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擾人清夢

眉嫔遭了劉美人這般無禮的對待，自然是沒有什麽好聲氣的，當即就是一巴掌山上了劉美人的臉：“你這賤人說什麽？你出身低賤這也怪本宮了？呵，都說民間女子就是幺蛾子多，本宮今日算是見識到了。”

眉嫔看見劉美人哭成這副模樣絲毫沒有愧疚之心，冷笑道：“今日你說是讓人給你家中帶信，本宮放過你，他日你若是起了賊心讓人從宮外給你帶來砒霜害人怎麽辦？到時候本宮還就成了你的幫兇了！今日本宮放過你就是在害本宮自己，你當每個人都會像你想的那樣好用嗎？”

劉美人臉上被淚水濡濕了，謝夙卿皺眉，上前對着眉嫔輕聲道：“眉嫔娘娘，只怕這劉美人是傷了筋骨，若是遲遲不找太醫醫治，只怕是要出事的。”

眉嫔本來是不想搭理謝夙卿的，但是想起上次謝夙卿對她的威脅，心中也有些忌憚，擔憂她真的是太子的人，便沒好氣地說：“那你說怎麽辦？”

謝夙卿知道眉嫔不待見皇後，若是現在自己建議她到皇後那裏去給皇後主持公道，只怕是皇後心一偏就讓眉嫔受了氣，然後回來謝夙卿自己就少不了一頓教訓了。于是謝夙卿想了想道：“眉嫔娘娘，這件事非同小可，涉及到後宮安危，不如交給太後娘娘處理如何？”

眉嫔想了想便同意了，差人将這兩個人送到太後宮中，自己則跟在這兩個人身後。

這個時候太後正在宮中打盹呢，突然被人攪了清夢滿心的煩躁，一看竟然是眉嫔這個不省心的小祖宗，太後就忍不住頭疼，皺着眉讓身邊的人把眉嫔打發到皇後那裏去。

謝夙卿也不感到意外，她也差不多猜到了差不多是這個結果，若是太後真的會管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只怕是皇後就得對太後又所想法了。

但是眉嫔并不是能夠想的這麽開的人，臉色不怎麽好看地憤憤道：“本宮可是撞見了這般了不得的事，怎麽太後竟然這般輕率地就放過去了？好好好，本宮倒是多管閑事了！”

這裏劉美人算是被拖着走的，樣子狼狽不堪，劉美人狠狠掙脫眉嫔手下的宮人的手，帶着一股惱怒惡狠狠地說：“放開我！本宮自己回走！”

謝夙卿看着劉美人的腳，只見劉美人的步伐一步一步是踉踉跄跄的，看起來好不凄涼。

謝夙卿看了一會兒，突然就覺得有些奇怪了。

為什麽劉美人怕被人看見自己和家裏人通信還要再禦花園這麽惹眼的地方被看見？劉美人和眉嫔打交道的時間也不短了，怎麽會不知道眉嫔的脾氣？若是有人違抗就格外容易爆發自己的脾氣，若是有人強制就格外叛逆，旁人或許還可以說是看不過，所以才會忍不住要向眉嫔發脾氣。但是這個人是劉美人，一向都是謹小慎微的劉美人。即便是被戳穿了自己和家人在通信也不至于會發這麽大的脾氣，若是忍一忍大約就會躲過這一劫了。

可是劉美人并沒有這麽做，她今日的一言一行都是脫離常軌的，甚至可以說是十分離奇的。她這樣一個來自江南的較弱女子竟然拒絕了奴婢的攙扶自己一個人行走，若是說這個人是因為堅強，旁人她可以相信，但是她親眼見過劉美人因為手上劃開了一個口子就哭了半天，是怎麽也不會相信這就是劉美人的本意的。那麽她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或者說，她這麽做想讓誰看見？

很快謝夙卿就知道劉美人想讓誰看見了，因為劉美人走着走着就是一崴，摔倒在地，而這個時候謝夙卿的眼角餘光裏掠過一個明黃色的影子，謝夙卿心中一動，就上前扶起了劉美人：“娘娘，你沒事吧？”

謝夙卿無視劉美人警告的瞪視，關切地問道：“娘娘，你腳崴了，不要人攙着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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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一道聲音傳來：“怎麽回事？”

然後眉嫔驚叫道：“皇上！你……您怎麽在這兒？”

然後謝夙卿就驚懼地回頭，看見皇帝明黃色的龍袍，就連忙跪下來，和一幹宮娥太監一同對着皇帝行禮：“奴婢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慵懶，仿佛蓄着清涼的泉水一般：“都平身吧。眉嫔你來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眉嫔立馬道：“皇上，你不知道，今日臣妾閑來無事就到禦花園裏逛了逛，然後就碰上了劉美人和這名婦人，她們竟然在私通有無，還看見臣妾就跑！臣妾覺得劉美人肯定有問題，這就打算扭送到皇後娘娘那裏去了。”

皇帝看見劉美人這幅柔弱的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劉美人這幅樣子是怎麽回事？你怎地還将她弄得這般狼狽？”

謝夙卿這才看清了劉美人是精心裝扮了才過來的，她沒有盤高髻，只是绾着一個簡簡單單幹幹淨淨的靈蛇髻，發簪也沒有用太多，只是用了幾根白玉簪簪住頭發不讓頭發散落下來而已，稱得劉美人一張小巧晶瑩的臉更是如同瑩冰雪玉般讓人不禁憐惜。

她的衣衫是精挑細選的一件素白的百褶長裙，外面是一件繡着一朵綠萼梅的對襟長衣，襯托出的是一股子撲面而來的江南氣息，嬌弱而需要保護。謝夙卿很明白，劉美人這幅模樣明顯就是為了能夠得人憐惜，尤其是引起像皇上這樣的男子的保護欲。

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劉美人這身裝扮是選的非常正确的，尤其是在眉嫔一身金光閃閃華貴服飾的對比之下，劉美人就是一個備受欺壓的嫔妃，而眉嫔就是那個仗勢欺人的嚣張女人。

謝夙卿知道若是這樣下去，只怕眉嫔多半是逃不過被扳倒的命運了，但是記憶中眉嫔并不是這個時候死去。謝夙卿想了想，再次跪下道：“回皇上，方才眉嫔娘娘看見劉美人和人私下見面，異常鬼祟，便上前去詢問了。但是劉美人看見眉嫔娘娘就像是受了什麽驚吓似的，拔腿就跑，就崴了腳。娘娘差人扶着劉美人，但劉美人大約是覺得這樣不好看，偏要自己走，這才……”

皇帝将目光移向劉美人的身上：“是這樣嗎？”

劉美人尚未答話謝夙卿就急急道：“皇上，劉美人的傷勢似乎很嚴重，奴婢鬥膽，懇請皇上能夠将這件事延後處理，先将劉美人送去治傷！”

皇帝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掃過謝夙卿的身上，然後點頭道：“好，你且陪着劉美人，等太醫處理好傷口就帶她來皇後宮中。”

“是，皇上。”

謝夙卿無視眉嫔殺人的眼神，心中喟嘆一聲，眉嫔還真是夠不知好歹的，她幫了眉嫔這麽大的一個忙她竟然還這般敵視她。

今日這件事若是讓皇帝認定了是眉嫔欺侮劉美人，那眉嫔還有翻身之地嗎？再說了，眉嫔那樣的牛脾氣，說急了她就要咬人，難不成還能做出點能看的事嗎？其實謝夙卿自己也不是很想管的，只是她是負責在旁邊提點眉嫔的，若是眉嫔受了罰，只怕自己也是少不得要受一頓罰的。這懲罰可就不是眉嫔那簡簡單單的幾個巴掌了，若是讓皇後降下罪來打入了暴室那就不是說着玩的了。

雖然眉嫔的生死和她無關，但是此時眉嫔的逾距之事就和謝夙卿息息相關了，謝夙卿即便是對這個扶不上牆的主子看不過眼也無可奈何。只是可惜眉嫔好像還不領情。

謝夙卿搖搖頭，就将劉美人送到了劉美人自己住着的宮殿裏，然後召來太醫看察。這個時候劉美人也用像是要吃人的目光看着謝夙卿，恨不得将謝夙卿拆骨入腹，謝夙卿笑笑道：“娘娘這般看着奴婢，難不成奴婢救了娘娘還是錯了不成？”

劉美人冷笑一聲：“眉嫔是個蠢笨的人，她手下的忠犬倒是聰明得緊嘛，只是不知道你護着她究竟能夠護多久，又究竟會有個什麽樣的後果！”

謝夙卿無謂地笑笑，反正眉嫔遲早都是要獲罪殡天的，這和她有什麽關系？只要眉嫔能夠在活着的時候別給她帶來禍端就可以了。

謝夙卿不再看劉美人，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響起，就對着劉美人道：“太醫來了，娘娘且忍着些痛。”

劉美人處理了傷就到皇後居住着的永樂宮去了，謝夙卿自然是不敢不跟着的，便跟在攙扶着她的幾名宮娥身後。

謝夙卿去之前特地給劉美人擦好了汗，梳好頭發，盡量不讓她顯得這麽狼狽，劉美人即便心中惱恨她壞了自己的計劃，但是謝夙卿本身的行動是沒有哪裏有錯的，難不成劉美人還能怪她伺候得太到位了嗎？她畢竟不是眉嫔這般無理取鬧的人，功力和眉嫔相比起來差了一大截。

到達永樂宮的時候，謝夙卿就看見宮外有不少小軟轎，就知道只怕聞訊趕來看熱鬧的妃嫔是不少了。謝夙卿嘆了口氣，将劉美人送進去，一眼就看見了滿臉嚣張跋扈的眉嫔和端坐在正中間喝茶的皇後。

皇上倒是不在了，大約是覺得後宮之事交給皇後就可以了，不必自己出面，便回去不再管這些吵吵嚷嚷的事了。謝夙卿一想就覺得皇上還真不愧是皇上，就是聰明。今日若是出了面，保不準就要為誰偏心了，即便是不偏心，只要他對劉美人有所公允，眉嫔大概也會一直不依不饒的吧？若是交給皇後處理，自然就沒有這許多困擾了，而且也顯示出自己對皇後的絕對信任，讓皇後心裏歡愉一下。

皇後看見劉美人來，淡淡開口：“究竟是怎麽回事？劉美人，還不快快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