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2)
? 翌日,清晨。
蘇子衾一早就出門了,近日他常常往南山去,在母親的墓前一呆就是半天,今日也不例外。
由于時辰尚早,街上并沒有多少行人顯得十分清冷,僅有幾家賣早點的攤販正在街邊擺置攤位,他便一人一馬沿着街邊而行,周身都帶了一種清冷的疏離。
自從十歲時在母親墓前發生了那件事之後,每年的生辰阿姮都陪着他,本來因為那天也是母親的忌日他便不願過生辰,蘇丞相見他執意也就随他去了。阿姮雖然什麽都沒問他,但他知道她陪伴中的擔憂與關切。可惜,那些已經習慣了的事情,他大抵需要重新習慣了。
腦中雜亂地想着許多事情,不知覺便已行至城門口,得到雲煦消息的雲淺早已候在了城門外,只消等他出城“偶遇”了。
“嗒嗒……”不規則的馬蹄聲愈漸近了,躲在樹後面的雲淺偷偷地探頭确認了一下就又躲回去。
“公子!”
蘇子衾剛欲上馬就聽到有人喊他,循聲而望便見到了捧着本冊子站在樹邊的雲淺,她今日着了身荷色女裝,簡單地用兩只玉簪挽起了頭發,散散地餘下兩绺側落在臉邊襯得原本就美麗的姿容更添俏意。
然而這京城第一美女的容顏蘇子衾并無心欣賞,雖然已經知曉了她的身份仍佯裝不知,只對她一點頭就上了馬。
“公子公子。”雲淺見他這般反應急忙起身跑至他馬前,連身上沾的泥葉也顧不得拍生怕他走了。
“不知姑娘有何事?”蘇子衾無法,只得禮貌性地問她。
雲淺聽到他開口問便接話道:“不知公子去向何處,我欲前往南山,殊不知路途遙遠并未備馬,不知公子可順路?”
這一句話婉轉地表達了她想共乘一騎的願望,想來此時四下無人,單論他們沒見過都不可能把自己只身落在這裏的,何況她們還見過兩面,也算是共食了一只燒雞的關系了。
可是事實并非她所希望的,蘇子衾面無表情地回了兩個字:“不順。”既然二人都沒有挑破身份,那他就無須有所顧忌了。
雲淺是已經知曉她去向的,不想他竟如此幹脆的拒絕面色有些難堪,看到他策馬欲離立即咬咬牙又追上兩步擋在他前頭:“公子!”
蘇子衾見她擋在自己前面只得勒住缰繩:“此處距南山還有段路程,入城右轉百步左右就有馬市,姑娘可前去挑選一匹。”
“可是我不識得路也不會騎馬,只是一時沖動就來了,你可知這種花草哪裏尋得,除了南山可有就近之所?”說着雲淺把手中翻開的冊子遞到蘇子衾眼前。
蘇子衾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她給自己看的這頁上花草确實只在南山生長,不過……
“姑娘尋這做什麽?”
“啊,偶然看到覺得十分漂亮就想見一見,聽說此物只長在南山,今日尋了空便想親眼去瞧上一瞧了。”
幸好她早有準備,如此她可讓蘇子衾順路帶了她去尋,然後回城正好再以感謝他為由請他去杏花樓吃飯,再“不小心”地誤入三哥訂的房間。他若是見到屋內情形必然大為受傷,自己便可趁虛而入多加安慰與陪伴,就算他不會就此喜歡上自己也能大為改善二人的關系。
未想蘇子衾并未按她預計方向而言,涼涼地開口:“這花秋天不開,明年夏至你再來吧。”
聽說蘇子衾待人一向溫雅,若說他是不喜自己但前兩次相見也未曾如此不客氣,想來是今日心情極差,那她就更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了,往往心情不佳的時候遇到受刺激的事情反應會更大。
想到這她便拉上蘇子衾馬側的缰繩并用她自認為最好看的角度仰視他,眼睛中似乎含了一汪清泉一般,溫着聲音道:“可是錯過了這次機會我也不知何時能再來了,就算不開花也算是為了了卻心裏的遺憾吧。”
這場景本是美好的,清晨的城郊小路上,金黃的葉子鋪了一地,俊俏的男子坐在馬上微微低頭,一美貌女子含羞帶怯地立于馬側對他仰視。
奈何總有不識景的,蘇子衾的馬兒似乎被她身上的香粉味兒嗆了一下大大地打了一個噴嚏,然後就看她拉着自己身上的缰繩怎麽都不順眼,遂不顧蘇子衾并未動作自顧地往前走想要趕緊遠離她。
雲淺見馬兒要走哪裏肯放手,蘇子衾還沒答應她呢,可不能讓他就這麽走了!
蘇子衾的馬兒也是個有脾氣的,見她還不撒手突然一個猛沖,連蘇子衾都未預料反射性地拉住了缰繩,這一下馬兒倒是停了,可雲淺卻因被拉出去的慣性而摔倒在地。
“沒事吧?”蘇子衾見狀下馬想要上前攙扶,畢竟人是因為自己的馬而摔倒的,但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頓了一下又收回去了。
這一幕被雲淺看在眼裏卻是心下焦急,遂伸手楚楚可憐道:“公子可否扶我一下?”
蘇子衾無奈只好伸手拉她,雲淺心中一喜但仍未忘作怯狀。他手上提力的時候雲淺揣着歡喜要起,不想自己竟似崴了腳腕,方一用力便一陣劇痛,她便想順勢依到蘇子衾的身上去,美人在懷看他還能毫無心動麽?
未想蘇子衾提起她便松手旋過了身,眼中一陣陣的翳雲壓過,但雲淺并無法看到,身體已經失去了平衡重重跪在了地上,一瞬疼地眼中的淚水無需假裝便紛紛湧出。
蘇子衾聽到聲響後遲了一瞬才回過身控制了下表情,待回身後眸中的情緒已皆數斂去,又恢複了一般人前溫和謙潤的模樣緩身蹲下将她扶起:“抱歉,我母親的忌日方過,這幾日接連墓焚所以心情不太好,讓姑娘委屈了。”
雲淺哪裏受過這般罪,平日連禮跪父皇和太後都舍不得讓她多跪幾分,這一下怕是兩日都不好走路了,再者她本就懷了別的心思是以并未怪蘇子衾,反而見他改了态度受寵若驚。
“公子哪裏的話,古皆孝義,子連母涕,您因母親之故幾多傷愁還應怪我沖撞了。”
“需要我送你去醫館嗎?”蘇子衾本只是客氣一問,并未正想與她多作糾纏。
醫館?她記得杏花樓附近就有一家醫館,如此想來也算方便。
雲淺心下如此想嘴上還是要推脫兩句的:“不勞煩公子了,誤了您盡孝就不好了。”
“那我就告辭了。”
雲淺本來也只是客氣地推脫罷了,沒想到他還竟真不管了?
“公子!”
聽到她又喊住自己,蘇子衾忍着心中的不耐煩又轉了回來。
雲淺眨着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他道:“我的腳好像崴到了。”
蘇子衾唇微微抿了抿,不想管她但又不能把人真丢在這裏,罷了,早點把她送去醫館他也好要抽身,遂耐着性子伸手去拉她。
雲淺只覺得突然身體一輕眼前之景周盡翻轉,待入目平穩時已坐在了蘇子衾的馬上遂微懼道:“公子!”
她此時的怕并非是裝出來的,而是真被這馬兒驚到了,這一坐上去蘇子衾的馬兒就開始四蹄亂跺,想起剛剛的經歷生怕它把自己掀下去。
蘇子衾也不看她,一拍馬背馬兒立刻安靜下來:“好了”
雲淺見它真就安靜了下來神奇地看着他,但蘇子衾并未上馬只是牽着馬兒走,雲淺雖有些遺憾但看着他的背影陣陣心悸,清晨的晨光帶着水汽虛虛地籠罩着他,颀長的背影在她眼中宛如墨畫中的風景。
輕輕揉着膝蓋的時候她暗暗下決心,這個男子她絕對勢在必得!
巳時。
葉琉漣出門的時候雲旸已經候在門口了,他并未帶随從只是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輕靠着,墨黑的發絲冠的嚴謹,加上一身束口衣裝更添幾分利落。
雲旸見她出來眼前一亮,以往她的衣服都是淺冷色,并不十分搭配她的性格,更因她身形纖瘦,在不說話時給她增添了幾許文弱的氣質。大抵是昨日及笄的原因,她今日着了一身淺粉的正裝,行走間輕靈如風,裙尾随她的腳步褶幅翩翩,飛起流邊,發型也不同以往以一蝴蝶簪插于腦後,露出纖長白皙的項頸,整個人都帶了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看向自己時她驀地笑開,淺淺的梨渦在陽光下若隐若現,讓人的心情也不自覺跟着好了起來。
“三皇子!”
葉琉漣看到他後就半帶小跑地到了他跟前,綠裳随後緊跟,她竟不知小姐何時和三皇子關系這麽好了。若是換了以前她或會歡喜,只是經歷了這一茬事之後她也是看清了一些朝堂利弊的關系,寧願小姐與皇室僅少瓜葛,平平安安就好,而雲旸顯然不是一個良人,幸好他們的婚約已被取消。
雲旸看到綠裳跟着并沒有說什麽,只是淡淡地對葉琉漣笑道:“走吧。”
葉琉漣一愣,他竟一上來就笑了,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只是看他并未帶人頓覺自己帶着綠裳似乎有些不妥,會不會被他誤解是自己不信任他?也不怪她多想,事實告訴她與皇室之人相處事事都需小心,雖說與雲旸相處下來覺得他人不錯但畢竟身份擺在那裏。
由此葉琉漣先是探問道:“不知我們要去哪裏?”
“杏花樓,我聽聞你極喜他家的糕點便訂了桌,只是略有些遠。”然後雲旸走至拐角牽出兩匹馬道,“不知你家婢女可會騎馬?”
葉琉漣未想竟是要騎馬去,看向綠裳的眼神有些糾結,綠裳從未騎過馬,如此一番倒是有些為難了,自得讓她先回去,并小聲對她道:“回來我給你帶一些糕點!”
綠裳無意那糕點,雖不情願但也無法,只是讓她小心。
“嗯,放心吧,你且幫着姨娘把周勉的房間收拾好,待我歸來與母親提罷。”
語畢葉琉漣随雲旸翻身上馬,繁冗的群裝也抵不住她利落的身姿,裙擺在空中劃過一個輕潤的半圓,在綠裳的視線中與雲旸策馬往馬行小路的方向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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