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30】

自從五公主上次出宮回來，寝殿內的瓷器破碎聲便隔三差五的響起。

“啪——”一只盛着各種糕點的玉盤跌落在地，破碎了。

精美花樣的糕點，滾滾停停，散落了一地。一旁的宮女們皆吓得噤聲，不敢有所動作。

顧姝心中充滿憤恨與委屈，她将桌上的玉盤掃落之後，躁悶的心情卻沒有得以疏解，她杏眸含淚，伏在桌上，将矛頭對向了身旁的一衆宮女：“出去，你們這些沒用的狗東西！統統給本公主滾出去！”

“公主，公主……你千萬別因為不值得傷心的人難過，權貴公子那麽多，總有人能敵得過那不開眼的鹿少。”伺候顧姝起居的一個稍年長宮女，平日裏和她較為親近，便大着膽子上前，輕聲勸道。

而顧姝正在氣頭上，一袖打在了她的臉上，怒道：“滾，本公主讓你們出去！耳朵聾了麽，都給本公主滾！”

其他宮女皆顫抖着身子垂首，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只有那貼身宮女慌亂跪在她腳下。

“我一個堂堂公主，究竟有哪裏比不上一個出身賭坊的女子……鹿洵，枉本公主對你癡心一片……你卻如此對待……”她哭訴着，盛怒的情緒從淚中疏解而出，态度也漸漸平緩一些。

“公主，奴婢曾聽将軍府的人說起，攀在鹿少身邊的那個賭坊女子，好似從前跟驸馬爺關系不淺……只是不知為何，她膽大想要竊取盧将軍手中的兵符，卻被驸馬爺帶兵擒住關進了地牢……這事兒當初傳得沸沸揚揚，後來驸馬爺與長公主成了婚，衆人也就不敢再有非議。”

宮女低着頭，娓娓道來：“那賭坊女子從牢裏出來就攀上了鹿少，緊接着，聖上禦賜給驸馬爺的碧芙樓就莫名其妙被活燒了。奴婢雖不知真假，但公主何不派人去調查一番。萬一……此事裏面有些關聯呢？”

聽到這話，顧姝峨眉輕蹙，止了方才的哭泣，她思量半晌，覺得宮女之話有幾分道理。

她輕咬朱唇，悲戚的俏麗臉上重回傲慢之色，冷聲吩咐道：“傳本公主的口谕，讓密探去徹查此事。若此事當真與那女子關聯，本公主決不輕饒！”

“是，奴婢這就傳話下去。”宮女見她不再盛怒，輕舒了一口氣，施禮退了下去。而顧姝雙眸淩厲，輕哼一聲，擡手用帕子擦幹淨眼角的淚痕。

如果确有猜測中的事情，那麽她定然會将事實告知鹿洵，不會叫那卑賤的賭坊女子逍遙快活！

*——*——*

鹿府中，細竹翠影，火桐繁盛。

Advertisement

青石桌旁，三皇子顧賢的目光，從抱着花豹的襄林，梭巡到淺笑吟吟的鹿洵，再到趴在閣苑牆上的曹璃，唇角不自覺亦随之上翹。

“鹿少，府中最近增添了不少人啊。”他戲谑道。

“還好。”鹿洵揚揚眉。

“唉，可憐我孤家寡人，獨自身處深宮之中，千防萬防，就怕落人算計，連個體己說話的人都難尋……要不，鹿少從身邊割愛一個好屬下，送給我如何？” 說着，他傾身親熱的碰了碰鹿洵的肩膀，就像平常人家的好兄弟一般。

鹿洵：“你看上我哪個屬下了？我這裏可沒有女屬下。”

顧賢癟癟嘴：“本皇子哪裏會貪戀女屬下的美色，只是想要個可靠的自己人。”

襄林聽聞此言，心念微動，她擡眸看一眼趴在牆頭的曹璃，笑着提議道：“皇子殿下，我倒有一個人選。”

“那個山賊頭子？”鹿洵

“對，他輕功很不錯，性情也率真，留在皇子殿下身邊，再合适不過。”她淡淡的笑，朝牆上的那望眼欲穿的人招招手：“曹璃，你過來。”

自從上次鹿洵傳話，讓他不得進出閣苑之後，害得他每日只能趴在牆頭，由此張望襄林的動靜。此時襄林開口叫他過去，鹿洵亦沒有排斥的反應，他就沒了顧慮。

曹璃飛身而來，十分随性的坐到了青石桌空閑的座位上，看着襄林期待道：“怎麽，想我了？”

襄林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是想問你，你山谷的寨子，現今交給何人打理了？”

“二當家。”

“如今你已經在洛城待了幾日，可有長期留此的打算？”

曹璃皺眉，目光戀戀不舍的看着她，覺得她暫且不會跟随自己回寨子，而且寨子也沒什麽繁瑣之事需他費心，便如實答道：“這一時半會兒，爺還沒想着離開。”

“那你可願入宮謀份差事？”

入宮？謀份差事？得了，感情她方才說的好人選就是他？

曹璃一聽皺起眉頭，果斷拒絕道：“不去，爺好歹也是一介山大王，怎麽能在皇家人身邊效力。而且，如此一來，不就離開鹿府了麽，爺不幹。”

襄林輕嘆口氣，勸道：“打家劫舍的活計，哪裏能夠長久？若是遇到沿途高手，你如何是好？況且，即便入了宮，你伴在三皇子的身邊，還是可以在皇宮和鹿府之間走動，不會完全離開鹿府的，你若喜歡那間客房，為你留着便是。”

顧賢仔細觀察他的神情，發現他看他性格率直，與宮中那些心機頗深的人截然不同，便打心眼裏喜歡，開口笑道：“你若來我身邊，我必将你視作左膀右臂，不會虧待你，如果日後你的寨子有難，你說一聲，我必定全力以赴。”

曹璃則低頭思忖了良久，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他既不想拒絕，也不想答應，

鹿洵挑挑眉，并未勸說，只是漫道：“不知哪家姑娘會喜歡沒有正經差事的人。”

此言一出，暗示之意十分明顯，曹璃果然心中動搖了。

他略擡下巴，答道：“好，爺去。”

襄林見曹璃已經答應，心中又生出些不放心，她看向顧賢，真摯道：“皇子殿下，曹璃他一直長在山谷的寨子中，規矩懂得不多，日後若有冒犯，也并非本意，還要勞煩你多體恤和指點。”

顧賢點頭：“這是自然。”

待談笑風生過了多半個時辰，臨近黃昏時分，顧賢起身告辭回宮。曹璃亦然要跟着他回宮。

襄林與鹿洵來到門前相送，她目送曹璃與三皇子一同坐入馬車，心中覺得欣慰，為他脫離了山賊之名而高興。

鹿洵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且放心，他入宮不會吃虧，三皇子對手底下的人很好。”

襄林笑笑，道：“我倒不擔心這個，只怕……三皇子殿下想要教好他宮中的規矩，得花費些時日了。”

馬車從鹿府一直向東，前往皇宮的方向。

返宮的路上，兩人破例共用一輛馬車，看得出來，顧賢很喜歡将心思全然表現在臉上的曹璃。

而曹璃則掀開窗簾，看着越來越遠的襄林，心中便生出些後悔，可君子一言驷馬難追，為了襄林能夠高看自己一眼，他也不能夠食言。

馬車中，顧賢将他的小動作全看在眼裏，心知他對襄林的不舍，便笑道：“改日我出宮之時，還會帶你來鹿府，不必太過挂念。還有，在宮中，你可不能再自稱爺，就算用不慣屬下的稱呼，最多也只能自稱我。可記住了？”

“爺知……呃，我知道了。眼下我是不是已經有了正經差事了？”他眨眨桃花眼，面上的神情變得嚴肅。

顧賢眸光含笑，早就将他對襄林的心思看穿，點頭道：“不錯。最起碼比起山匪強盜，此時的你會更容易叫人接受。”

這一句話，正說到了曹璃的心事，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為何會喜歡襄林，也許一開始，他是被她與寨子裏女人的不同而吸引，可久而久之，他發現她性情裏的執拗，還有善良，都讓他覺得心生歡喜。

然而，襄林對自己的擁抱，總會抗拒閃躲，而對待鹿洵則迥然不同，他眼看着她依偎在鹿洵懷中，越來越親密，他卻無可奈何。

所以，他也許應該改變。

即便是多麽不舍得鹿府的襄林，他也願意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