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雖然閉着眼,但一直能感到有抹視線盯着我,流連不去,很是心煩。
忍了十分鐘,我沒睡着,那視線也沒消失。我忍無可忍睜開眼,偏過頭看向席宗鶴:“你不睡看着我做什麽?”
對方并沒有被抓包的尴尬,與我對視片刻道:“我有在大街上牽過你的手嗎?”
我皺了皺眉,有些詫異他沒踢我下床,而是問了這麽個古怪的問題。
“我們可都是公衆人物,怎麽可能在大街上牽手。”我回答的謹慎,見他露出疑惑表情,忙補上一句,“不過你會在沒有人的地方牽我的手。”
無論有人沒人,公開場合還是私下相處,席宗鶴從來不曾牽過我的手。我們并非真正情侶,這些親密舉動也不适用我和他的關系。
他複健那會兒學走路,倒是有拉過我的手,但只是雇主與長工間介于合同不得不向世人演的一出戲,沒什麽濃情蜜意。
他對我沒有愛意,我深知這點。
“哈,虛僞!”聽我這麽說,席宗鶴似乎對另一個自己頗為不滿。
“和江暮在一起後,我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和他正大光明在大街上牽手。為了能配得上他,我努力工作,鑽研演技,就算不能以戀人的身份示人,也想讓大家覺得我是最靠近他的那個後輩。”席宗鶴眼中苦痛柔情一一閃過,“我好嫉妒容如玉,她什麽也不用做,只因為是女人,就能和阿暮在大庭廣衆下親吻牽手,受到全世界的祝福。我那樣努力,卻仍然失去了他。”
就是因為你太努力,竄紅的勢頭太快,才會讓他倍感壓力。他厭惡媒體總是拿自己和你相提并論,更恐懼你無處掩藏的深情被他人發現,以致身敗名裂。
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人,世人卻總看不穿他的真面目,非得為他“死”過一次,才能徹底清醒。
席宗鶴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從名為“江暮”的詛咒裏解脫,卻又因為一場車禍重回深淵。
我看着崖底的他無能為力,他回望崖邊的我,解脫不得。
“你想回頭了嗎?”我問他。
席宗鶴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早着呢。”
搞了半天,還是要自讨苦吃。
“哦。你晚上要起夜記得叫我,我睡了。”我氣極而笑,橫了他一眼,背身拉過被子再次努力催眠自己入睡。
久久,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今天謝謝你。”
我在黑暗中睜開眼,過了會兒又緩緩閉上。
他對我态度軟化,原來是因為今天我出色的表現。
然而這聲謝我受之有愧,我對他的種種關心,不過是為我自己将來謀劃,并非出自真心。
席宗鶴腿傷好了,打戲終于用上了武替,不需要太大動作的文戲則被換到了前面。
杜宇的莽撞不僅惹惱了我,也惹惱了馬導,不知其中怎麽接洽的,他沒再繼續自己的戲份,而是換了個和他同公司的男藝人飾演他之前的角色。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你做不好,多得是接替你的人。
這天我正在等戲,雯雯突然捧着手機一臉興高采烈來到我面前。
“棠哥,江暮訂婚了!”
我一愣:“和誰?”
雯雯古怪地看着我:“容如玉呀!”她叽叽喳喳停不下來,“怪不得這幾天他請假都看不到人,原來是去訂婚了。”
江暮的确已經不見一個星期了,連帶着席宗鶴也心不在焉起來。
我又問雯雯:“消息哪兒來的?”
雯雯給我看手機:“他們兩家工作室自己發的微博,你看還曬了訂婚戒。”
我以為只是個圈內消息,想不到已經衆人皆知。
看着照片中碩大的心形鑽戒,我啞然當場,原來這就是容如玉的終極殺手锏。她已經不再滿足于只當江暮的女友,她要向全世界宣布,這個男人屬于自己。
我猛地坐起身,一把抓住雯雯手臂道:“席宗鶴今天是不是下午沒戲?”
雯雯被我吓了一跳:“是,是啊。”
低罵一聲,我拿出手機給方曉敏撥了個電話,原本想要詢問席宗鶴的情況,但怎麽也打不通。
正焦慮不已,那頭馬導卻是等不及要開拍了,我只好放下手機,迅速進入到工作狀态。
等拍完戲已經是晚上十點,我一身疲憊回到酒店,在席宗鶴房門口看到了苦苦守候的方曉敏。
我問他:“站這裏做什麽?我打你電話你怎麽沒接?”
他摸了摸身上口袋,歉然道:“棠哥,不好意思,忘拿手機了。”
我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明知故問道:“他知道了?”
方曉敏低低“嗯”了聲:“從下午開始就沒動靜,我怎麽敲門都不開。”
我也是服了他的死腦筋,席宗鶴要是想不開自盡,這會兒大概早涼透了。
“他不開你不會去找前臺要備用房卡嗎?”
方曉敏像是剛醒轉過來,急急就往電梯口跑。
我嘆了口氣,過去按了兩下門鈴:“席宗鶴,是我,開門。”裏面半點動靜都沒,死寂一片。
該不是真死了吧?
走廊裏雖然空無一人,但誰知道房門背後有誰,我也不敢嗓門太大,只好壓着聲音講話。
“你開一下門,讓我知道你沒事就行。”我将耳朵貼在房門上,可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什麽也聽不出。
二十二歲的席宗鶴,任性的叫人牙癢癢。
房間的備用房卡很快被方曉敏拿到手,他奔過來,氣喘籲籲将卡交到我手上。
沒進門前,我還怕席宗鶴把房門鎖了,還好沒有,只是房內很暗,窗簾拉着,燈也不開。
我示意方曉敏等在門口,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依着門外那點光線,我在黑暗中摸索,從套房客廳摸到卧室門,擰動把手推門而入。
一進門,我就踢到一只玻璃瓶,同時鼻端聞到了濃烈的酒精味。
我頭疼起來,他該不是把小吧臺裏的酒全喝了吧?
黑暗中,我隐隐看到一抹高大的人影筆挺挺坐在床沿,宛如一座沉默孤寂的雕像。酒氣自他身上飄來,熏人欲醉。
我尋找着牆上的開關,想将燈打開。
“我從十九歲就開始喜歡他……”
我摸索的手一頓,回頭看向身後。
要不是知道那就是席宗鶴,我會以為發出這聲音的,是某種虛弱而蒼白的幽靈。不見天日,被絕望包裹,為愛所傷,最終在晨曦中懷着怨恨化為烏有。
“一直追了他兩年,他才同意和我在一起。為了他,我和家裏人鬧翻,為了他,我努力變得更優秀……我以為我會和他相守一輩子,可一覺醒來,他卻要丢下我和別的女人結婚了。”他問我,“為什麽?”
我靜靜凝視他,猶豫片刻,擡步走了過去。
從他失憶以來,似乎最常問我的就是“為什麽”,可我卻沒辦法給他任何答案。
我來到他身前,遲疑着擡起胳膊,輕輕落在了他的頭上。
“回頭吧,已經夠了。”
他仰頭看我:“我的心好痛啊……”聲線裏含着絲哽咽,“是不是現在我如何喊痛,你都不會再關心我心疼我了?我除了你,已經一無所有了啊……”
我剛想說“怎麽會呢”,就聽他接着叫了我一聲“阿暮”。
我整個人僵立在那兒,喉嚨口仿佛堵了塊沉甸甸、冷冰冰的石頭,吐不出,咽不下。
還真是個癡情種。
“我為什麽要心疼你?你本來就是……活該。”我将手插進他的頭發裏,強迫他維持擡頭的姿勢,“是你自己要犯賤,現在又裝可憐給誰看?愛情這種事,本來就不存在完全的公平。”
黑暗中,他的雙瞳似乎籠了一層朦胧的水色,可能覺得被我抓得有些痛,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短促而微弱的嗚咽,眉心也輕輕擰起。
“你這腦子,除了戀愛還能想寫別的嗎?”我抿了抿唇,手指倏地收緊,彎腰吻上了他的唇。
可能是将我心中一直憋着的火發洩了出來,這個吻甚至帶着點兇狠的意味。我按着他的後腦,啃咬他的雙唇,想到他剛剛那聲“阿暮”
有些失控地狠狠咬了下他的舌頭。
他悶哼一聲,卻沒有推開我,而是抱住我的腰,讓我坐到他腿上。
他膝蓋雖然已經恢複好,可我仍然不敢坐實。
我從他嘴裏嘗到了酒精的味道,那氣味讓我也跟着有些醺醺然。
空氣火熱,肌膚相親,我拉扯着他的衣服,将他推倒在床上。
席宗鶴完全不做反抗,就像只被馴服的拔了利爪的野獸,平日裏耀武揚威,此時卻只能任我擺布。
真慘啊……
我騎在他腰上,居高臨下俯視他,手指順着他脖頸下滑,一路解開了他的襯衫扣子。
江暮是個垃圾,我又何嘗不是個騙子?
我們将這個傻子耍得團團轉,江暮龌龊,我也不見得多君子。
“你撞了南牆,頭破血流,也該我更進一步了。”我脫下自己身上的衣物,垂眼看着席宗鶴,赤裸着貼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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