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Part 29

“哇！”辦公室裏傳來一聲驚呼，“好有CP感！”

“壁咚了诶！”

“好攻啊！”

“病嬌攻！”

尹清晏的面色愈發難看。

“你聽我說！”夏途南背後一片冷汗，他壓低聲音，試圖用眼神安撫尹清晏，“加入話劇社，每天都能在辦公室排練！”

尹清晏沒說話，丢給他一個“那又怎樣”的死亡眼神。

“網球社社辦在話劇社隔壁！”夏途南趕在暴斃之前，把重點抛出來了，“晚會結束後就是社團招新了，這陣子我姐會很忙，每天都在辦公室！”

聽到“我姐”二字，尹清晏的眼神驀地閃了閃。

每天在辦公室……也就是說，每天都能看見她？

夏途南觀言察色，心知有戲，立即乘勝追擊：“灰姑娘戲份最多！你這麽好看演王子太可惜了！如果反串演灰姑娘，一定是舞臺上最耀眼的崽！”

尹清晏收回手，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并不能聽懂他話語中的邏輯。

“我姐！我姐她……”夏途南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聲音更低了，“我姐喜歡漂亮的小姐姐。”

“……”尹清晏身形一僵，眼神變得難以置信起來。

“哎呀！不是！我的意思是，她有撩妹的癖好！”夏途南越說越混亂，“她是個顏狗，看到漂亮小姐姐就走不動路！如果你扮演灰姑娘，她一定秒變癡漢！”

尹清晏想起在智才中學第一次跟蘇雁梨見面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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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剛到網球場，身邊圍着一群莺莺燕燕，學妹們叽叽喳喳，被她撩得滿臉通紅。

而且無論是打網球時還是打架時，都攻氣十足。

難道……她真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癖好？

尹清晏沉默了。

他陷入了艱難的思考。

他真的很讨厭穿女裝。

以及被別人說漂亮。

可是，師姐她……

靠。

“……真的嗎？”尹清晏聽到自己的聲音艱難地從牙縫中漏出來。

“真的！當然是真的！”夏途南見他松口，心中大喜，“軍令狀我都下了！求你了晏哥！救救我！”

“……”

尹清晏皺了皺眉，低頭看了一眼劇本，并沒有拒絕。

搞定啦！夏途南悄悄對着從蹲在門口偷看的話劇社衆人比“OK”手勢。

就在夏途南心中暗喜的時候，尹清晏突然擡起頭：“誰演王子？”

夏途南脖子一僵：“……哈哈哈哈。”

擡頭一看，尹清晏俊秀的臉上已經陰雲密布：“該不會是你吧？”

“……不是的晏哥！你聽我解釋——”

傍晚正好有空，蘇雁梨回到了蘇氏武館。

她換上練功服，剛拉開平時常去的那間練功房的門，就看到夏途南正被以一種清奇的姿勢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蘇雁梨頓住腳步，看了看臉貼着地板的堂弟，又看了看單膝跪在他身上，正面無表情地反擒住他雙手的尹清晏。

“……打擾了。”蘇雁梨把房門拉了回去。

“姐！救命啊！啊！我要被打死了！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練功房裏傳來夏途南的慘叫，仿佛一只嗷嗷待宰的豬。

晚上練完拳，蘇雁梨在房間獨衛裏洗過澡，換上便服，把一條毛巾搭在脖子上。

老媽在樓下公共餐廳喊她，讓她把夏途南叫出來，一起喝酸梅湯。

蘇雁梨一邊扯着毛巾擦濕漉漉的頭發，一邊拉開夏途南的房門：“阿兔，我媽做了冰鎮酸梅湯，叫你去喝。”

坐在地上玩手機的尹清晏擡起頭，一看見她，眼中的清冽神色頓時變得溫柔：“姐姐？”

“啊，你沒走啊？”蘇雁梨靠在門邊，看見是他，心髒驀然跳漏了一拍，不自然地用毛巾擦着頭發，“阿兔呢？”

“洗澡去了。”

這時蘇雁梨才發現，尹清晏已經換上了便服，是那套他打網球時經常穿的紅白色運動裝，看起來應該也沖過澡了。

蘇氏武館百年基業，占地面積龐大，除了練功的院子，築有東西南北四樓。

南北樓是會客廳和練功房，為了方便弟子們練功後清洗，還設有專門的公共淋浴房。

一些決定成為職業武術選手的弟子為了方便練功，選擇寄宿在武館，譬如已經負責管理武館部分事務的幾個師兄，東樓是提供給他們的住宿房間和餐廳。

西樓是蘇雁梨家，夏途南和堂姐一家三口一起住在那裏。

那剛才……尹清晏是在她家裏洗澡的嗎？

“哦哦哦哦。”蘇雁梨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你也一起過來喝吧。”

“好。”尹清晏站了起來。

蘇雁梨正想走，尹清晏卻在身後叫住了她：“頭發……不吹麽？”

“嗯？”蘇雁梨回頭，看到尹清晏正在看着她濕濕的頭發，“沒事，天熱，等它自己幹就行。”

“會頭疼的。”尹清晏眉宇輕蹙了一下，忽然轉身，“稍等。”

蘇雁梨這才意識到他在找吹風機：“哎不用，我身體素質好……”

尹清晏已經從夏途南的書桌上拿起剛才他用過的吹風機：“姐姐，來。”

他這是……

要幫她吹？

蘇雁梨愣了一下，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在書桌前坐下。

她剛想說“我自己吹”，身後的尹清晏已經打開了吹風機，另一只手撫上了她的頭發。

啊啊啊啊啊喂！

等等！

蘇雁梨背脊一僵。

伴随着燥熱的氣流，尹清晏的手指已經插進了蘇雁梨潮濕的發絲中，輕輕地翻動着。

房間裏只有吹風機發出的嗡鳴噪音。

兩個人彼此沉默着。

這是去年聖誕節次日，雙方家長在楊建新辦公室不歡而散以來，兩個人之間第一次單獨接觸。

好熱。

蘇雁梨覺得不只是頭皮被熱風吹着的地方熱，這種燥熱從吹風機中傳出來，通過尹清晏的手指，導入她的發絲，從頭頂順流而下，蔓過臉，淹過脖子，沒過心髒，布滿整個後背。

臉最熱。

怎麽會這麽熱。

她明明剛洗過澡，卻好像又出了一身汗。

尹清晏的手指還在她的發絲中翻動，動作很慢，很輕柔，撫過她的頭發，撫過她的頭皮。

他就站在她身後，離得很近。

蘇雁梨想起去年聖誕節那天，在擁擠的地鐵上，尹清晏正是用這雙手按住她的胯，将她固定在原地，避免被人群沖散。

一根一根手指修長有力，半透明的指甲修剪得幹淨圓潤。

然後那天晚上，在摩天輪的觀光球艙裏，他也是用這雙手，将她禁锢在狹窄的空間，然後……

好熱！

蘇雁梨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沖上來頭頂。

她幾乎是狼狽地從書桌上一把奪過空調遙控器，嘀地一聲按下開關，然後瘋狂地調低溫度。

27℃，25℃，不，不行，20℃，不，還是熱，再低一點。

直到遙控器上的數字停在了“16℃”，再也降不下去。

尹清晏似乎對她突然的的舉動感到詫異，埋在她發絲中的手也跟着頓了頓：“姐姐，怎麽了？”

蘇雁梨背對着他坐着，夏途南不是女孩子，桌上沒有鏡子，尹清晏看不到她通紅的耳根。

蘇雁梨尴尬地咳嗽了一聲：“咳……沒事，吹風機的風有點熱。”

“是……我燙到你了嗎？”尹清晏看了看手中的吹風機，眼神有些困惑，他明明沒有貼得很近啊。

是！

就是你！就是你這王八蛋龜孫子！

蘇雁梨沒說話，心裏卻在瘋狂叫嚣着。

尹清晏立刻把吹風機移遠了些：“抱歉。”

開了冷氣，房間溫度降得很快，蘇雁梨一下就感覺到了涼爽，身體的溫度也跟着降了下去。

就在這時，房間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晏哥，喝碗酸梅湯再走吧——”

蘇雁梨猛地回過頭，差點把臉撞進尹清晏懷裏，吓得她差點跳起來。

尹清晏也被吓了一跳，不過是被蘇雁梨吓的。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随即轉頭看向站在門邊的夏途南，臉色一沉，露出一個“想死嗎”的眼神。

夏途南瞬間感覺到了濃濃的殺意。

在連滾帶爬地逃命之前，他還不忘把房門帶上：“打擾了！你們請繼續！”

求生欲挺強。

蘇雁梨尴尬地抓了抓頭發，發現已經幹得差不多了：“啊，已經幹了，謝謝你……呃，我們去喝酸梅湯？”

尹清晏正要繼續吹，聽到蘇雁梨的話，他關上吹風機，将它放到桌子上：“好。”

兩個人一起離開了房間。

老媽熬好了酸梅湯，放涼後又冰鎮過，用淡綠色的景德鎮瓷碗盛着。

酸梅湯喝起來酸酸甜甜，冰涼可口，正是盛夏時節的消暑必備飲品。

蘇雁梨和兩個男生捧着酸梅湯去了南樓，在練功房外的木質長廊上席地而坐，一人捧着一個瓷碗，慢慢地喝。

已經入夜，室外的氣溫總算低了些，拂過的晚風卻還是溫熱的。

屋檐下挂着一串藍色的風鈴，随着陣陣晚風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院子裏矗立着一棵高大的梅花樹，這棵樹已經有百年高齡，是晚清末年蘇家的先祖親手栽下的，經歷過戰火紛飛的年代，仍然頑強地存活了下來，與蘇氏武館存在的時間一樣古老悠長。

梅樹的花季在春冬，現在是九月，未到花期，可樹上卻紅豔豔的一片，将樹枝都壓彎了，看起來頗為壯觀。

尹清晏凝神着這棵高大的梅樹。

記憶中的某處又與此時的眼前景逐漸重疊。

穿着白色練功服的女孩坐在樹枝上，兩條長長的腿垂下來，一晃一晃。

而他遠遠站在角落裏，擡頭仰望着她。

蘇雁梨幹完一碗酸梅湯，抹抹嘴角，正想再來一碗，卻看到尹清晏捧着碗發怔。

她順着尹清晏的視線望過去，發現他正看着院中那棵樹，開口道：“樹上挂着的都是祈福的紅絲帶。”

聽到蘇雁梨的聲音，尹清晏這才從神游中回來。

“這棵樹已經百歲高齡了，每年的除夕都會有館中弟子和附近居民來祈福，他們在紅絲帶上寫下心願，再挂到樹上，請求樹神保佑。”蘇雁梨把碗放到走廊上，起身跳下走廊，走到樹下，身手去摸從樹枝上垂下的紅絲帶，“年年歲歲，周而複始。這棵樹就像蘇氏武館一樣，堅守在這裏，承載着居民們的心願。”

身後有鞋子踩在草地上的響動，蘇雁梨沒回頭，男生的聲音已經從頭頂傳來：“嗯……我知道。”

站在蘇雁梨身後的尹清晏擡起手，輕而易舉地将一根紅絲帶握在手裏。

這根絲帶已經很陳舊了，上面的黑色筆跡已經有些模糊，但還是能看出“年年有餘，歲歲平安”的字樣。

風一吹過，千千萬萬根紅絲帶在夜空中搖曳。

“你知道？”蘇雁梨愣了愣，轉回身，疑惑地看着他。

怎能料到，兩個人離得太近，她這一轉身，鼻尖幾乎撞到尹清晏的胸口上。

尹清晏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然後，稍微一用力，将她摟入懷中。

這下，蘇雁梨的臉完完全全貼在了他懷裏。

蘇雁梨整個人都蒙圈了。

剛剛被冷氣和酸梅湯鎮壓下去的灼燒感，再次從胸腔蹿到頭頂上。

作者有話要說：

阿兔：我太難了。我應該改名叫夏太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