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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宗冕将西閑抱入懷中, 那邊張斌已經跌在地上, 刀自他左邊心室穿過, 刀刃從背後穿出, 小半截沒入了牆壁,幾乎把他半邊身子釘在了牆上。
奄奄一息之際,張斌擡眼看向趙宗冕,眼中仍有憤恨不甘之色。
趙宗冕垂眸看一眼懷中的西閑, 對上張斌的眼神,頓時上前一步, 擡腳踩在了他的頭上。
頭顱給壓在牆上, 在鎮北王的腳下開始變形, 血緩緩流了下來,而趙宗冕好像發了狠, 要生生地腳底下的頭給踩碎。
直到西閑叫了聲:“王爺。”
趙宗冕垂眸,發現她微閉着雙眼, 臉上毫無血色:“王爺,孩子……”
突然間鎮北王覺着手底有些潮熱,起初他以為是自己胸口傷處的血, 他将手自西閑身下探出, 望見掌心一抹刺眼的殷紅,那不是他的。
陳太醫一路從王府狂奔而來, 不擅騎馬的他幾次差點從馬上摔下, 多虧王府的親衛及時護住。下馬後, 便半扯半扶着迅速往內。
在陸府的內宅之中, 西閑躺在榻上,原先在給張斌挾持的時候,她的身體仿佛重若千鈞,一寸也無法移動,可是此刻,身體卻又輕若鴻毛,仿佛不留神就會飄了起來,然後一點點地消失不見。
王妃同幾個老成的嬷嬷守在旁邊,陸夫人先前被吓得昏厥,這會兒醒過來,忙扶着丫頭也來照看。
趙宗冕跟陸康等在外間,有大夫來給趙宗冕看傷,卻給他一把怼在旁邊。
門口處,陸家的管事跪在地上:“因為那人是王府的打扮,所以下人都以為是王府的賓客,不敢十分攔阻,也沒了提防……”
陸康怒道:“把往內宅的那些守衛都綁起來,狠狠地打!側妃跟小世子如果有事,你們一個個都別想要命了!”
正在此時,趙宗冕道:“行了。”
陸康回頭,鎮北王滿臉冰影霜色:“殺了他們也無濟于事,再說,那畜生本來是王府的人。”
“王爺……”陸康因全程目睹了趙宗冕拿下張斌的一幕,越發明白他的心情,且他如今身上還有傷,陸康只得說道:“王妃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王爺也要保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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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王道:“我死不了。”扭頭看了一眼內室的方向,喃喃道:“怎麽偏偏要是她……”這會兒趙宗冕心情複雜,竟然恨不得自己身上有個十刀八刀都無所謂,只要替了西閑就好。
大夫給小公爺料理好了傷口,關潛急急地走了進來:“娘娘怎麽樣了?”
見趙宗冕端坐不動,關潛往內室走了兩步,陸康忙道:“小公爺,你不能進去。”
“為什麽?”
陸康畢竟是個士大夫,有些難以出口。趙宗冕在旁邊說道:“她的情形不好,興許會小産。”
關潛自覺着頭頂有個雷炸響:“什麽?”他無法置信,“不行,我、我要看看……”
陸康還要攔着,趙宗冕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如此。
陸康遲疑的當兒,小公爺已經疾步進了裏間。
關潛來到內室,陸府的幾個女人原本也在這裏,見狀紛紛躲避不及。
王妃道:“大家不必慌張,這是小公爺,是王爺的親外甥。”
關潛行禮的功夫看了一眼西閑,見她蓋着一床錦被躺着,臉白如紙,氣息微弱,頓時原本要問的話就堵在了心口。
王妃知道他挂念,便勸道:“這裏不是你呆的,看一眼就出去吧,雁北城裏有經驗的大夫跟穩婆們都在這裏了,必然無事。”
關潛聽到最後四個字,略微心定:“是。”
王妃看着他手上殘血,又說:“我知道你擔心側妃,這會兒王爺只怕也是如此,他也受了傷,我先前聽人說他不肯療治呢。你先出去,好歹照應着。”
關潛擡頭看向西閑,正西閑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竟問:“傷的如何?”
小公爺的眼中頓時潮濕了:“不礙事。娘娘也要保重。”
西閑勉強沖他一笑:“我也沒有事,你去吧。”
關潛強忍着淚,低下頭去,終于緩步退了出來。
不多會兒陳太醫也到了,他畢竟是從最初就看護着西閑的,最有經驗。
王妃見他進來,先悄悄地叮囑道:“下面出了血,穩婆們都說不好了,你一定要想個辦法。”
陳太醫頭皮發麻,只好答應了,上前先診過脈,又看西閑的臉色。
他回身從藥箱裏拿出了一卷銀針,先在西閑的手足上刺了幾下,卻又遲疑着不敢繼續下手。
王妃問:“你還不趕緊行事,是怎麽樣?”
陳太醫道:“娘娘,有句話……”
說着起身往簾後走去,王妃知道要避着人,就也起身走了過去,陳太醫道:“情形比臣想象的還要壞些,方才臣把脈的時候,覺着側妃的脈息微弱,幾乎……都也聽不見胎息了。”
王妃猛然變了臉色:“你說什麽?!”
陳太醫忙低下頭去:“臣只是不敢向娘娘說謊,先前臣已經說過了,本來這孩子能留這麽久就已經是個奇跡,沒想到今日又……這種情況已是極為兇險,随時都可能滑胎,就算勉強保住,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王妃喝道:“還不住口!”
就在這時,裏頭丫鬟道:“側妃請娘娘跟太醫。”
王妃忙收拾了一下臉色,又對太醫道:“待會兒不許胡說。”
兩人重到了床邊,西閑的目光在王妃跟太醫之間轉了轉,道:“姐姐,是怎麽樣,你告訴我吧。”
直到現在,她的聲音都極為溫和,王妃突然紅了眼眶。
西閑又看太醫,太醫因被王妃所命,本來想胡說兩句不輕不重的,可是給西閑的目光掃到,竟無法出口,眼神閃爍地避開了。
西閑定定地看了他們一會兒,突然道:“原來是這樣,我就知道是小題大做,這孩子絕不會有事的。”
王妃跟太醫都吃了一驚,太醫張口,卻又忙忍住。
西閑垂眸道:“你們都放心,他一定會好好的,我最知道。太醫,你以為他是受了驚吓嗎?告訴你,他并不怕,方才在外頭的時候,他拼命掙紮,不是因為害怕,因為這孩子知道……他的娘親遇到了危險,所以他着急想要保護我。”
陳太醫瞠目結舌之餘,不禁感動,也紅了雙眼。
西閑擡眸看他:“太醫,你是從最開始就照看我們的,這會兒也多勞你了,請你務必盡力。”
她的聲音如此溫和平靜,竟有無限激發人心的力量。陳太醫深深呼吸,又深深地躬身下去:“臣一定竭盡所能,請娘娘放心。”
陸夫人在旁,已經忍不住掉下淚來,王妃想安慰她幾句,卻又忙轉身,自己拭淚。
西閑說完,又道:“王爺呢?”
王妃拭了淚,才要叫她好生安神,卻見屋內的陸夫人,衆女眷以及丫鬟等都轉過身,王妃回頭一看,原來是趙宗冕不知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王妃一愣,又反應過來,于是先叫陸夫人帶着衆人先行退了,她自己看看趙宗冕,見他衣領微微敞開,血跡宛然,顯然是還沒有處理傷口。
王妃欲言又止,便先也随着退了出來。
屋內一時只剩下了太醫,鎮北王以及西閑。
西閑望着趙宗冕:“王爺,你傷的怎麽樣?”
鎮北王想向她滿不在乎地笑一笑,以佯笑掩飾真心,這本是他最擅長的,可不知為何此刻竟然破了功。
他轉頭:“死不了。”三個字才說完,又自覺刺心。
西閑道:“王爺,你過來些。”
趙宗冕邁步走到床邊,站了一刻,又坐了下來。
西閑掙紮着想看看他的傷,趙宗冕一把攥住她的手:“先顧好自己就是了!”
“王爺,”西閑道:“不能諱疾忌醫。”
“我知道。”趙宗冕皺皺眉,她的手在掌心裏,雖然仍舊柔軟,卻冰涼。
趙宗冕小心地要抱西閑起來,陳太醫道:“王爺,這會兒最好不要動娘娘。”
他的動作一僵,喃喃無聲地罵了一句。
卻終于停手,只是自己俯身下去,小心翼翼地把西閑擁在懷中。
他身上還有血腥氣,以及一種說不出的清苦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西閑聽到趙宗冕在自己耳畔說道:“如果你有事,本王保證以後再不做這種濫好人,我會先把那兩個混賬東西捉回來千刀萬剮……”
西閑道:“王爺,別、賭狠說這些。”
“本王說到做到。”
西閑看不見趙宗冕的臉,他埋首在她頸間,仿佛想用自己的方式跟她靠的緊密些。
西閑微微側臉,在趙宗冕耳畔道:“王爺可知道,那天你醉了,說起瑛姬跟那個孩子……我就知道你沒有那麽狠心。你放了他們是不是?”
趙宗冕不言語。
瑛姬背叛了他,但他不是因為她跟了別的男人而怒,張斌也好,土匪也好,他最生氣的,是瑛姬居然想要他的命。
當他笑看鎮北軍将土匪打的毫無還手之力的時候,瑛姬也知道她錯的何其離譜。她仿佛知道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
趙宗冕冷笑道:“事實證明好人當不得,我想放你們一條生路,你卻想要本王的命。”
瑛姬看看他,又回頭看看山寨的方向,終于拔腿往那邊狂奔而去。
趙宗冕知道她無論如何是逃不了的,不緊不慢地随着進了匪寨,卻見一地屍首,有些沒死的匪徒給官兵押着跪在地上。
瑛姬飛跑進後面一間屋子裏,等趙宗冕破門而入的時候,卻見她懷中抱着一個很小的嬰兒,正在哄那孩子吃奶,竟是滿臉甜蜜滿足的笑。
瑛姬自知無法活命,只求他一件事,放過那小孩子,讓他好好地長大。
趙宗冕自然不是那種輕易心軟的人,瑛姬仿佛也知道他的脾性,不惜在他面前以死相逼。
瑛姬縱身跳崖,卻幸而給山上的松樹挂住。被救上來後,瑛姬死裏逃生越加不舍,抱着孩子嚎啕大哭。
後來……趙宗冕就讓段先生帶了他們悄悄地離開,不知送往何方去了。
這不是什麽值得四處誇耀的事,所以趙宗冕并沒對任何人提起,就算是西閑,也是她旁敲側擊探聽到的。
只是趙宗冕沒想到段先生給他編造了一個王府侍妾變烈女複仇的故事,……這也是意外收獲了。
但最令人扼腕的是,張斌并不知道瑛姬在那次之後,沒有再選擇堕胎,反而是把這孩子留了下來。
因為找不到瑛姬,他便離開了北研,等聽說鎮北王剿滅山寨瑛姬死了後,他知道沒這麽簡單,在祁山徘徊的時候,遇到一名山寨的漏網之魚,那小喽啰就把瑛姬如何做套,卻給鎮北王識破,逼得跳崖一事說了。張斌被人誤導,這才不顧一切地想要報複趙宗冕。
半晌,趙宗冕道:“要不怎麽說……好人沒好報呢?我要是早點斬草除根,就沒有今日了。”
西閑道:“王爺若真的是連襁褓中的孩童都不放過的人,就不是大家愛戴的鎮北王了。”
趙宗冕微微擡頭。
四目相對,西閑忽道:“王爺,你跟孩子說兩句話。他、他會聽見的。”
趙宗冕瞪着西閑,他沒有辦法相信這句話,但是她用那種眼神望着自己,像是堅定不移地相信,也像是只要他說了,一切就會平安無事。
“王爺……”看出他的不願,西閑又叫了聲,祈求似的。
陳太醫突然冒了出來:“這會兒孩子已經能聽見外頭的聲音了,且父母跟孩子之間感應最靈,王爺若是能跟他說說話應該有益……”
趙宗冕轉頭:“出去!”
陳太醫倒退兩步,卻不敢離開,仍站在門口觀望。
西閑反握住趙宗冕的手,把他的手慢慢地覆在自己的肚子上。
趙宗冕渾身一震,本能地想抽手,卻又并沒有。
西閑道:“王爺……你試試,他原先動的厲害,現在卻安靜了好些,大概是睡着了。”
她的聲音很溫柔,趙宗冕卻突然鼻酸。
他看一眼西閑,又回頭望着腹部隆起的地方,終于,他低下頭去,側耳聽了聽。
好像真的有一種奇異的響動。
他受驚似的彈開,定了定神後,又小心靠近。
“果然是老子的種。”半天,趙宗冕突然嘆了聲。
陳太醫只好假裝沒聽見。
趙宗冕擡手在西閑的肚子上輕輕撫過,眼神漸漸認真起來,像是真的在看着那個……自己還沒有見面的骨肉。
“小子,”趙宗冕喚了聲,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表明自己的真心,但是……這會兒他忘了所有,“你給老子聽好了,你是老子的種,就不是個軟包的孬種,你得像你爹一樣,得自己撐着好好的,不能出事,別欺負你娘,別沒出息的欺負一個女人。”
西閑原本還笑微微的,聽了這兩句,眼中突然慢慢地湧出淚花。
趙宗冕的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個小男孩,他被扔在偌大的皇城之中,孤零零的無依無靠,像是被放逐在大海上的孤舟。
他選了一個方向跑過去,卻因為跑的太急給絆倒在地,他跪在地上,想哭,又不敢哭,眼中包着淚,拼命忍着不讓落下。
“我知道你很辛苦,”趙宗冕低頭,額頭貼在西閑的腰間,他用很低的聲音說道:“但你得記着,不管多難,多少人踩你,都得重新站起來,不能死,得活着!”
心底的那個小孩子,也随着慢慢地爬起身來,他擡手揉揉眼睛,倔強地擡頭。
就在他的正前方,湛湛藍天之下,是巍峨聳立的金銮寶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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