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一箭雙雕

皇後終于算是滿意了，然後對着眉嫔道：“行了，本宮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只是在家中受寵慣了，一時間還不習慣和這麽許多人相處罷了。劉美人，你身為一介嫔妃，看見別的嫔妃竟然撒腿就跑，實在難看得緊。今後可別再這般丢人了！這件事今兒就這麽算了，若是還有下次，莫怪本宮不留情面了！”

劉美人和眉嫔各自都是不情不願地跪了安，退了下去。

皇後這各打三十大板的處理方法還算是不錯的，最起碼二人雖然心中不平，但是并沒有生出皇後處理不公這般的想法，只要這般，今日皇後的處理就已經不算錯了。

但是謝夙卿就比較凄慘了，一出宮門就被眉嫔一掌扇了上去：“你這賤婢！沒有本宮的命令你也敢随意行動！你這是想在皇上露臉想瘋了吧！上次皇上提及你的名字純粹是因為你是太子的人罷了，但是你怎麽敢都動這樣的心思！你以為就你這樣的姿色會被皇上看中嗎？”

謝夙卿不管臉上的辣痛，連忙跪下：“娘娘明鑒！奴婢即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這樣想啊，更何況有娘娘在奴婢的身邊，奴婢這點微薄之資怎麽可能會得皇上青眼？奴婢就算是動了這樣的心思，有娘娘在奴婢也絕無可能會成功啊！”

眉嫔被這番帶着滾滾而來的甜棗的話砸得很是舒心，但還是不能理解謝夙卿這樣做的動機：“那你為何要這樣做？難道是劉美人給了你什麽好處？”

謝夙卿嘆了一聲，仰起頭來，眸中水光閃爍，那是一種恰似救人反被誣陷的失望，一種仿佛真愛被抛棄的絕望，一種仿若良臣被曲解的心涼，即便是心硬似眉嫔也不得不承認被這樣的目光一瞬間戳中了心頭最柔軟的地方。

但是這樣的眼神只是短短一瞬，很快謝夙卿就将這樣的眸光收了回去，輕輕地斂着眉睫，聲音低低道：“第一次見到眉嫔娘娘的時候，奴婢以為娘娘是兇神惡煞的，本以為很快就會因為做事笨手笨腳被責罰，但是娘娘仁慈寬厚，竟然待奴婢比旁人都要寬容一些。雖然娘娘一直都沒有提及，但是奴婢又怎麽敢忘？或許娘娘看來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但是在奴婢看來，卻是宛如再造之德。此恩此情，奴婢沒齒難忘！”

眉嫔愣了一下，她不是沒有貼身宮女，也不是沒有前來示忠心的奴婢，但是像謝夙卿這樣真誠的還真沒有幾個。這麽一說起來，她好像還真的沒有說過謝夙卿幾次，更加沒有責罰過幾次，比起其他宮娥來确實是寬厚許多。當然了，眉嫔自己是沒有存這樣的心思的，但是她不介意多上一個忠心的奴婢，因此也并不點破，臉上的神色好看了一些，但還是道：“你說這麽多不會就是想讓本宮饒過你吧？想都別想，該罰的本宮一個都不會放過！”

謝夙卿仿佛是失了全身的力氣一般，無力地搖搖頭，她半低着頭，但是并不妨礙眉嫔将她全無血色的臉看個一清二楚：“奴婢自知未得娘娘允許就擅自上前攙扶劉美人是不對的，更加不對的是擅自向皇上禀報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和皇上搭上了話。”

謝夙卿語音一頓，驟然擡頭，眸光之中盡是堅定不移：“但是若是能夠給娘娘避禍，即便是被娘娘責罰了，奴婢也絕不後悔！”

這一下眉嫔倒是愣住了，她半挑着眉望着謝夙卿，道：“是嗎？為本宮避禍，你倒是說說本宮何曾惹來禍事了？”

“娘娘自然是沒有做什麽錯事，但是瓜田李下，劉美人心機沉沉，當着陛下的面摔倒，那副嬌柔的模樣落在了陛下的眼中自然只會覺得是娘娘您欺侮了劉美人，一時之間說不定便會暴怒了，不聽娘娘的解釋，”謝夙卿道，“更可恨的是，若是娘娘您當時站的位置再偏上一些，您欺侮劉美人的罪名可就坐實了！從皇上那個角度看來，就成了娘娘不知對劉美人做了些什麽，劉美人就倒了下來，到時候娘娘不管說什麽都成了狡辯，而劉美人不管說什麽都成了懂事知禮，要為娘娘您脫罪了！”

眉嫔面色一緊，越聽越覺得方才雖然只是這麽短短一瞬間，但是确實似乎包含了重重危機，是用種種心機包裹着的。

然後就聽得謝夙卿接着道：“當時奴婢未及請示，就看見皇上走了過來，奴婢擔心若是無人上前去攙扶，那麽娘娘就成了那下令不準攙扶劉美人的惡人了，到時候只怕皇上一怒之下也管不了什麽夫妻情意，傷了夫妻感情，這才自作了主張，确實是奴婢逾距了，還望娘娘降罪！”

眉嫔聽謝夙卿這麽一說頓時冷汗涔涔：若不是謝夙卿那一扶，自己只怕是真的沒有什麽好果子吃了！但是她随即又歡喜起來，謝夙卿這危急關頭之下說的，竟然是夫妻。原來她和皇上之間早就成了宮中上下公認的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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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眉嫔心情一好再加上看謝夙卿沒有什麽壞心眼，便揮了揮手：“既然如此，那你便起來吧。本宮自知脾氣不好，但是也并非是賢愚不辨的人，你只須待本宮忠心，本宮自然虧待不了你，你記住了！”

謝夙卿看自己精心準備的說辭終于說動了眉嫔，不由舒了口氣，連忙跪下道：“是，娘娘，能夠跟随在娘娘身邊，奴婢自然是萬死不辭！”

但是謝夙卿并不知道，自己的這番話已然透過當時在場的人的口耳傳到了皇後以及各宮之中虎視眈眈盯着眉嫔的人那裏了，而自己這番示忠原封不動地傳達到各宮之中的女人面前的時候，各人的神情是幾番變化。

皇後靜靜地握着手中的茶盞，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這奴才倒是忠心，而且比眉嫔這女人可要聰明多了。可惜猜錯了，本宮只是稍加誘導而已，其他的可什麽都沒有做。只是有這麽一個人在身邊，眉嫔應該是坐立不安了？”

而那裏的劉美人聽見了則是臉色一白：“想不到這一個小小的女官竟然就窺破了本宮的想法，這個人留不得！”

雲常在聽見了之後淡淡一笑：“後宮之中風雲詭谲，這一個小小的女官今日能幫的了你，明日可就不一定了。不是每個人都有本事能夠引起衆人的仇恨的，眉嫔不足為懼，你且退下吧。”

之後妃嫔的反應大抵如此，對謝夙卿無意之中表現出來的聰慧心驚不已，然後猜測着真相是不是真的如謝夙卿所言，順便對這個女官暗暗吊起了防備。

正如皇後所料，眉嫔此時回過味來，在房間裏細細思量着今日謝夙卿所言，緩緩地扶着自己手中的玉佩。這謝夙卿今日所言免不了是為自己的安危的托詞，這些示忠心的話她從小到大因為自己的身份早已經聽過無數遍，也不是沒見過人心的腌臜，謝夙卿的話不能全信。

但是謝夙卿現在至少還是好用的吧？眉嫔想着，過幾日便将她的班全都調到白日，讓她跟在自己身邊提點着也好。

即便不是全聽，但是自己有時候确實是太過沖動了，有個人能像她這般有能耐地給她潑潑冷水也好。

這裏的謝夙卿全然不知自己的印象在各宮的娘娘心中幾番流轉，早早地就洗洗睡了。

這一夜的星光燦爛，仿佛在默默地傾訴着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四十四

這一日皇後再次收到了皇帝的警告：“皇後啊，朕應當和你說過了吧？新晉的嫔妃年紀小，不要太過嚴苛了。你身為後宮主母，難道這點氣度都沒有嗎？”

皇後覺得很委屈，她覺得那件事自己處理得非常公允，不知道皇帝究竟看哪裏看不慣了：“皇上說的是。可臣妾有一事不明，難道眉嫔這般無理取鬧臣妾也要容忍着嗎？她那樣對待宮中姐妹，後宮遲早會亂成一團的。”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是嗎？朕倒是不知道有一個竟然會挑唆嫔妃內鬥的皇後，後宮究竟會變成什麽模樣。”

皇帝此言一出，皇後就瞪了瞪眼睛，冷汗涔涔地滴下。她連忙道：“皇上！臣妾不曾做出這等事來，究竟是何人在皇上耳邊……”

皇帝冷笑一聲：“皇後，莫要以為你在朕身邊待了這麽些年就能夠完全掌控朕了，朕還沒有蠢到這種地步連你這點小手段都看不出來。從前不點破那是給你留面子，但是這次竟然将朕都算計進去了，你不覺得你自己逾距了嗎？”

皇後心中一驚，連忙跪下，讷讷不成言。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出了破綻，此時也不知道應該怎麽樣才能夠讓皇帝轉變對自己的看法。究竟是繼續抵賴還是坦白？

但是皇後畢竟在後宮浮沉了這麽多年，也不是這麽容易就會被打發的，她連忙道：“皇上，眉嫔确實應當小懲一番，給後妃們做個榜樣，否則這宮中人人都如眉嫔這般怎麽好？”

皇帝冷冷地看着皇後：“你要給眉嫔小懲朕不攔着，但是你将朕引過去不就是想讓眉嫔失寵嗎？好一個一箭雙雕，朕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好皇後竟然是這樣好嫉妒的人。宸妃性子冷淡不願意管事，當初朕就是看中了你的寬容和大度這才冊封了你而非是宸妃，你今日作為莫非是在提醒朕讓朕後悔當初的選擇？”

這一次皇後終于說不出話來了，整個人都在地上，臉色煞白，每一絲血色都褪得幹幹淨淨。

皇帝離去之後，皇後站起身來，神色淡漠，眸子裏卻跳動着憤怒的火焰。

眉嫔，這一次是真的不除了你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