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節

感卻讓他沒有勇氣追問下去。他明白全都是自己的錯。他完全明白了，他強忍着自己的抽泣。

“……沒關系，那你也可以給我取個名字的。”

洛蒂·巴特勒突然之間覺得沒有名字的幽靈先生也夠可憐的，便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電光火石間，遙遠的記憶流星般在腦海中閃了一閃，洛蒂幾乎是下意識說出了這個名字：

“就叫埃裏克怎麽樣？”

【就叫埃裏克怎麽樣？】

軟軟糯糯的童音和少女輕柔好聽的聲音重合，埃裏克控制不住自己，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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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賽人的叫罵聲一下子将惡魔之子拖入了可怕的回憶，一瞬間，他又成了那個被關在籠子裏、任人嘲笑辱罵的怪物，茫然和痛苦在他的臉上出現，殺意消失了。

孩子是最敏感的。就像《牛虻》中寫的一樣，上帝教會孩子們辨別好人。小洛蒂蜷縮在角落裏，睜大了烏黑的眸子看着惡魔之子，對方的惡意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恐懼。小女孩的心是立刻就能軟下來的。

“別出聲！”惡魔之子回過神來，逼近一步警告道。但他不敢靠的太近，生怕吓到小女孩讓她叫出聲。那會引來外面的吉普賽人。但小洛蒂一臉迷茫。

“你說什麽？（英語）”

孩子特有的軟糯，但惡魔之子無心贊美。面前的女孩顯然聽不懂他的法語。而她說的似乎是英語？跟着吉普賽馬戲團已經流浪了五六年，惡魔之子磕磕巴巴地能說一些英語。

“別出聲。”這次他用英語說話了，謝天謝地，小洛蒂聽懂了。她輕輕點了點頭。

“惡魔之子！惡魔之子！”吉普賽人的喊聲又一次突如其來地爆發，“立刻出來，否則等你被找到了，你一定會後悔的！”

惡魔之子的身體微不可查地抖了抖，他很清楚，吉普賽人說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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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情況是，惡魔之子以及玩捉迷藏跑太遠了的小洛蒂被幾個吉普賽人堵在了山洞裏。

當然，他們還沒有被發現。這一帶地形複雜得很，裏面就像迷宮一樣，要一個個地方找過去可是夠麻煩的。但假如下定決心，被找到也就是時間問題。更麻煩的是，要離開這一帶必須經過的那個路口，正被吉普賽人守着。

很顯然吉普賽人也是清楚現在的情況的，他們幾個人圍在一起商量了一陣子，派了一個人回去，其餘人就在路口守着了。除了時不時對着“惡魔之子”喊話。畢竟對方還有屈服的可能，他們也不想白費力氣。

惡魔之子渾身僵硬，他靠在牆壁上。沒有一條路可以讓他逃走，他會被抓回去，繼續過噩夢般的日子。因為太過關注這一點，他都忘記了自己那殘缺的右半臉還暴露在外。

但是小洛蒂不會忘記。顯然那些吉普賽人的話并沒有被這個四歲的小女孩理解，而二十分鐘時間，足夠她對于那張臉從恐懼到習慣。她一直好奇地用那對烏溜溜的眼睛打量着惡魔之子。這裏的氣氛很奇怪，讓這個小小的女孩很不安。她迫切想要做點什麽來打破這裏的膠着。

在她年幼的心裏，已經初步能區分善惡和美醜。盡管厭惡醜陋是人的本能反應，但是親愛的爸爸昨天才在講完童話故事以後告訴她，醜陋的人也可以擁有美好的心靈。對于爸爸的話，小姑娘一向是很相信的。因此在本能地被惡魔之子吓壞後，在長時間的僵持中，父親的話重新被記了起來。一種名為愧疚的情緒在小洛蒂的心中滋生了。

不安地咬了咬嘴唇，小洛蒂抱緊了布娃娃仿佛能從中汲取勇氣。布娃娃玫瑰色的臉蛋，金色的卷發，火紅的裙子，還有藍色的眼睛。這個最親愛的小夥伴給了小女孩勇氣。她鼓起勇氣就從石頭上跳了下來，一路小跑到了惡魔之子身邊，羞怯而不安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哦，先生，我真是太抱歉了。”小洛蒂極力模仿大人說話的語氣，但是忽閃忽閃的黑色睫毛還是暴露了她的緊張，“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是個好人。請您接受我的道歉吧——讓我親你一下吧。”

西斯貝

卡洛塔·朱蒂雪莉從沒覺得自己是什麽好人，發脾氣罷演、賣弄風情，擺布那蠢得像豬一樣的經理，這些事情她做起來毫無負疚感。人當然是要為自己籌劃的，就像她不肯要替補，自己又常常裝病罷演一樣，都是為了顯示自己對于劇院的不可或缺。可惜的是，卡洛塔·朱蒂雪莉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有節操的。

面對新來的經理，卡洛塔憂郁了：那居然是個比她還小的女孩子！

對着一個比她還小的女孩子，她要怎麽賣弄風情？對着一個比她還小的女孩子，她要怎麽發脾氣罷演？對着一個比她還小的女孩子，她還怎麽當一位不正直的女高音？！她的确不在乎別人說她驕橫跋扈，但她也下不去手弄哭一個小女孩啊！

卡洛塔·朱蒂雪莉一直覺得自己運氣很好，這一次果然也不例外。上帝老人家出手相助，大方地讓卡洛塔病了一場。啧啧，這下卡洛塔依然是一位正直的女高音，沒有欺負小女孩（你确定你能欺負到？），新經理也因為這一場病要更加重視她的作用了！虛弱不已的躺在病床上，卡洛塔心滿意足地派出了女仆報信。一切簡直完美。

可惜，洛蒂·巴特勒小姐不是這麽想的。

“請代我轉達對于朱蒂雪莉小姐的問候并祝她早日康複。請她不必為今晚的演出擔心。”洛蒂·巴特勒放下了羽毛筆，微笑着說道，“如果有機會，稍晚些我會去看她。”

卡洛塔的生病雖然意外，但還不至于讓洛蒂失了分寸。在派來報信的女仆走後，洛蒂很快讓人請來了歌劇院的歌唱教師拉克勞斯小姐。

“我想要了解一下‘未來之星’們的情況。”她這樣說道。

三十多歲的拉克勞斯小姐顯得神采奕奕，她談起自己的學生們激動不已：

“……科麗雅看上去瘦瘦小小，但她在高音的爆發力簡直驚人，除去氣息不太穩定；西爾維娅擅長中音部的情歌，但是高音時音會飄；黛安娜則是我們全力培養的下一個歌劇紅伶，她又漂亮又聰明，十分擅長花腔，目前的弱點在于高音和中音的轉換有些生硬……”

在介紹完黛安娜後，拉克勞斯小姐有了一個很明顯的停頓。但是洛蒂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她所考慮的是，西斯貝的唱段中，中高音的轉換是否重要。當她思索出答案後，拉克勞斯小姐已經下定決心，一口氣快快說完了。

“……還有一位，海汀娜。她天賦過人，唱起歌來力量十足，富有感染力。并且她十分努力，目前的歌聲也并沒有嚴重缺陷，”拉克勞斯小姐頓了頓，“甚至超過黛安娜。但是海汀娜長得不夠漂亮，大家都不看好她——但是！唉！她唱的可真好啊！真好啊！”她禁不住連連嘆氣，為自己心愛的學生嘆息。沒有人會不喜歡一個努力勤奮的女孩。

“海汀娜。”洛蒂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示意拉克勞斯小姐她記住了，然後說道，“可以了，那麽我想要知道，如果今晚我想讓黛安娜代替卡洛塔飾演西斯貝，您覺得如何？”

“您是說黛安娜？可是——”拉克勞斯小姐吃了一驚，又趕忙說道，“可是《西斯貝和皮拉姆斯》是新排演的，我們才教授了其中的前三首曲子啊！”

這倒是個沒有想到的難題，洛蒂眉頭輕輕一皺，食指彎曲在桌上有節奏地敲擊着：“我以為，在一部新戲開演前，包括替角在內的一切都應該準備好了。”這大概和卡洛塔的脾氣有關系，也怪不得別人，“你們不應該掉以輕心，就算經理沒有硬性要求，也該做好準備。這是第一次，我可以不在意，但不能有下一次。晚上的演出看來只能取消了，我會向觀衆致歉。那麽，讓黛安娜代演一場《奧賽羅》沒有問題吧？這是經典劇目。”

“當然沒有問題。”拉克勞斯小姐悄悄擦去額上冷汗，“我現在就去找她。”暗自慶幸新經理沒有遷怒或是亂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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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蒂擡起手，揉了揉眉心，她其實有些煩躁，但是沒有在拉克勞斯小姐面前表露出來。

“你心情不好？”屋子裏平空出現的聲音已經不能使洛蒂驚訝了，幽靈先生——哦，他已經有名字了，叫埃裏克——的紳士舉動也不能再讓她挑眉了。

“這誰看得出來。”洛蒂一邊整理桌上的文件一邊回答他，“剛剛收購歌劇院而已，處理前任事情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