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5】

夜幕轉瞬即逝,到了第二日申時,也正是襄林與侍衛約定的時間,她已經提前跟鑫娘說好今日休息不陪賭,便提前收拾妥當,從賭坊裏走出來。

賭坊門口早已停着一輛高大的馬車,車前有一馬夫,還有兩個灰衣侍衛。

“襄林姑娘,這邊請。”

眼熟的那個灰衣侍衛上前兩步,微一颌首,朝着襄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襄林依言來到馬車前,她掀開錦繡車簾,正要上車之時,卻在車廂內瞧見了那貴公子鹿洵。

動作停滞在半空,襄林內心不免有些意外,她也只能僵在表面,脫口喚了一句:“鹿、鹿少?”

那清貴公子輕擡眼睑,一雙深潭般的眸子靜靜看着她,散淡又有禮道:“城北有筆生意需要我出面,順路,我正好送襄林姑娘一程。”

如此一說,襄林也不好開口再言其他,她便暗自緩了緩心神,朝他勾唇谄媚一笑道:“那就多謝鹿少了。”

說罷,她斂着裙擺上車。

進入車內後,襄林選了一個離鹿洵較遠的角落坐下,以表示禮貌。

鹿洵也沒有看襄林,他雙眼合斂,身姿慵懶,靠着軟榻上似是假寐。

見身旁之人沒有說話的意思,襄林便不多語,伸手掀起窗簾的一角,默不吭聲的欣賞途中的街景。

此刻已是三月初春,路旁的柳樹生出嫩芽,青枝綠葉,在陽光下,散着一股枝葉淡淡且幹淨的生命味道。

馬車外,一副大地複蘇,欣欣向榮之象。

馬車裏一片寂靜,只聽得馬蹄踏過石板路的聲音。

“待會兒到了,我讓手下人陪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輕緩慵懶的聲音,在寂靜中忽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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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透着微微的清冷,正是來自鹿洵。

襄林身子一頓,放下窗簾轉過臉,只見鹿洵緩緩睜開眼睛,看着她,眼波流動道:“司學士那老東西軟硬不吃,偏偏好賭,勞煩襄林姑娘替我贏一把。”

“願賭服輸,這是應該的,鹿少客氣了。”襄林如此應着,心中不免覺得好笑,她還是頭一次聽人能将老東西這般粗俗之語說得如此悅耳不煩的。

鹿洵只冷淡的點點頭,便又阖上放下眼,沒有再跟她說話。

馬車內又恢複一片寂靜。

去赴宴的路還有很長,襄林百無聊賴,便也學着鹿洵的樣子,靠着軟榻一角,閉上眼睛打起盹來。

然而,還未等她漸入佳境的睡着,馬車猛然一停,車外響起駿馬嘶鳴的叫聲。

襄林一個激靈,趕緊睜開眼睛,還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身體卻因為慣性,不由自主傾撞在車壁。幸好車壁內側貼着柔軟的皮毛,襄林才感覺沒那麽疼。

直至聽到車外的劍刃相碰聲,襄林忙幾步走到車門前,一把掀開車簾,看到兩個蒙面的黑衣人正與侍衛交鋒在一起,才恍惚間了然,原來是遇到了刺客。

襄林只覺得遍體生寒。

她知道,商界沒有那麽好混,仇家必然不會少,但沒想到,今日的刺殺,讓她湊巧趕上了。

鹿洵這個被刺殺的目标,卻依然安穩坐在原處,他連車前的刺客看也不看,仍阖着雙眼,漫不經心的吩咐侍衛道:“趕緊處理了。”

“是!”灰衣侍衛應聲之後,愈發拼盡全力與蒙面刺客打鬥。

對于他的這個毫不在意的反應,除了兩個刺客意外,襄林也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如此風輕雲淡的樣子,倒有一番世人罕有的王者姿态。是他覺得自己貼身侍衛武功很高呢,還是覺得這兩個刺客武功不行呢?

就在襄林發怔之時,馬車上那駕車的車夫卻将從車轅底下抽出一柄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手将襄林歪斜推倒一旁,飛身朝着馬車內的鹿洵直直刺來。

原來,馬車外的兩個刺客只是吸引注意力,真正的殺招在這個馬夫——第三個人身上。

就在這時,原本倚靠在軟榻上一動不動的鹿洵,眼睛猛然睜開,驀地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清冷的黑眸華光流轉,瞬間附上淩厲的殺意。下一瞬,軟劍猶如一道閃電白光,狠狠的朝着來人的脖頸削了下去。

好厲害!

當那顆血淋淋的人頭落地,一旁的襄林初見此景,也顧不得跌坐的痛楚,伸手捂住驚訝的嘴巴,只覺得呼吸一窒。

而車外的兩個刺客,見真正的殺招者已經慘死在鹿洵軟劍之下,覺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便連躍幾個飛身,慌忙逃竄而去。

馬車內,鹿洵用錦帕擦拭幹淨軟劍,又低頭看了看自己修長白皙的手指,并沒有沾染一點兒血跡,他這才緩步向襄林,朝她伸出一只手,唇畔勾起一抹半涼半暖的笑意,道:“不必害怕,已經沒有刺客了。”

她愕然的看着鹿洵,原來他既不是覺得自己貼身侍衛武功很高,也不是覺得那兩個刺客武功不行,而是他武功卓越,一招便可取人性命,根本就用不着別人為他擔心!他不動手,只是不屑弄髒了自己的手。

襄林的身子僵了片刻,然後悻悻嗯了一聲,她将手放入他略帶涼意的掌中,順着力道站起身。

她輕輕的呼了一口氣,慶幸自己有驚無險,順道揉揉生疼的屁股,慢慢來到軟榻的一角坐下。

鹿洵自顧自的眯起眼,望着馬車外的屍體,若有所思。他伸出修長白皙的食指開始比劃,下次殺人從哪個部位下手呢,心髒還是直接從腰間斬斷?

襄林怔住,完全看不明白鹿洵在比劃什麽……她狐疑猜測,這是在做什麽,手指來回比劃,難道是在空中畫鬼符,用以安息慘死自己手中的亡靈?她随即又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哪有人畫鬼符還勾起唇角,看起來十分愉悅的?

就在襄林胡亂猜測之際,兩個侍衛已收了利劍,幾步來到車前。

“鹿少,可還要再追那兩個黑衣人?”侍衛恭敬的開口詢問,靜候他的吩咐。

鹿洵收回手指,微微揚眉,道:“不必了,回頭你去查探一下,我懷疑他們是劉墨安的手下。”

說罷,他用餘光掃射着屍橫馬車下的軀體,陽光下,腰間一抹瑩紫的玉佩甚是惹眼。

灰衣侍衛先是一愣,但是很快便恢複鎮靜,他垂首斂眸,利落應道:“是。”

車簾放下,馬車由侍衛駕馭繼續行駛。

一路上,鹿洵倚靠着軟墊,眸光冷冷的陷入沉思,襄林也老實本分,沒出聲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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