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親十三下

親十三下。

宋知非回怼的時候毫不留情面,錢心心剁着腳,被氣的臉色青紅,許多工作人員都在心底裏拍手叫好。

簡橙是正對着宋知非站的,錢心心開口的瞬間,簡橙的臉色就拉了下來。

聽見熟悉的聲音,薄幸皺着眉回頭看過去,發現自己沒辨別錯聲音,被找茬兒的果然是宋知非。

女孩手裏還攥着巧克力包裝紙,正從臺階上邁步下來,瘦瘦小小的一只,步子不大,眼神卻透着幾分剛毅。

如果忽略她邊走邊拆頭頂那顆丸子頭的行為的話……

宋知非拆了一路,站定在錢心心旁邊時候,烏黑的長發已經被她抓散,打折勾卷,披散在肩上。

錢心心側過身不屑的看宋知非,冷哼了聲,薄幸就站在兩人左側沒動。

劇組裏全員無聲,安靜的針落可聞。

“我沒聽清楚,你再重複一次剛剛的話可以嗎?”宋知非冷聲問。

錢心心嗤笑了下,“你耳聾嗎?我說,我還在拍戲,你作為工作人員有什麽資格吃飯?你吃飯影響到我了,聽不懂嗎?”

“道歉。”宋知非握拳開口,語氣強硬,因為憤怒而紅了眼,“對劇組裏努力工作的大家道歉。”

錢心心不可思議的看着宋知非,像是聽了什麽驚天笑話般,“呵?給你臉,你還上頭了是吧,我為什麽要道歉?你一個送盒飯的,有什麽資格讓我道歉?”

“我們之間有任何恩怨,等會兒你拍完戲,收工之後,就算是打架我都奉陪到底。”宋知非死盯着錢心心,一字一句的講,“但現在,我要你對劇組工作人員致歉,他們每個人,服裝造型、燈光攝影、道具場記,無時無刻都在連軸轉,忙起來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偷閑吃兩口東西,就要被你這種人诟病嗎?”

“那是你們的工作,你們沒拿錢嗎?拿了我讓你餓着,你就得餓着。”錢心心是關系戶進組,平日裏又是多事驕橫的主,當然不會忌諱個“送外賣的。”

國內劇組沒有什麽法定休息時間,開工之後的每一分鐘都是錢,連軸轉十六個小時通宵熬大夜是常态,很多劇組“民工”戲稱進組就是去軍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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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比軍訓還要慘上好幾倍不止。

下半夜,劇組多數人都又困又乏等着收工,錢心心簡單的這兩三幕總過不去,本就是壓着火拍攝呢。

都是出來混劇組的人了,見過大牌的明星不少,其中要求高或者是故意耍大牌的多了去了。

前者如張藝謀,一個鏡頭拍五十次,但成功的作品擺在那裏,大家認;後者仗着走紅故意為難工作人員,大家明面上不講,私下裏翻白眼嚼舌根的就多了。

但記不住詞,連念數字都念不利索,還有臉指責工作人員吃東西才讓她忘詞的十八線。

錢心心當真是獨一份的。

一句詞反反複複拍了快二十遍,工作人員本就不多的耐心被消耗的不剩多少。

他們內心本就無比支持宋知非的立場,工作人員就不是人了嗎?

而“我還在拍戲,你作為工作人員有什麽資格吃飯?”錢心心這句不過腦子的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亦是引爆線,宋知非胸膛裏有團火再燒,她時刻都壓着,告誡自己,這不是她主創的劇組,她只是來串個場的,千萬不能惹事生非。

宋知非斂眸沉默了約莫半分鐘,就在錢心心以為宋知非已經理屈詞窮,正準備繼續踩上她幾腳的時候。

“公子,夫人讓我轉述,明日射獵,務必藏鋒,不可奪世子風頭,不可滅同袍情誼,早歇息。”宋知非忽然開始念錢心心卡了十幾二十次的臺詞,一字不差,感情充沛。

燈光正好打在薄幸這邊,聚光燈照亮宋知非不加粉飾也如玉如琢的精致臉龐,女孩怒目而視,小巧的臉頰上挂了抹薄紅。

據理力争的要求對劇組工作人員道歉。

薄幸站在旁邊,把宋知非的神情全然收入眼底。

恍惚間他就被拉回三年前,自己二十一歲生日那天,面前人穿着服務生制服,紮高馬尾,擋在彪形大漢面前,明明比別人矮了兩個頭,卻也有勇氣,擲地有聲的告訴對方講道理,不可以在公共場合外放島國愛情片。

隔了這麽長時間,也還是一樣,即便知道服軟跟縮在後方是最佳選項,可還是義無反顧的站出來抗着。

“你現在知道了嗎?就是送外賣的都比你強十來倍,你也有臉說自己是個演員?您配嗎?十塊錢三把,您真不配。”宋知非笑了,粉唇揚起弧度,眼珠打轉,帶了幾絲玩味,戲谑的看着錢心心,纖弱的手指不緊不慢的捏着巧克力包裝紙。

錢心心被她這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抖了抖,咬牙切齒的叫喚簡橙,“導演,你看看這個送外賣的,她欺負我。”

事情發生的突然,簡橙的喇叭還沒關,她回的時候,聲音直接被擴音放大。

簡橙冷冷答,“我們都看着呢,誰也不是個瞎子。”

錢心心的助理混了多年圈,察言觀色的功力如火純青,見勢頭不太對。馬上從後面竄過去拉錢心心的袖子,想攔住她,勸誡讓她別再講下去了。

沒成想錢心心不識好人心,甩開助理的手,直接揚起了巴掌。

下一刻有雙骨骼分明的手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力氣用的大,錢心心腕上被攥的生疼。

她不可思議的看着薄幸問,“你要幫這個送……”

錢心心并沒能來得及說完,一個清脆的“啪”,終止了她的話。

沖力忽如其來,耳畔有短暫的失聰,臉頰是火辣辣的灼燒感,錢心心愣了幾秒,開始失聲尖叫。

宋知非當真生氣了,就下了死手,她打的極狠,連帶着把自己手都打疼了,此刻正用左手捏着右手按摩。

不知道劇組裏是誰帶的頭,居然看熱鬧不嫌事大,先行鼓起了掌,有人帶頭登時掌聲雷動。

确認了宋知非沒有再來一巴掌的意思後,薄幸才放開錢心心的手腕,自己傾身,插進兩人中間,直接擋在了宋知非身前。

薄幸沒講話,意思已經昭然若知。

他護着宋知非。

宋知非被遮擋的嚴實,完全看不見錢心心的表情有多扭曲,只能看見薄幸的背影,寬肩窄腰,白衣勝雪,如瀑的黑發垂墜在背後。

明明是撕逼現場,她能看到的就單單是薄幸的背影,不知為何,宋知非腦海裏卻突兀的浮現出樂府裏的一句。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好,好,好。”錢心心連說三個好,環顧了圈四周,眼淚唰的流出來,她拿手指着薄幸叫喚,“你們一個兩個都聯合起來欺負我是吧?我不演了,看你們怎麽繼續。”

……

整個劇組又迎來新一輪的沉默,背景音是難聽的啜泣聲。

“真的嗎?”低沉男聲響起,薄幸喉結滑動,眼皮掀了下,吐出句話,“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千萬別演了。”

講完還擡手打了個聲響巨大的響指。

這人騷起來也是沒邊沒際的,宋知非忍着笑,不讓自己樂出聲。

薄幸倏爾回了眸,語氣十分溫柔問,“剛剛吃飽了嗎?”

“……”宋知非愣了愣,下意識的回,“還沒。”

“那等會兒的。”薄幸拍了拍她的頭,像哄小朋友一樣,“乖點兒。”

宋知非難得乖巧,她眨了眨眼睛,點了下頭,聽話的站在薄幸背後……玩手機。

薄幸對着錢心心跟對着宋知非,只在轉頭之間,可反差巨大。

“今天這個組裏,有你,就沒我薄幸。”薄幸厲聲呵斥道。

聲音在悶熱夏日,如同利劍,讓錢心心頓覺刺骨般冰涼,她打了個寒顫,剛止住的眼淚又因為恐懼滾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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