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

? 葉琉漣素日吃飯都是遵循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不過偶爾任性一回也無妨吧。

周勉看她點頭遂侃侃道:“我聽爹說你是從長安來的!長安城是不是很大很氣派,我去集市常聽熟識大哥說長安如何好。哦,他是每月都往長安去的,運送一些當地茶葉。”

葉琉漣慢慢吃着,看她神色向往地說着。

“他說長安集市有那麽長!”周勉一邊說一邊比劃,将手裏拿着雞腿誇張地揮動了一個大圈,“還有好多我見都沒見過的美食,他還經常帶着長安的糕點回來,不過他轉賣的價格太貴,我攢了半年的零錢才買了一包,過年時吃,那唇齒留香的滋味我到現在還記得。”

在她說話的間隙,葉琉漣已經喝了小半碗的湯。

周勉停了停突然叉出一句:“我再給你盛點?”

葉琉漣忙擺手示意她繼續。

周勉啃了一口雞腿嚼了兩嚼就咽下去了繼續道:“我還聽說長安男子玉樹臨風,謙和有禮,氣質和這兒的男兒可是相當的不一樣,還很疼內人,我也想要個那般的夫君。”

“噗。”葉琉漣看她一臉神往地這般說,一口米飯沒忍住就要噴出去,幸好她反應快掩住了嘴巴。

“姐姐,你怎的這個反應,長安的男兒不是那般嗎?”周勉拿起遞盤中的布帕給她。

葉琉漣接過擦拭幹淨道:“我可沒聽有這樣一說,況且你才多大就考慮夫君的事了。”

“爹爹說了,事事不能只看眼前,要謀其深遠,我已經不小了,得為自己的将來作打算!”周勉用沒沾上油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葉琉漣不住地笑了:“這話倒是不錯的,只是由你這個小人兒說出來頗為有趣。”

周勉嘟嘴:“我已經十歲了,不是小人兒了!我曾鑽過往長安的運貨車子,可惜被人逮到送了我回來,因此還被爹爹好一頓訓。姐姐你何時回長安,帶我一塊去可好?”

葉琉漣心想這小姑娘小小年紀心思倒是機敏,進屋的幾番尴尬,她用不經意的行為就化解了。只是她嘴上沒個把門的,雖說自己是她父親相熟之人的徒弟,但還是陌生人,什麽都同她說,也太過于信任別人了吧,這樣去了長安總是要吃虧的。

“姐姐?”周勉看她遲疑探喊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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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伯不讓你去也是出于對你的考慮,莫調皮讓他憂心了。”

周勉瞬間怏下來,小聲嘀咕:“可我就是想去嘛。”

葉琉漣起身翻行李,翻了一小袋桂花糕遞給周勉:“我這還有出門前帶的糕點,只是路上颠簸碎了些,你若不嫌棄就拿去吃吧。”

周勉怏怏不樂的狀态瞬間消失,捧着糕點甜甜道了謝,又恢複到那個充滿活力的小姑娘了。

周勉前腳剛離開又把腦袋探了進來道:“姐姐沒什麽精神想是路途勞累,一會讓幫雇小哥給你打了熱水泡泡澡吧。”她說完也不等葉琉漣回答就把門阖上了。

欸?她沒精神嗎。葉琉漣拍拍自己的臉頰,好像是的。自出門後她就後悔了,每次同柳先生出門她都會同蘇子衾打招呼,都已經習慣了,此番賭氣不辭而別反而自己難受的緊,一路的風光都沒什麽興致去欣賞了。

罷罷罷,一會泡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待歸去時再同他賠罪就好了,只是他那個臭脾氣啊,想想就頭疼。

不過葉琉漣頭疼的也沒錯,蘇子衾幾日未見她便詢問了在院內澆花的綠裳。

“小姐随柳先生出門了。”

蘇子衾随口問了問:“何時歸來?”

綠裳掰着手指算了算,再按葉琉漣只慢不快的說法道:“估摸最早也得大半個月吧。”

“這麽久,去哪兒了?”蘇子衾本以為她出門未同他打過招呼,只是因自己的态度在賭氣,應該不是去的很遠,沒想到居然這麽久。

“不知。”綠裳看到蘇子衾陰沉的臉色說完就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步子,與他拉開一個安全距離,“奴婢還要去收拾屋子,就先退下了。”

世人皆道蘇家二公子謙和有禮,也被他俊美溫潤的外表所惑。但她一直跟在小姐身邊,這位蘇公子的真實脾性還是多少知道的,這種時候還是有多遠躲多遠為好。

蘇子衾站在原地,擡起手看着掌心,四指慢慢的合起。半晌,豁然笑了笑道:“呵,習慣可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蘇公子。”葉禦史的聲音傳來。

蘇子衾回過神看到葉禦史和雲旸踏着暮色走來。

“見過三皇子,葉禦史。”

葉禦史道:“這是蘇丞相二公子。”

雲旸颔首示意,而後問道:“葉小姐既出門,蘇公子何以在此?”

葉禦史解釋道:“葉蘇兩府相連是人人知道之事,小女與蘇公子住處相近,自幼一同功課,是以二人常有往來。”

“哦?”雲旸微異,攏了攏長袖,“怪不得,人人道葉小姐與蘇公子乃竹馬青梅,緣由便是如此啊。”

普通的一段話,雲旸說出來偏生了一番怪意。

葉禦史卻聽出了別的意味道:“小女既非年幼,二人住的如此之近确有不妥,待她歸來,我定當讓她……”

雲旸擡手止住他的話:“不必了,此處乃令愛自幼住所,想是有感情的。今秋令愛就及笄了,不過半年時間便可嫁過來,搬來搬去也麻煩的很。”

雲旸說到此處頓了一下,看着蘇子衾道:“且以蘇公子的人品,我也是放心的很。”

“原來二位早已認識。”葉禦史總覺見到蘇子衾後雲旸的語氣就不太對。

雲旸點頭:“見過幾面而已,對于蘇公子之事也略有耳聞。”

蘇子衾睫毛微垂,禮道:“蘇某還有事,先行一步。”

雲旸伸手拂了拂還沾着水珠的花瓣道:“蘇兄有事還會在此賞花?想是我叨擾你了,還是我走好了。”說完便擡腳就走。

在經過蘇子衾身側時,雲旸輕聲說了句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話:“我本不欲奪你所愛,怪只怪你自己不得命吧。”

蘇子衾微惱,手指合起攥緊又松開,如此反複。

若說這世上有誰知道他的心意,便就只有雲旸了,但他終歸還是出手了……

此時的葉琉漣打了兩個大大的噴嚏,搓搓鼻頭,将擦拭完頭發的巾布搭在浴桶上,然後舒舒服服地躺倒在被窩裏。

夜色漸深,葉琉漣不知不覺沉入夢鄉。

翌日。

葉琉漣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一路來難得睡了個好覺。推開窗臺便是雪山腳,入眼滿是蔥翠之色,山腰半胧在雲霧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深吸一口都滿是清新,心情頓覺舒爽。

換好衣裝出房門,正看到周勉端了個水盆擦着欄杆:“早啊!”

周勉聽到聲響回頭見是葉琉漣:“早!柳伯伯和爹爹醉酒,尚未起身呢。”

葉琉漣走過去俯身下看,一樓稀稀疏疏地坐了兩三桌的客人,想起昨日周勉的話,應是他們一家人經營的這家客棧,不禁問道:“每日客人都這些嗎?”

周勉一邊擦着欄杆一邊回:“這裏地界偏僻,離城又遠,人自是不多的。不過此處是商販的必經之路,來一隊的人馬就夠忙活好幾天的了。”

“你吃過早飯了嗎?”

“擦完了就去吃。”周勉手下的動作不停,應是擦慣了,動作極是熟稔。

“哦。”葉琉漣沒什麽事索性幫周勉一塊擦起了欄杆。

“謝謝姐姐。”周勉看她幫忙甜甜道了謝。

兩人邊擦邊聊,一柱香的功夫就都擦好了。

端了布具到後房時,周勉的姐姐周璐正在将衣物洗淨晾曬,聽到門開的聲音以為是周勉來了:“今日怎的這般快。”

一回過頭看到葉琉漣正提着水桶往屋內走:“哎喲,快放下,快放下。”而後斥責後面進屋的周勉,“周勉!你怎的能讓客人做這事。”

葉琉漣将桶放下:“不妨事,是我同她聊的投緣,順手就幫了幫罷了,莫要斥責她了。”

周勉似乎很怕她姐姐,忙附應葉琉漣的話點頭。

“這樣啊。”周璐的語氣這才緩和下來,“你還沒吃飯吧,我去做來給你。”

葉琉漣昨晚吃的太多,現在還有飽腹感忙道:“不用了,你忙就好,我還不餓。”

周璐笑:“姑娘現在這樣說等上山就要後悔了。”

“嗯?”葉琉漣不解。

“柳伯的小屋位于山頂,長年冰雪覆蓋。”哪兒來的吃食,每每下山過來吃飯都狼吞虎咽的,走時帶了幹糧回去的。

“山頂!?”葉琉漣吃驚,“既然那樣不方便為何師傅不搬家呢?”

“這個……我也不知。”

葉琉漣摸摸肚皮,自古隐歸山林的名人居士不都是喜歡住在山腳下或者山腰處,哪有住山頂的。也不知随師傅上山要幾日,那高冷之地不用想也知沒什麽吃食,必要委屈自己的肚子了,遂對周璐道:“那我還是吃點吧。”

“姑娘去正廳等會兒吧,馬上就好。”周璐拿起庖裙系上進了廚房。

葉琉漣取了碗筷随便找了個桌子坐下,板凳還沒坐熱,柳先生就出來了。

“師父不是宿醉麽,還起的這麽早。”葉琉漣又去取了一份碗筷給柳先生。

“嗬,周老鬼上歲數啦,喝不過老夫了。”柳先生甚是得意。

正趕上周璐端了菜出來:“柳伯你可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昨日你耍的小聰明我可是看在眼裏的,估摸着能比我爹少喝上一倍的酒咧。”

柳先生被戳穿顯然有些尴尬忙坐下:“我坐下還不行,我這是有帶着徒兒呢豈能喝多,得給我留點面子不是。若要真喝多了,我今兒個可就上不去山咯。你可千萬別告訴老鬼,不然免不了要被他念上一陣子。”

柳先生拿腔拿調,講的好不可憐,周璐不忍:“你呀,就會倚老賣老,我曉得咧。”

葉琉漣忍俊不禁,想不到向來頑童般的師父,也有能治得住他的人。

柳先生敲敲盤子:“快吃,吃完了我們就趕路,山上房子多年不住,免不了要修整一下,夜間風雪大便不可出門了。”

“嗯。”葉琉漣應聲。

餐後,二人帶了周璐準備好的幹糧就上了路。

起初山間有山路,葉琉漣還有心情一邊施展輕功一邊往上爬一邊觀賞路邊景致,可是爬了一半就力不從心了,坐在一個石頭上歇腳。

柳先生在她身後慢悠悠地趕上來:“跟在我身後吧,再往上就沒有那麽好走了。”

葉琉漣只當是說山路不好走,未曾想再往上竟是壓根沒路了。不知是霧還是雲的一層層堆積,滿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柳先生近在眼前都看不清。腳下亦不平坦,踩的淨是枯枝,她只能抓住柳先生的胳膊以防走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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