬;第三次是因為不服氣,果真扳回四萬;第四次覺得自己能夠扳回更多,又輸了二十七萬,一個月下來三十萬沒了不敢打了,還不起,把房子質押給了徐八,徐八說一年後還錢五十萬,不還房子就給他。
大概沒有什麽樣的心情能夠形容何一此刻的無可奈何,他想起了爸爸,鄰居占用了三分地,爸爸一陣勸說無力,後來田地就成了鄰居家種地收割,何一把爸爸的無可奈何稱之為拱手相讓,此刻十幾年前的畫面似乎在自己身上重演,可是何一偏偏覺得哪裏不對,又找不到哪裏錯了。
這讓他很難過很憋屈,想起小兵說過的一句話:“吸一吸讓你忘卻人間煩惱,體驗神仙日子。”何一甚至想嘗試一下,他對自己百般撒嬌:“就一次,一次,我應該不會上瘾吧!“何一自打嘴巴,又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媽的,****啊,想什麽呢,你咋不去死呢!“
這麽多年艱難的日子都過來了,何一肯定不會去死,至多想着如何去作,此刻在月亮城十五樓,眼前是朝着何一莫名地汪汪汪的黑黃。
空氣低壓,何一癱軟的身子顯得格外沉重,這段時間他不是壓抑了一天兩天,此刻沉重的身軀大概您也能夠體會。對,他叫了一只雞,雞還沒有離開,狗一直在叫。
完事了,穿好衣服的女子說:“全套八百。”
何一也沒有什麽氣力,說道:“三百。”
女子說:“都是這個價,你的狗一直在看着我,老娘都沒另收費呢。”
何一聽了就來氣:“黑黃是我哥們,讓我哥們也爽爽,哥倆給你一千六,一分不少你。”
女子聽了,一邊大罵一邊流冷汗拿起桌上放好的三百塊錢撒腿就跑了:“算了!算了!就你一雛兒,就當老娘給你打折!”
女子走了,黑黃跳上了何一的床,它舔了舔何一身上的液體,就被何一推了開來罵道:“死一邊兒去!”
何一去洗了一個澡,伸了伸手把黑黃召喚到身邊來,黑黃乖乖地懶散走來,又舔了舔何一的臉頰,何一沒推開,反而嚎啕大哭。
“我覺得我是肮髒的,找女人。”
黑黃不說話,黑黃也不會說話,但何一總把黑黃當做會說話的兄弟。
“我不僅肮髒,還會賭錢。”
黑黃依然無語,看着它自我悔恨的“兄弟“。
“除了賭,我大概又快要沾染別的毛病了。“
別人的18歲也許青澀懵懂,而何一并不是別人,他是在社會上漂泊了8年的老鳥兒,他不僅不青澀懵懂,還肮髒,會賭錢,甚至又快沾染上別的毛病。
“我爸一樣都不會!”說完,便再也抑制不住心內的苦痛,淚水如同決堤大壩一湧而出。他揉搓着黑黃的腦袋,黑黃并不樂意,極力閃躲,何一并沒有察覺到,悲傷占領了脖頸之下肚臍之上,苦痛侵襲了脖頸之上蒼穹之下。
如果我是黑黃,我會掙脫令我煩躁的手,咬何一一口。事實上,黑黃的的确确咬了何一,何一大罵:“畜生,畜生,我他媽也是白養你這麽久了!”
如果我是何一,我會随機抓起身邊的東西打它一頓。事實上,何一并沒有我這麽狠心,他沖洗了傷口包紮,待黑黃乖乖地伏在何一身邊,他慢慢地撫摸着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仿佛沒有發生過。
何一和黑黃的感情紐帶如何建立的我們無法得知,何一和城市的關聯如何建立卻格外清晰,磚頭、彩票、地下室、賭博、色情、毒品……這些城市藏污納垢的地方,就是沒文化的鄉村人最容易接觸到的地方,猶如肮髒的下水道,一面連接着光鮮亮麗的大城市,一面連接着腐臭糜爛的落後鄉村,何一就是淌着這樣的下水道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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