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周遭的風仿佛都勾着暧昧,溫溫軟軟的觸感落在唇上,陣陣暖香從衣領散發出來,呼吸間盡是彼此熟悉的氣息,滿滿的安全感。雲瓷有片刻晃神,不知怎的唇瓣舍不得移開。

清澈的眸子望進姜槐那雙深邃包容的眼,視線糾纏,兩兩相望,萬事萬物皆成了空。

她是在親薄阿兄嗎?可阿兄并沒有生氣,不是嗎?

星空太美,氣氛正好,雲瓷眼裏帶笑,兩瓣紅唇慢吞吞移開,眸子裏閃着光亮,親昵的喊了聲:“阿兄?”

姜槐攬着她腰肢,雙手各拿着面具,意識到小姑娘藏在唇齒的依賴,她大大方方将身子貼過去,雲瓷被她眼裏的溫柔體貼看得心虛,幹脆背對着,倚靠在她懷裏。

姜槐無法,只好用雙手環着她,自覺調整好舒服的姿勢,背倚欄杆,不去看漫天星辰,反而輕柔地将下颌搭在雲瓷肩膀,“嗯?要說什麽?”

明明有滿肚子話說,真等人問起來,雲瓷緊張的心跳如鼓,腦海裏不停回蕩着之前畫面。

她背脊微僵,意識到被阿兄圈在了懷裏,羞澀也跟着蔓延,然阿兄問話,不能不答。

雲瓷捏了捏指腹,“我剛才那樣,阿兄喜歡嗎?”

等了好久等來這麽一句,姜槐哭笑不得,心裏卻暖得要命。“為何會不喜歡?阿瓷喜歡親近我,不應該嗎?”

應該嗎?雲瓷心裏生出疑惑茫然,她對阿兄做的這些,很尋常嗎?她隐隐覺得不一樣,卻想不明白哪裏不同。

思來想去,這大概是她長成後第一次親吻阿兄的唇。以往縱着性子親親阿兄臉頰表達親近,和今夜迷了心竅般主動貼上去……

“阿瓷,放輕松。”

微熱的氣息打在耳畔,雲瓷身子下意識放軟,思緒被打亂,她努力掙脫出來,苦惱道:“阿兄,有些事,我想不明白。”

“何事?”姜槐從氤氲的暖香裏掙紮着理出三分清醒,“說來聽聽?”

雲瓷揪着身前衣領,羞紅着臉問:“其他人家的妹妹和兄長也是這般相處的嗎?會像我這樣控制不住想親阿兄,也會像阿兄這樣,攬我入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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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什麽事呢。姜槐從背後捉了她糾結無處安放的小手,聲音裏帶着笑意,“旁人的事我哪在意呢?大抵是吧。你願意親近我,我也喜歡寵着你,咱們自幼不是如此麽?”

順手捏了捏雲瓷腰間軟肉,她道:“阿瓷合該多吃點。”

“阿兄!”雲瓷忍着心底劃過的異樣幾乎慌亂地捉住姜槐不安分的手腕,“別鬧,癢。”

姜槐笑着掙脫她手上力道,湊近她道:“阿瓷這是害羞了嗎?”

雲瓷不理她,嗔怒的瞪她一眼,過了一會又舍不得不理她,眼睛裏帶了薄薄的一層霧氣,“阿兄不要再欺負我了。”

“好好好。”姜槐看不得她這副樣子,伸手戴上貓臉面具,半晌望着頭頂星辰沒說話。

涼風忽來,吹散鳳城的燥熱,歪頭見雲瓷仍愣在那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姜槐揪着耳朵,弱弱的沖她學貓叫,喵喵喵的,當真如貓爪子踩在人心窩,雲瓷噗嗤笑了出來。

這一笑,竟帶了些許女兒家的天真風情:“阿兄堂堂将軍,從哪學得這些小心機?為逗女孩子開心,男兒的威嚴也不要了?”

姜槐心道,見鬼的男兒啊。她唇角微揚:“比不得你一笑。”

雲瓷微怔,片刻反應過來又來打趣她:“幸虧阿兄不是帝王,若不然……”

“若不然怎樣?”姜槐那雙眼仿若會勾人一樣,清澈裏帶着無聲的蠱惑,雲瓷喃喃道:“周幽王為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戲諸侯。阿兄若為帝王,八成也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脾性……”

姜槐嗤了一聲,“哄自家妹妹不是應有之義嗎?”

雲瓷面皮一紅,擡手也戴上狐貍面具,一貓一狐貍相視一望,極有默契的不再提前言。雲瓷心想,管他江山美人呢,阿兄就是阿兄。阿兄寵着她,難道還不好嗎?

嬉笑過後,姜槐憶起舊事,免不了想要提點妹妹兩句。她道:“阿瓷,你事事聽我信我,沒自己的想法嗎?比如你很渴望做一件事,再比如,少年人都有的叛逆期,孩子到了一定歲數都厭煩聽說教,我有時候待你嚴格,你不覺得煩嗎?”

“怎麽會煩呢?如果連阿兄這樣的人都要厭煩的話,那人也太不知足了。我有自己的想法啊,我說好的時候,一般都是贊同阿兄所思所想。至于叛逆期,別人家的孩子叛逆期都會做什麽?”

姜槐低笑一聲,随意招了守在頂樓拐角處的侍者。散了些碎銀,須臾便見侍者帶着備好的酒菜走來,鋪設好席墊,兩人依次在小桌前坐下,姜槐搖晃着小酒杯,感慨道:“這就多了。”

“比如呢?”雲瓷為自己斟了一杯酒。

“比如我手下一個兵,他十三歲的時候死活和他爹較勁,他爹一心讓他學文,他獨愛武,在父輩殘酷打壓下,離家出走,背着所有人上了戰場。這就屬于他的叛逆期。”

“一般叛逆期都和心底的秘密有關,秘密不曾宣洩,一旦說出口,被拒絕被反對,就會自然生出一種被天下人抛棄的感覺,就想證明,渴望讓大家看到。狼狽也好,榮光也罷,其實都想得到身邊人的認可。”

“那我好像沒有叛逆期,或許來的比較遲吧。”雲瓷偷偷勾着姜槐的小拇指,問:“每個人都有叛逆期嗎?我不是很懂別人,至于我,有阿兄在,我開心還來不及,怎麽會和不懂事的孩子一樣讓阿兄擔憂呢?”

姜槐繼續道:“我剛才說的是男孩子,至于女孩子,我手下一個兵,嗯,他家妹妹,他家妹妹十六歲時對人芳心暗許私定終身,婚事遭到家裏人反對,便以為爹娘不懂她,以為沒有人關心她,她也是偷偷跑出家,和情郎私奔,與人珠胎暗結落得一身情傷。阿瓷,你覺得她可憐嗎?”

雲瓷聽得認真,回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阿兄,我為局外人,不好評價那些人的。”

“你說得對。”姜槐滿含笑意的看她:“人非聖人,孰能無錯?我說這些,是不希望阿瓷傷害自己。可以犯錯,但不要傷害己身。若有事,和我直言便好,溝通很重要。阿瓷,我其實,挺喜歡你任性的。”

雲瓷不知想到什麽,磕磕巴巴問道:“就、就和剛才那樣麽?”

“什麽?”

“沒什麽。”雲瓷捏着酒杯,鄭重道:“我答應阿兄,不會傷害自己,更不會隐瞞阿兄!”

小姑娘一點就透,姜槐頗有成就感,“我知你聰明,聰明人也會辦糊塗事,你只要記得,遇事不決先問己,問不出答案,再來問我。阿兄別的本事沒有,有的是耐心。”

“嗯嗯!我對阿兄,知無不言。”在姜槐溫柔目光下,雲瓷悄悄紅了臉,“阿兄對每一個女孩子都這麽溫柔嗎?”

姜槐搖頭,“沒有,她們又不是你。”

“那阿兄也很乖!”

“破小孩,沒大沒小。”

“不是破小孩,我是阿兄捧在手心的嬌嬌女。”

“你說得對,阿兄無話可說。”

“哈哈,阿兄,你這樣子好想讓人欺負哦!”

“那你敢嗎?”姜槐擡眼看她。

雲瓷笑得散漫,眉眼帶了俏皮,“阿兄給我膽子我就敢。”

“嗯哼,慫!”

“哪有嘛,已經很放肆了。”

“啧,卻不知阿瓷放肆起來軟綿綿的。”

“阿兄亂講,哪有軟綿綿的,還有啊阿兄,我是女孩子,你口頭上不能欺負我太過,否則我會惱羞成怒哦。”

“來,怒一個給我看看?”

“阿兄。”雲瓷借着酒意撫上她的臉,輕笑:“姜槐,你是在調戲我嗎?”

姜槐平靜而溫柔地看着她,目光純粹無辜,一如既往地清明幹淨,她笑:“沒有。”

小姑娘愣了愣,半晌回了一字:“哦。”

剎那間,那丁點的酒意也散在風中。

鳳城很大,從頂樓下來逛夜市,人煙鼎沸,夜晚的鳳城竟比白日的禹州城還要熱鬧兩分。越臨近午夜,鼓樓笙歌處喧嚣愈盛。

“是回去,還是找家客棧安頓,你說。”

雲瓷累得不想說話,睜眼呆呆望着她:“阿兄說呢?”

姜槐笑而不語,牽着她手踏進客棧,“小二,兩間上房。”

邁進門,雲瓷眼看着姜槐進了隔壁門,揉揉太陽穴,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利索地上好門栓,擡腿進了浴室。陷在溫水裏,被水汽熏着,雲瓷恍恍惚惚想着今夜之事。

阿兄…阿兄待她真好啊。

一想到這麽溫柔的阿兄會娶親生子,對她的寵愛遲早有一日會被轉移,一股酸澀從心口冒出來,雲瓷嘆了口氣,弄不明白究竟怎麽了。難道她不想讓阿兄娶妻?

可阿兄是男兒,哪有不娶妻的道理?阿兄和蘇姐姐郎才女貌,也極登對。她為什麽會覺得不甘?不甘心阿兄被人搶走嗎?

她自嘲一笑,雲瓷啊,你何時這般幼稚了?你莫非想要霸占他一輩子?

雲瓷盯着自己漸漸長成的身子,半晌将臉埋進水裏,一個奇怪的念頭湧上來:阿兄對蘇姐姐到底怎麽想的?是不是…是不是也和她……

想到今夜那個不受控制的吻,雲瓷腦海驀地浮現出阿兄親吻蘇姐姐的畫面,她煩躁的從水裏站起身,門被敲響,姜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阿瓷?”

不知不覺竟在水裏泡了半個時辰,雲瓷一驚,快速擦幹身子系好衣帶,深呼一口氣,不放心的整斂好衣領,收拾妥當後這才去開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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