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金蟬脫殼

“你來這裏做什麽?”南澤認出雪茶就是幻公主,神色有幾分狐疑,但他手中的刀還是緊緊抵在龍少戈胸口。

“我來傳聖旨啊!”雪茶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随手擦了擦臉上的黑灰。然後她煞有介事地亮出一枚金光閃閃的令牌來,提高嗓兒門道:“傳陛下口令,撤免龍少戈和風城主的死罪!”

南澤哧哧笑道:“聖旨會讓你這種小丫頭來傳,你騙三歲小孩呢!”

“我有令牌!”雪茶揚起下巴,立刻把令牌舉得高高的給自己壯膽。事實上被南澤說中了,她的确是在假傳聖旨,這令牌是她從九龍殿裏偷出來的。她背着苦瓜臉偷跑出了皇宮,還給他留了封信說自己要假傳聖旨,要他趕緊去星臨宮請求幻帝出馬。

“呵呵,小公主,假傳聖旨可是要掉腦袋的哦!”南澤笑得陰柔邪氣,這龍少戈對大皇子所犯下的罪行,哪怕死一萬次都不足以讓皇族解恨,是絕不可能輕易撤免的。

“千真萬确是陛下口谕,二人無罪釋放!”雪茶高舉着令牌,目光堅定不疑。她深知自己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是免不了要大難臨頭。但事到如今,她只能依賴素未謀面的幻帝了,只求幻帝能大發慈悲再保她一次。

南澤不禁有幾分顧慮,這雪茶雖然只是個平民公主,但好歹有幻帝在背後撐腰。而當今天子又對幻帝言聽計從,沒準兒這陛下口令還是真的呢!

“既然如此,那謹遵聖令。”南澤權衡了一會兒,便猶豫着把刀收了回來。反正就算是假的,他也承擔不了多大責任,倒大黴的只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罷了。

雪茶于是欣喜地上前将龍少戈扶了起來,他卻扶住她的肩膀沉着臉道:“你該不會真的在假傳聖旨吧?”

“怎麽會呢,我哪有那個膽啊!”雪茶敷衍地笑了笑,便關心起他的傷勢來。龍少戈這才松了一口氣,然而他根本無心顧及自己的傷勢,轉身焦急地向天曜跑了過去。

此時,天曜抱着頭顱慘然跌坐在石臺上,昔日種種不斷在眼前浮現出來。他承認自己好色成性,對風祭的庇護多半是因為長相,但他欣賞風祭的不只是容貌,還有他那高貴的脾性。這麽一個如花少年說沒就沒了,天曜不能接受啊!

龍少戈掙紮着爬上石臺,錯愕地看着倒在一旁的無頭身軀,心底泛起一陣殘酷的陌生感來。雖然屍首已經被煙熏得發黑,但上面的紋路仍舊隐隐可見,只是不再散發光彩,可這個屍首異處的人真的是風祭嗎?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語,眼眶卻已經開始發紅,隐隐泛出亮晶晶的東西來。

“怎麽會這樣……”雪茶驚恐地望向石臺上,一陣悲涼之意湧上心頭,難道她終究還是來晚了一步,風祭已經被斬首了嗎?

龍少戈半跪在天曜跟前,伸出顫抖的手想将頭顱接過來。然而天曜卻不肯松手,悲憤地瞪着他怒喝道:“小祭還那麽年輕,他不該就這樣死掉啊!”

“都怪我,該死的人是我才對,你讓我再看他一眼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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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曜這才松了手,龍少戈便小心翼翼地将頭顱接了過來,只見頭顱大半張臉已經燒得不辨模樣,頭頂也只剩下幾縷燒焦的藍發,看起來森然可怖。

龍少戈不禁心底一顫,傷感如潮水般狂湧而來。自己所認識的風祭是那麽漂亮,每當他一笑,滿世界都會跟着一起發閃閃發光,幾時像這般醜陋過?!

此時天空一片陰霾,整個刑場還處于一派混亂狀态,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着燒傷的人們,哀嚎聲不絕于耳。

南澤頭疼地撓了撓脖子,然後揮手把花桀招過來道:“你趕緊把這亂場子收拾了,本大人要回去了。”說罷便晦氣地離開了。

花桀低頭鞠了一躬,然後擡頭望向石臺上的二人,他微微張了張嘴似要說什麽,但終究還是一言不發地走開了。

火災後,侍衛們正忙着用擔架搬運傷員,人們灰頭土臉,神色疲累。這時,一個身材筆挺的少年走進了刑場內,他的玄色制服一塵不染,而他的容貌更是驚為天人。

四周的哀嚎之聲頓時淡了下去,恰巧朝他臉上看過的人們,全都像中了咒語似的呆住了。有些人嘴巴來不及合攏,目光一路追随着他,個個脖子擰得像麻花似的。只見那美少年徑直走到了石臺下方,停在那裏一動不動地望着石臺上的二人。

“騙人,這不是風祭!”龍少戈忽然發狂一般,将那顆頭顱扔了出去,不偏不倚,剛巧滾落在玄衣少年腳旁。

“這樣對待死者不好吧?”

那聲音如山泉漱石般動聽,龍少戈和天曜頓時驚喜地望了過去。只見下方的玄衣少年正微仰着頭,嘴角輕揚而起,神色優雅而安寧。

“風祭?!”龍少戈和天曜一同從石臺上跳了下來,二人眼底都是說不出來的震顫,簡直無法形容此刻所看到的風祭。

他身着玄色制服,一頭藍紫色的發竟才剛齊到下巴處,細細碎碎的微微飄拂,跟他那玲珑的五官完美相稱,簡直俊美得無可挑剔。

“怎麽可以這麽帥!”龍少戈和天曜異口同聲道。

“你那頭漂亮的長發去哪兒了啊?”天曜抱住風祭的一條大腿哀嚎道,他一直覺得風祭是長發飛揚的美女,怎麽頭發一剪就變成絕世美男了呢?

“求你回去把這身制服換下來吧,太合适了,合适得我都想哭了!”龍少戈也抱住風祭的另一條大腿哀嚎起來,他平生第一次感覺自己從頭到腳都被碾壓了。

“那可不行,我還沒帥夠呢!”風祭垂下眼睫俏皮一笑,對他們這樣俯首稱臣甚是滿意。

“你……真的是風祭嗎?”雪茶不可思議地盯着風祭看,此刻的他完全換了一個畫風,渾身上下透露一股淩厲的英氣,簡直要把全天下所有男人都秒成渣。

“如假包換。”風祭沖雪茶莞爾一笑,她竟忽然瞬間紅了臉,羞澀地揉起了雙手。

想不到平時落落大方的雪茶,見到風祭也不禁羞赧起來。地上兩人更是倍受打擊,只要風祭還站在這裏,他們就沒有任何存在感。

龍少戈再次抱大腿道:“求把頭發留起來!你要是再這個樣子兄弟們還活不活嘞?”

天曜也跟着道:“就是,咱以後上街所有人都圍着你看,我倆只能靠邊站!”

“你不是還有腿毛嗎?”龍少戈鄙夷地斜了天曜一眼,這家夥每次上街所有人都盯着他的大腿看,真正沒人看的明明是自己才對。

風祭于是沾沾自喜地摸了摸劉海道:“也是,帥成這樣,我都不好意思上街了!”

雪茶忍不住撲哧一笑,這三人方才還在經歷生離死別,現在這麽奇葩的對話算是什麽啊?

風祭于是蹲在二人跟前攬住他們的肩膀,三人也不禁相視大笑了起來,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大笑了一陣,二人這才問起風祭整件事的前因後果。

然而風祭卻把龍少戈單獨攬到一邊,似乎只打算告訴他一個人。天曜這就不樂意了,死活都要擠在兩人之間,愣是不讓他倆說悄悄話。

“哎,真正沒存在感的明明就是我呀!”雪茶垂頭嘆了一聲,她感覺這三個人只要湊在一塊兒,她就連插話的餘地都沒有。

無奈天曜一直從中攪和,風祭索性扯開話題不說了,其實昨晚的事想起來還有點難以啓齒。

昨夜,數不清的夜光蝶正圍在鐵籠旁翩翩飛舞,而風祭早已體力虛脫,渾身灼痛難當。他奄奄一息地央求花桀,求他一刀給自己個痛快。

于是,花桀悄悄在刑場四周的火盆裏點了迷香,不一會兒,看守的侍衛們便紛紛昏睡了過去。花桀便将鐵籠打開,他給風祭準備了一顆劇毒的藥丸,猶豫了幾次還是沒能喂進風祭嘴裏。

就在那時候,花桀發現了一件奇事,風祭渾身的肌膚竟然都浮了起來。背後還裂開一條狹長的口子,露出一抹柔光雪致的肌膚來,就像是蟬在蛻皮一般。

“幫我把這層皮揭下來,我沒力氣……”風祭口齒不清地支吾道,由于被暴曬太長時間,本該是明年的蛻變之夜,竟意外提前到了今天晚上。

“這……”花桀額側沁出一絲冷汗,然後猶豫着伸出手來,像脫衣服一樣幫把他身上這層皮脫了下來。

只見剛蛻變完的風祭肌膚晶瑩剔透,竟連肌膚下的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渾身泛着細膩的光澤,像水上波光般緩緩流動。

花桀不由得震顫道:“我先還以為你身上的是飛靈紋,原來你根本就不是人嗎?”

“我沒穿衣服,別這樣盯着我……”風祭蜷縮着四肢,神情顯得有幾分不自在。花桀一愣,便從旁邊拿來一件黑色披風,披在了風祭身上。

這時,花桀瞥見地上那層蛻掉的皮,忽然靈機一動。他想起中午的時候,剛好有幾名囚犯被斬首,現在屍體還在地窖內尚未處理。于是他拖了一個跟風祭身材相仿的屍體過來,将那層蛻掉的皮套在了屍體上。

為了使效果更加逼真,花桀在得到風祭的同意後,将風祭那頭藍色長發割了下來,然後用一種特殊的手法編織在了死者頭頂。

風祭望着花桀無力地笑了一笑:“你為我做這樣的事,萬一被發現了怎麽辦?”

花桀正忙着編織頭發,頭也不擡道:“這種偷梁換柱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沒什麽好怕的。”

将造假的屍體擺放在鐵牢裏後,花桀便重新将鐵門鎖好,然後趁衆侍衛還在昏睡的時候,偷偷将風祭藏到了自己的住處。

事情處理完後,花桀又迅速回到刑場上,點燃醒魂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但那時花桀自己卻懵了,他跟那小子非親非故,幹嘛要冒這麽大的險去救他呢?

由于風祭醒來後沒衣服穿,便将花桀曾經的五階侍衛服拿來穿上,所幸的是剛巧合身。他見自己的頭發被割得亂糟糟的,于是自己對着銅鏡拿剪刀修了一下,剪完後頓時帥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了。

整件事的經過便如是此,風祭含糊地一帶而過,龍少戈也沒有仔細過問。

眼下重傷司空宸的事就這麽解決了,龍少戈不禁松了一口氣。他這才想起了雪茶,可是等他回頭,雪茶卻已經不知去向了。

片刻之前,雪茶的确跟在他們後面。但是她走到半路,忽然發現了奇奇的身影,便追随着奇奇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巷弄裏。只見奇奇飛身一躍,便蹦到了一個黑袍人懷中。那人有着一頭雪白的長發,碧色的眼瞳正靜靜地凝望着她。

“白夜哥哥!”雪茶欣喜地喊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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