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民間小調

但是這樣的冷淡并不影響皇帝喜歡宸妃，這麽許多年來，無論後宮之中進來多少後妃，即便是有一些榮寵一時的嫔妃，但是一般都不得長久，那一陣子熱度過了之後，皇帝總是又會再次回到宸妃的身邊，這也證明了皇帝對宸妃的情意是多麽深的。

身為這樣一個礙眼的存在，皇後應當是非常不喜歡宸妃的，但是奇怪的是，皇後竟然一直都沒有對宸妃動手，也就是到後來皇帝死了之後宸妃才跟着去陪葬的，之前皇後也不知在顧忌些什麽，一直都對宸妃客客氣氣的。

據後宮的老人們說，這是因為皇後當年之所以能夠成為皇後就是因為宸妃不願意和她争這個後位，拱手讓給皇後的。

而皇帝也是極為重視宸妃的，不論是誰動了宸妃都會吃不了兜着走。

當時就有一名妃位的娘娘一時想不開，陷害宸妃對皇帝的飲食動手腳，皇帝想都不想就将那位妃子打入冷宮。後來事實也證明，确實是那位娘娘動的手。

雖然宸妃确實是清白的，但是自此以後無論是誰都不敢再挑戰宸妃的地位了。

而宸妃也并不是真的脫離塵世的仙人，她雖然不喜歡後宮之中的争鬥，平素也不管這些，但是真的有人動到了她的頭上，宸妃也能不動聲色地還回去，讓那人吃了暗虧也沒地方說理去。

後宮的老人們都說，就憑宸妃這樣的品性相貌才慧，當皇後是綽綽有餘了，無奈人家就是沒有這樣插手塵世的心思，寧願低人一頭也不願意做那端莊萬方的皇後娘娘。

謝夙卿琢磨着，估計皇後也是在宸妃這裏吃過了暗虧，才會這麽老實，知道自己動不了宸妃，更加鬥不過她。再加上宸妃對自己的地位也沒有什麽威脅，皇帝也警告過，所以才對宸妃這般容忍。

雖說謝夙卿這樣想是有幾分對的，但是實際上她是把皇後想的太過狹隘了。

皇後這一生做了皇後，便是要擁有這樣的平常心看待皇帝納嫔妃的，不論是誰得寵，對她而言都無所謂，只要不動搖她的地位就好。

皇後也并不太奢望皇帝的愛，畢竟帝王之愛太過輕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誰都不能控制。皇後歷盡千帆也算是看得多了，自然就看開了。

因此今日皇後只是簡單地挽了一個鳳髻，上面插着金步搖，沒什麽多餘的飾品卻是端莊大方，一派國母之儀。眉嫔盡管穿得華貴，但是和皇後坐在一起，到底少了幾分雍容大度的氣度。

宴會開始之後，便是精彩紛呈的祝福階段。

各位娘娘都拿好了自家槍手作的詩詞呈上來，裏面祝福新春和思念皇帝之意并存，謝夙卿聽得這般詩詞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如此一致的思路，這些娘娘都是怎麽想的？也不知道皇帝聽了心裏是如何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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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夙卿擡頭看去，不出意料地看見皇帝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有兩道劍眉輕輕地皺出一個細微的痕跡。

皇後先來，皇後一開口就是國泰民安國運昌盛之類的言語，不逾矩也很符合她的身份，但是畢竟沒有那麽活潑可親，一派國母的端莊。

然後便是宸妃，宸妃只是說了些祝福皇帝身體的話，便坐下了。

輪到绾妃的時候，绾妃倒是念了自己的詩詞，即便只是閨閣所做，但是绾妃畢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绾妃還是給皇帝加了些印象分的。

幾位妃位的娘娘說完了便是眉嫔，眉嫔雖然出身書香門第，但是父母的溺愛讓她肚子裏的墨水也非常有限，只能老老實實地背着旁人作的詩詞。

但是眉嫔畢竟是大家出身，眼界也要高些，能夠找得起的人也不是普通人，所做的詩詞也并不平庸。這倒是讓皇帝多看了她幾眼。

之後便是幾位嫔位的娘娘，然後劉美人倒是說出了出人意料的話來。只聽劉美人一雙美目盼兮，輕輕巧巧地笑道：“皇上，臣妾出身江南，聽慣了民間小調，這些太過漂亮的話還不會說，臣妾便唱一支民間小調給皇上解解悶，還望皇上和各位姐姐妹妹們聽了不要笑話臣妾歌曲粗淺了。”

皇帝素日都是受的陽春白雪的熏陶，此時能夠聽些新鮮的事物自然是願意的，一長串的場面話下來，皇帝都有些不耐煩了，聽見劉美人這樣說，皇帝眼睛亮了一下：“準了。”

聞言，劉美人揚起嗓音便唱起來。劉美人的聲音甜美，又帶着一些少女的沙啞意味，倒是聽得皇帝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了。但是其他娘娘的臉色就不太好了。

謝夙卿自然将全場的反應都收入眼中了，劉美人光顧着讨好皇帝，卻無意之中得罪了不少人。方才一番話裏，她尚未在意就将所有人之前說的話都歸在了漂亮話裏面了，這讓這些精心準備的娘娘們情何以堪？她又直接點破了這些娘娘們太過撞車的詩詞讓皇帝都覺得悶，這讓她們心裏怎麽能舒服呢？

謝夙卿暗自搖頭，這樣的劉美人怎麽能做出當初那般的缜密計劃？必然是有人唆使了……不對，那日的事似乎并沒有讓劉美人得到什麽好處，也沒有讓眉嫔受到什麽教訓，眉嫔在那之後也沒有怎麽收斂，若是劉美人就是為了這樣的結果便貿然地得罪了眉嫔，這樣是不是得不償失呢？

對了，她入了皇帝的眼了！

謝夙卿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她看了看劉美人今日的裝扮，雖然不像那日那般素淡，但是到底還是一派江南風味的，這樣的印象深入了皇帝的心之後，皇帝便會對她起了注意。

其實從江南來的嫔妃不止劉美人一個，但是沒有哪一個像劉美人這樣利用得好。當皇帝對江南美人的第一反應是劉美人的時候，她就成功了。她的目的就是在皇帝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得到皇帝的寵愛。

謝夙卿笑笑，這倒也不失為是個好手段，畢竟每一個皇帝都希望自己的後宮是包羅萬象的，能夠受盡每一種類型的美人。從這一點來看，劉美人也不算太笨啊。

這裏劉美人是出了一把好風頭，眉嫔便不怎麽樂意了。原本她才是最受寵的，但是現在竟然因為劉美人的出人意料的一支歌給搶走了風頭，她怎麽會開心？更可況這個人還是之前陷害她的人？

謝夙卿将眉嫔的反應盡收眼底，并沒有開口說什麽。當一個女人被怒火占據整個腦海的時候，她會聽得了別人的任何勸谏嗎？謝夙卿自認沒這個本事，也沒這個打算。

後宮之中人情涼薄，若是不能保護好自己，旁的人是不會對那個敗者産生絲毫同情的，即便是有心，也未必有力能夠恒插上一腳。謝夙卿兩世為人，算是看得清楚明白，那些看似光鮮的外表下掩藏着的是什麽，那些看似恭敬妥當的禮貌下是怎樣的冰冷和詭計。

眉嫔自己打算要做什麽，謝夙卿管不着，更加不想管。只要火不會蔓延到她的身上，眉嫔想怎麽引火燒身她都不介意。

而如今謝夙卿甚至更加需要眉嫔的這種引火燒身的精神，這樣她才好利用眉嫔。

她一個小小的女官自然是動不了绾妃這樣一位高位的嫔妃的，但這并不代表她真的沒有辦法動绾妃，绾妃聰慧漂亮，家世不錯，不特別受寵也并不常犯錯，但是她也并不是真的無懈可擊。

雖然謝夙卿現在可能沒有辦法一下子将她就拉下馬來，可謝夙卿前世畢竟在她身邊待了那麽久，有些她不能見人的秘密，謝夙卿還是知道一點的……

過了一會兒，宴會算是落下了帷幕，謝夙卿低眉順眼地跟在眉嫔身後。眉嫔好像心情很差，謝夙卿心裏暗暗琢磨着，應該怎麽利用眉嫔。

绾妃和齊妃一直都是競争對手，但是一直都只是小打小鬧，上不得什麽臺面，若是能夠讓眉嫔幫助齊妃打壓绾妃，自然是很好的。可就眉嫔這性子，看誰都看不上，更別提合作了。更何況眉嫔這不讨喜的性子早就傳遍了後宮，齊妃也未必就看得上眉嫔。

就在這個時候，雲常在走過來，對着眉嫔盈盈一笑，眸光有意無意地掃過謝夙卿的臉，謝夙卿莫名地覺得有些汗毛倒豎的感覺。

只聽得雲常在笑道：“哎呀，眉嫔姐姐，妹妹的手爐沒帶出來，現在可是冷得緊了，能否讓這位姑娘幫妹妹去妹妹宮中拿一下呢？”

謝夙卿不知道雲常在在打什麽主意，看向眉嫔，眉嫔好像也有些疑惑，但是看雲常在身邊的确是一個人都沒帶，她大約也明白了雲常在是有什麽話要和她說了，便答允了雲常在的請求，讓謝夙卿去取暖爐了。

謝夙卿沒有拒絕的餘地，但是她始終覺得雲常在的态度和她方才別有意味的一眼有些奇怪，不由地皺緊了眉頭。她應了一聲是，便退了下去，轉身向着雲常在居住的宮殿去了。

謝夙卿一走，眉嫔就露出幾分疑惑幾分不屑幾分厭惡的表情來，對着雲常在道：“你想跟本宮說什麽？”

雲常在一雙剪水雙瞳顧盼之間，明媚流轉，她巧笑道：“姐姐你何必如此心急呢，妹妹不過是想和姐姐說幾句體己話，看姐姐這樣子，倒像是妹妹要怎麽樣了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